這並不是陸離突如其來的想法。
林若雪特意在他面前經過,他很清楚看見,她手裡那件略微有些透明的黑色蕾絲小裙。
款式因為被揉成一團,暫時不知道,
只是,就那個材質……陸離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是什麼東西。
林若雪進浴室的時候,臉上的冰冷消失大半,酒窩處隱隱有紅暈,只是一眼,陸離的腦子忍不住浮想聯翩。
昨天晚上的美景似乎又出現在面前,
姣好的身材,皮膚比剝殼的雞蛋還軟,外面的白色真絲睡裙換成剛剛那件黑色蕾絲……
陸離一下子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清醒一點,
他對自己說。
這是好事,顯而易見,
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好事,
陸離很怕,換了全新裝扮的林若雪一出來,甚至都不用做什麼,只是用那雙在暖黃昏暗燈光下變得有些迷離的丹鳳眼,輕輕一瞥,
他立即繳械投降。
那這又算什麼呢?
五米外的浴室水流聲嘩嘩作響,木質大門關了,又沒關,
半掩著露出一條縫,
其中還夾雜著林若雪的說話聲,淡漠的嗓音染上一層沙啞,她在打電話。
「生氣了?因為我沒幫你?」
「是我有問題,沒第一時間安慰你,沒有,我還是和以前一樣……」
「你不用想那麼多,只要聽我的,我們還會和之前一樣。」
水流聲似乎大了點,
又似乎是陸離自己分了神,
心裡湧出一絲酸澀,她在和商止打電話,是她,主動給商止打的。
那麼陸離,剛剛的旖旎和心動,又算什麼呢?
她明明靠近了自己,肌膚相貼,
她好聞的頭髮撩過自己鼻尖,她對自己笑了,
她給自己夾菜給自己買衣服,她特意拿了蕾絲裙子,特意沒在自己房間的浴室洗澡,甚至現在浴室的門都……
一邊對他柔情似水,一邊又給安撫著商止,
那他到底算什麼?
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嗎?
陸離揉了揉眼睛,
「嘭——」
他關上門,一步一步,走遠去。
林若雪在擦頭髮,她敏銳聽到關門的聲音,說了一半的話沒了聲,
「怎麼了雪雪?」
她回神,嗓音淡淡,「最後一次,叫我名字。」
「剛剛的問題,你答應過我什麼?轉頭就忘?我說過了,別去惹陸離。」
水流聲和她的嗓音一起傳入話筒,
商止想入非非,
她是在洗手,洗頭髮,還是在……
才安慰了自己短短一會,又提起陸離,商止捏著高腳酒杯的手忍不住用力,像是要將它捏碎。
「我只是偶爾路過……你又不是不知道,陸離他就是個煤氣罐,每次一見到我就爆炸。」
他低著聲音,把委屈傳入話筒。
「今天我只是說,上次在九音KTV那邊看見他和一個女子舉止親密,勸他多在意一點你的顏面,可能說得難聽一點,他就……」
林若雪在給頭髮抹著精油,
茶花香味在洗浴間擴散,她纖細的手指插入發間,細細按摩。
聽到話時,動作微不可見停頓一瞬。
「他脾氣不好,你就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兩個月而已……嗯,我會記得你的委屈的。」
電話被掛斷。
商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個月兩個月,憑什麼要他等兩個月?
他才不信,
自己無動於衷的話,林若雪和陸離,或許都不會離婚,到時候還有他事兒?
「我不相信,你能讓林若雪每次都站在你那邊?」
想到過去無數次被林若雪偏袒,商止眉頭鬆開,露出笑意。
林若雪給頭髮擦好了精油,走出浴室,尋找吹風筒。
毛巾包裹著發尾,
剛剛洗漱完的肌膚有些泛紅,
她側頭走過,些許水珠順著鎖骨滑落,消失在一片美好間。
給商止打了電話,她心裡到底是輕鬆一些,
和陸離待在一起的時候,得陪著陸離,她本身也做不到在陸離面前給商止打電話安撫他,
萬一陸離情緒激動,對病情有影響……
不對,陸離呢!
沒在沙發上看見那道身影,林若雪徹底愣住了,
顧不得還在滴水的頭髮,她快步走到陸離臥室,
打開門,
空空的,
一個人都沒有。
她把整個房子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陸離,
只有他臥室里一個白色行李箱,安安靜靜訴說著主人曾經回來過。
水珠順著發梢落下,很快把浸濕一片,林若雪坐在沙發,她的耳邊忍不住回想起商止說的話。
「上次在九音KTV那邊看見他和一個女子舉止親密……」
還有自己之前偷偷看見的信息,
莫名的惱火漸漸湧出。
陸離蹲在一條小路的路燈底下,摸出一包煙,打火點燃,
要送到唇邊的時候才恍然,抽菸是夢裡好幾年後的事情,這個時間段的自己,不抽菸。
連手裡的煙,也是下午去咖啡廳時,老闆送他的。
只是當下覺得,
需要做一些什麼事情,緩解心中情緒。
陸離就這樣舉著煙,煙氣裊裊,把他嗆得忍不住咳嗽一聲,
眼淚跟著咳嗽流出。
林若雪是他很重要的人,
她給過他溫暖,
在他十九歲到林家當贅婿的時候,對自己被當成棋子已經有所察覺,
他臉上露出笑,
對能幫到陸家,對陸家人難得給予的一點關懷而高興,
可他心中何嘗不難過呢?
他好像已經看見了一些什麼,
是林若雪給了他關心,安撫了初到新環境而局促不安的他,在他孤援無助時,伸出手。
她給他擦過藥,霸道又溫柔,
她在他經濟困難,連公車都坐不起,每天只能在家裡一起混保姆做的飯飽腹度日時,察覺到他的狼狽和窘境,
於是,她給了他每個月二十萬的巨額零花錢,
這些,他生命中難得的善意,和光。
或許對於林若雪來說,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幾個動作,不足掛齒,
就像在路邊看到可憐的流浪橘貓,隨手從包里拿出火腿餵食,
一根火腿不足掛齒,
可放在橘貓身上,是餓了三天肚子,淋了雨,飢腸轆轆時的唯一救援。
林若雪給他的幫助,便是如此。
陸離不會抽菸,但他還是拿著煙送到唇邊,狠狠吸了一口,
濃烈的煙嗆得他一陣咳嗽,忍不住乾嘔,
眼淚也被嗆出來。
抽完這支煙,就讓過去一切都結束吧,
這不是之前就想好的嗎?
「你還好嗎?」
路燈下,一個身影出現在陸離面前,她背著光,朝陸離伸手。
陸離愣住,
剩下最後一點的菸蒂從手中滑落,
掉在油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