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我們村里人都會上山請神算卦。
幾乎成了習俗。
我不信鬼神,也不想做什麼請神回家算卦的桃花女。
可我媽一心想算神卦。
我被趕鴨子上架,硬是被逼著做了一回請神的桃花女。
山上,規模龐大的神廟有兩座。
其中一座神廟前人多到排起長長的隊伍。
我來得晚,排在長隊最後一個。
望著前面數不清的人頭,等了一個小時隊伍都不見往前面移動。
我急得真想撂挑子不干,這輪到我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真是夠夠的。
我煩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掐著腰朝旁邊掃了一眼。
發現隔壁的神廟竟然沒有請神的桃花女排隊?
只有零星幾個老人燒了幾張紙,拜了拜就走了。
嘿嘿!
這都讓我這個大聰明給看到了。
我趕緊拎著貢品小跑了過去。
生怕有人跟我搶。
竄進神廟後,我迅速拿出我媽給我帶的貢品一一擺好。
點上香,跪下磕頭。
默念我媽教我的請神咒:「桃花女請神明,請您來算卦,看看靈不靈。」
吧嗒!
呃?
我剛念完我媽教我的咒。
就見香爐里的香,斷了。
這咋還斷了?
是神明不想出門嗎?
這怎麼行?家裡我媽還等著呢?
我摸出打火機又點燃了三支香。
恭恭敬敬插了上去。
吧嗒!
香又斷了。
我都懵了。
眼看天色暗下來。
我瞅了眼掛在神廟裡的神像。
丰神俊朗,眸光清冷,說不出的俊逸矜貴。
白衣似雪,長身玉立,令人不敢直視。
畫得真好,栩栩如生,好像活人似的。
我在想什麼?
甩甩頭,我看著斷香,一著急,抓起斷香硬塞進了香爐里。
「神明大人咱有話好商量,我知道自己是新人,可能不懂規矩。
但神明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先跟我回去,回頭我請你吃大餐,帶你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好不好。
拜託,拜託。」
香火明明暗暗,我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就怕它再斷了。
久久不敢鬆手。
直到有人拿著點燃的香站在我身後喊我,「小姑娘你好了沒?霸占著整個香爐,讓不讓我們上香了?」
「哎!好、好了,不好意思哈!」
我緩緩鬆開手。
這次的香,可算是再沒斷了。
我拍拍胸口為自己壓了壓驚。
轉身拎起籃子,跑出了神廟。
等我請神回去後,天都黑透了。
我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我家。
她是我們村神婆,也是長仙廟的廟祝。
奇奇怪怪的規矩多。
而我又最不守她那套規矩,每次我見她,總是被她說教。
搞得我在她跟前都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被她那張緊繃的老臉對著,我心裡就忍不住直打鼓,生怕哪裡犯了她的忌諱,又被說教
頭都沒敢抬,縮著肩膀從她旁邊鑽進了屋裡。
堂屋內,我媽已經準備好了算卦用的東西。
一張圓桌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麵粉。
我媽讓我坐在圓桌前面,展開我掌心在我食指與中指之間放了根筷子。
「夾好」
我偷瞄了眼我奶。
她進屋了,就站在我身後。
這時。
我手動了一下。
嗯?
我發誓,我手沒動。
可是,我手卻被筷子帶著不停在圓桌上面畫圈圈。
我媽一拍大腿,喜道:「成了」
然後跑出去隔著牆頭喊鄰居來我家算卦。
「快、快,都來我家,我家請來了神卦?」
「真的假的,俺家今年沒請來,正打聽誰家請來了呢!俺可聽說今年好多人家都沒請來神卦,你家誰去請的?」
「是我家盛夏啊!我家盛夏今年還是第一次請,沒想到就成了,快來吧昂!」
「好、好!馬上過去。」
然後鄰居摸出手機,又趕緊通知了她家朋友。
總之半小時後,我家圍滿了來算神卦的村民。
看著他們歡天喜地問東問西,筷子帶著我的手不停地寫寫寫。
我驚悚的瞳孔都在放大。
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
「媽、媽…」
我要嚇哭了。
尤其是有人算卦問問題時,那筷子動得可歡了。
我心肝肺都在顫抖。
「咋了?你別說話,容易泄氣,是對神明不敬,卦就不靈驗了。」
我被我媽訓了。
我委屈啊!
我害怕啊!
哪怕屋裡堵滿了算卦的人,一股寒意還是從我腳底竄起,直衝我腦門。
這已經震碎了二十幾年無神論的信仰。
難不成,真有神明存在啊?
我媽說了,我現在開口說話都是不敬神明。
那、那我在神廟裡點斷香,算不算不敬神明?
他、他、他不會找我麻煩吧?
圍觀的人可沒發現我的緊張跟害怕,開始一個個地問他們想知道的事情。
大家只關注著算得準不準。
他們明年會不會發財,兒子會不會娶媳婦。
卻沒人注意到我桌子下面,抖成篩子的腿腳。
也沒人懷疑那筷子是怎麼動的。
他們只關心他們想知道的事。
我這人膽子小。
特別小
渾渾噩噩地熬到算完神卦,我人都嚇傻了。
為了不讓我媽擔心,我又渾渾噩噩地跟我奶奶去送了神。
好在送神不用去神廟,只在家門口燒幾張紙,念叨幾句就好。
可那燒紙點不著,我嘗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你是不是在神明跟前胡說八道了?」
我奶沉著臉,一把奪過我手裡打火機,剜了我一眼。
我感覺我奶那眼神都想掐死我。
小聲回了句,「沒,沒有啊奶奶」
「沒有,為什麼送不走?」
我奶一句話,讓我啞了聲。
我囁嚅著唇還是忍不住狡辯了句,「他可能想在外面玩會兒,不想這麼早回家。」
啪!
我奶布滿老繭的手,一巴掌抽在我後腦勺上,「閉嘴,跪下」
我痛得齜牙咧嘴,眼淚直在眼眶打轉,看著我奶兇巴巴的模樣,我又趕緊把眼淚憋了回去。
「不想被神明懲罰就跪下」
聽我奶這樣一說,聯想到算卦時我遇到的詭異事。
我「撲通」跪了下去。
可是,紙還是點不著,人家不走。
我奶直接黑了臉。
有點無計可施。
她只好讓我先回去睡覺,等她回去問問她供奉的長仙是怎麼回事。
可當天晚上,我發起了高燒。
燒得整個人就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還滿嘴說胡話。
這可把我媽給嚇壞了。
大半夜爬起來,餵了我一袋布洛芬。
沒想到,我燒不但沒退,好像比之前更嚴重了。
我開始滿嘴說胡話。
身體抽筋似的開始發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