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午後,悠然升起一股倦意,哪怕是日夜不眠的修仙者也會受到影響。
江銘卻是個例外,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見日暮也勝似朝陽。
昨夜同枕的師尊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特有的體香在鼻尖纏繞。
江銘起身看向窗外的庭院,斜陽殘木,葉影碎碎,教人立盡梧桐影,梧桐葉簌簌飄落。
樹下有一張石桌,桌上擺放著一盞茶,茶香悠悠溢出。
梧桐葉落滿石桌,唯獨不沾桌上茶。
應該是師尊留下的茶,想來是大補之物。
師尊此刻或許在閉關中了。
上次被迫出關導致她心境不寧,修為有損。
而這次冷妤玥重新調整好了心境,將修為補足,打算一鼓作氣衝擊人仙境。
當然,冷妤玥在閉關前還特意留了一絲氣息在江銘體內。
無論江銘去到何方,冷妤玥都能感應到他的位置。
冷妤玥並沒有將閉關的事告知江銘,但是昨晚戰鬥的激烈程度好像什麼都說了。
一番洗漱後,江銘也不打算繼續修煉了,正好趁著夕陽未盡,出門走走,散散心也行。
修煉之事不能強求,自從踏上修仙之路後,不可強求之事,對自身的影響越來越大,或許是跟天道有關係,修為高了,因果自然就越來越重。
更何況腦海里還殘留著昨夜的激情,蠶食著圓潤的心境。
所以今日,不宜在屋修煉,宜出門見喜。
江銘走出屋外,端起石桌上的茶一飲而盡。
茶香細膩回甘,一股溫熱淌入體內,感覺四肢都輕鬆了下來。
江銘放下茶杯,御劍離去。
此時,一張梧桐葉悄然落在空空如也的茶杯上。
離開離仙峰後,江銘感應到遠處的始仙峰內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江銘御劍前往,居高臨下地望去。
原來是宗門的弟子們正在進行擂台的布置。
這好像是由雜務長老管轄下的弟子會負責的吧。
弟子會通俗來講,是由小部分精英弟子組成,用來管理門內弟子日常事務的組織,實現宗門弟子管理的自主自治。
弟子會的設立解放了眾多長老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弟子會,真是個天才!
「是我啊,那沒事了。」
江銘也由此成為了玄天仙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師兄。
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大師兄,發明江銘的人真是個天才。
江銘收劍落下,附近正在忙碌的弟子看到前者的到來,紛紛打著招呼。
「大師兄……大師兄……」
江銘點頭回應,環顧四周,擂台的正在進行最後的布置工作。
擂台即將布置完畢,即將完工的弟子們干起活來更加的奮力。
不愧是弟子會的精英弟子,手腳就是麻利。
過了一陣子。
「好了,擂台布置完畢,收工!」
擂台中央,一位穿著華貴、氣宇不凡的弟子向場內眾弟子宣布道。
此人便是當年入門時的比試第一名——林破雲。
弟子們聽後紛紛高興地御劍離去,一些弟子在御劍途中竊竊私語,互相討論著今晚的著落。
「師弟今晚去補習不?」
途中一位看起來老成的弟子,悄悄地跟自己要好的師弟邀請道。
「師兄,還是算了,上次你說帶我去洗腳……結果花了我不止五百靈石。」那位師弟擺擺手回絕道。
「別!師弟,正經的補習,我保證!寧蘇城最近新開了一家專門為修仙者提供切磋的武館。」
師弟聞言表示懷疑。
「師兄,你確定這是真的嗎!?凡城怎麼會有這種武館?」
「哎,師弟,你這就有點落伍了,雖然凡城裡生活的大都是凡人,但也有很多為修仙者提供服務的場所。就比如青……清風典當行,還有,還有……」
「洗腳城?」
「誒呀,師弟你怎麼老是惦記這個洗腳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呸!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想說的是裡面設備很新,很齊全,還有專門的散修陪練,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專業的陪練嗎?」
師弟看到師兄一副認真的面孔,想必師兄所言為真,於是決定答應下來。
「那行,今晚我跟師兄一起去,到時候我就要試一試剛練成的劍法。」
師兄看到師弟如此迫不及待的神色,強忍著笑容。
「好,師弟,今晚過後保證你明日青雲直上,劍指天穹!」師兄拍拍師弟的肩膀肯定道。
但是在心裡默默想道,師弟,今晚你就練吧!練累了還有特殊服務,還有武館的陪練全是女子也不過分吧。
在眾弟子離去後,林破雲向江銘走來,拱手作揖。
「大師兄!」
江銘聞言點頭,平靜地看向他。
「找我何事?」
「沒什麼事,只是過來跟大師兄打個招呼。」林破雲訕笑道。
「……」
「對了,大師兄,我差點忘了,確實有一件事想要跟您稟告。」
「說!」
「上次大師兄您申請的亭子私人沒有通過!」
「嗯!?是誰敢不給我面子?」
「大師兄,我這邊肯定是通過的,但是在柳長老那裡被駁回了。」
「柳長老?」
江銘也是疑惑,柳長老平時不是對自己挺好的嗎?
「為什麼?」
「因為聖女也需要這個亭子!」
「聖女?那算了。」
聖女正是柳長老門下的親傳弟子,既然是聖女的要求,柳長老自然會選擇幫助聖女。
正說著,江銘想要私有化的那座亭子,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正是林破雲口中所說的聖女。
她取出琴,擺放在石桌上,開始悠悠彈奏。
彈奏的曲名為——泣顏回,曲聲婉轉憂傷,隱隱帶有一絲幽怨。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有點事!」
「行,大師兄,那我就告退了。」
林破雲拱手離去。
江銘御劍來到亭前落下。
聖女察覺到江銘的到來,停下撫琴,手指停在琴弦處。
倘若仔細傾聽,仍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細微琴聲悠悠傳出。
江銘悠然自得地走進亭內,淡笑著說道:
「曲子入調的節奏稍快,太久沒有練琴了吧?」
聖女聞言將頭撇過一邊,一言不發。
江銘也沒在意,自顧自的坐下。
亭子的石桌只有兩張石凳,此時江銘與聖女面對面坐著。
江銘將雙手掌在石桌上,對著側臉冰冷的聖女說道:
「想必是石桌太高,下次我讓弟子會的人換一個矮一點的石桌。」
對方依然沉默不言,收起桌上的琴,抱著轉過身。
面對聖女的無視,江銘也不惱,從儲物戒取出一套茶具,慢悠悠地泡著茶。
聖女背對著江銘,抱著琴一言不發的看向遠處。
遠處夕陽盡落,仍有餘暉帶來光亮。
而江銘面朝著聖女輕盈娉婷的背影,視線滯留在前方,也不知是在欣賞何處的美景,二人就這樣一直沉默的坐著。
餘暉已散,月出東隅,月輝傾照。
聖女的身姿此刻朦朧,髮絲瑩瑩。
而江銘長身玉立,影子落在聖女的皎潔玉背。
今日十五,江銘轉身對著天上的盈月舉杯吟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天上的月,好像我家鄉的月,就連斑點都一模一樣。」
江銘儼然恍惚不已,喃喃自語道:
「從前我也想過上天攬月,但可惜天穹著罡風隔阻,據說大乘期修士穿過罡風也會身隕風險。」
「唉,可惜!天上月終究是天上月,凡人不可摘取之!」
江銘不顧身前的聖女,仍舊一番自言自語。
「就算凡人能夠摘取,此月已非天上月,塵土罷了。」
話落,二人無言,沉默良久,月上樹梢。
江銘飲盡最後一杯茶,悄然開口:
「聖女既然討厭我,不妨就此離去,這地方早已沾染了我的氣息,已成污穢之地了。」
話落,聖女身體輕微一顫,但仍舊無動於衷。
江銘只能無奈嘆道:
「唉,罷了,此處讓你便是。」
話落,江銘喚出飛劍乘劍而去,離去時還不忘提醒道:
「妘師妹,此處是個好地方,明月何夕,請好好珍重,江某言盡於此。」
江銘離去的背影在月光照映下,略顯單薄。
秋風拂衣,衣袂飄飄。
而亭內的妘昕,感應到江銘的遠去,緊緊地抱著琴,痴痴地望著遠處凡城的燈火點點。
在她的眼睛裡,那些燈火就像是地上升起一輪輪圓月,只是眼裡的圓月早已模糊不已。
明月何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