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赤井秀一皺眉,重複這個代號。
他不動聲色地去捕捉日向合理的表情,但沒掩飾自己看過去的目光。
「是的,朗姆,」日向合理只說自己認為的實話,「財務不是什麼人都碰的,琴酒讓你去接觸組織的資金流動,是在信任你。」
但多少帶點個人恩怨了。
這一點,日向合理真的沒有說謊,就算對方不是警方的人,他也會說這話,所以表情格外自然而然。
赤井秀一能夠捕捉到他少許的『恩怨局』細微表情,也能捕捉到他並不在意琴酒因為個人恩怨、把擅長行動的組織成員調去繁瑣的程序里磋磨。
也更能意會到日向合理的言下之意『琴酒不是因為個人恩怨搞針對,而是信任你』。
這個言下之意里有很清晰的威脅態度。
說這話的時候,日向合理的語氣很澹漠,就把那種毫不猶豫偏向琴酒、警告他的威脅態度變得更清晰。
赤井秀一判斷:是真的。
他坐在后座,無聲地看向左側後視鏡。
駕駛座在右邊,左邊是副駕駛座,日向合理本來是趴在車窗上的,但剛剛駛過一個有交警的路口,於是他把車窗搖了上去。
不過只搖了一半。
現在,他靠在開了一半的車窗處,屬於『探頭了、但沒完全探』。
車窗外的那隻後視鏡能照出他的表情,也能照出他的眼睛。
只要赤井秀一往外看。
他用餘光瞥向坐在駕駛座上,從前座後視鏡里看了自己一眼的宮野明美,又去和外面那隻後視鏡里的日向合理對視了一下,才點頭,言簡意賅地表示自己的態度,「是,我知道了,他很信任我。」
這種時候,要低頭,但又不能過分低頭。
赤井秀一加入組織的時候,不是『瑟瑟發抖想要求生的狼狽廢物』,而是『還有反抗能力,但因為疑似血親而暫時低頭的黑色人物』。
所以,不能過於溫順,要真的從隱忍蟄伏的孤狼變成一條沒有脾氣的家犬,那對方絕對會立刻起疑。
這一點,在敏銳的日向合理和無聲無息觀察過來的神秘女性面前,要尤其注意。
短暫地示意低頭,赤井秀一又道:「你覺得我適合去朗姆手下?」
剛剛,日向合理突然漫不經心地問他,要不要去朗姆手下。
『朗姆』的代號,赤井秀一聽說過。
他給朗姆打過錢。
駐紮在銀行、幾乎每天都要做財務的活,還是那種程序繁瑣的轉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什麼都可以騙人,錢不會騙人。
哪些帳戶吞噬的資金多,哪些打款的備註,哪些特別標註的時限,都是一條條的線索。
在捕捉這種龐大的線索流時,赤井秀一根據打款的備註,曾經短暫地鎖定過朗姆。
可惜隔著層層疊疊的系統,他在這邊打錢、朗姆在另外一邊取出,他們根本無法接觸到,他只能判斷這位經常出現,而且每次打款和收款金額都很大的代號成員很有地位。
「是,」日向合理言簡意賅,他從窗外的後視鏡向後窗看去,和那雙沒露出什麼破綻情緒的綠色眼睛對視了一瞬間,「你適合待在行動組。」
「不過,行動組飽和了,暫時不需要新人。」
說這話的時候,日向合理還是在說真話:有他在,行動組確實飽和了啊?
雖然他既不是行動組的,也不是琴酒屬下,但是是琴酒的上司,按程序流程,是他先面對東京這塊大蛋糕,吃剩下了才是行動組。
如果他不剩呢?
就算行動組只有琴酒一個負責人,沒有其他任何組織成員了,行動組都是飽和的。
不需要新人了。
「朗姆那邊最近缺人,」他漫不經心地說出和琴酒串好的口供,「他要對fbi下手,打一下那群令人厭煩傢伙的七寸。」
「你不是對fbi很熟悉嗎?剛好可以去幫他。」
魚餌只有[鏘鏘!請看!東京最重要的組織成員:『朗姆』!]是不夠的,很多時候,臥底都要比真正的黑色人物更心狠手辣、也更按兵不動。
只有朗姆的話,后座那隻傢伙說不定會像是訓練效果很好的警犬,哪怕肉釣到自己嘴邊了、哪怕自己都流一地口水了,卻還是堅強地閉緊嘴巴,沒得到警方下令,就絕對按兵不動。
需要一個必須讓他動起來的催化劑。
比如一場大行動。
再比如『鏘鏘!是限定金·朗姆哦!只可以在本賽季抽取的限定金哦!一旦過了本賽季,就再也抽不到的朗姆哦!』。
要是這都能忍下來……那就不釣魚確認他是不是真的臥底,直接崩了吧。
「fbi?」赤井秀一皺眉。
日向合理漫不經心地道:「嗯,他們在東京太久了,也太安逸了,也該知道知道這裡不是紐約、是東京了吧。」
赤井家的大人是mi6的特工,其實應該用mi6的人當另一隻魚餌的,但一來針對性太明顯了,二來組織暫時找不到mi6的探員可以一鍋端。
只能向萬能的fbi下手了。
反正mi6和fbi都是警方,應該不會太過冷酷無情,漠然地踩著同陣營的警方人員上位吧?
這裡可是一部推理作品,真警方人員必然不會如此冷酷無情!
「大概一個月後,」他繼續漫不經心地補充魚餌,「組織就會圍剿fbi,在東京和紐約同時展開行動,打一下七寸,讓他們乖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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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輕描澹寫,赤井秀一也面不改色。
開車的宮野明美默默轉彎,她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最後又看向後視鏡。
她遲疑了一下,提醒道:「後面那輛車還在跟著我們。」
「是警車,」日向合理道,他繼續看後視鏡,和後視鏡里那輛跟著他們轉彎的白色車輛對視了一眼,「不用擔心。」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捕捉他對宮野明美說話的語氣,以及對後面那輛警方私人車輛的態度。
「要策劃跨國行動,朗姆那裡最近很缺人,,」日向合理又道,「去他那裡的話,琴酒管不了你的。」
提取重點:朗姆的地位比琴酒高。
在東京有行動組負責人琴酒、紐約有情報組負責人貝爾摩德的情況下,朗姆能拿到這兩個區域的聯合控制權,琴酒還管不了他手下的人,只能說明朗姆的地位比琴酒和貝爾摩德都高。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一旦活捉朗姆,就能瞬間破解掉組織高層機密,從而簡單瓦解掉組織的機會。
赤井秀一很冷靜,「你希望我接這個很重要的任務嗎?」
日向合理回頭看這個很能忍耐的傢伙,他誠懇道:「琴酒不喜歡你。」
他更不喜歡這個傢伙。
所以。
「希望。」
宮野明美按照這個真誠的實話和說話的順序進行簡單翻譯:琴酒是我上司,你是我下屬,他不喜歡你,我也很難辦,不如你就快滾去其他人那裡,以防我受牽連吧?
她默默地穩住自己開車的手,在遇到路口的適合再次轉彎。
赤井秀一毫不猶豫道:「我該怎麼聯繫朗姆?」
果決得像是『日向合理希望他參與這個重要任務,他便接』一樣。
日向合理多看了他幾眼,揮了揮自己的手機,「好的,朗姆之後會聯繫你的。」
「不過具體能不能參與最終計劃,還要看你在預熱里的表現。」
他不再盯著後視鏡看,把車窗搖上去,又坐好,對宮野明美示意了一下,「找個路口把這傢伙放下去。」
宮野明美毫無異議,「好的。」
他們之間的交流語氣,不太像赤井秀一之前想像的那種『神秘女子主導,日向合理接受』的關係。
赤井秀一的視線落到『身體不好的未成年』日向合理身上,又落到『年輕貌美卻柔弱』的宮野明美身上。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又收回目光。
在下一個路口,車子停下來。
赤井秀一下車,他盯著那輛車遠去,又在第二輛車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側首看過去。
第二輛車是剛剛一直跟著他們的白色私家車,裡面坐了三個人,駕駛座上的司機是一名警方人員。
就在不久之前,赤井秀一剛剛見過他,在那位有著一頭湖捲毛的拆彈警官為老人拆彈的時候,這位司機就在不遠處警惕地舉著盾牌。
現在,他則換下了黑白的厚重製服,穿著一身私人便裝,帶著同事一起開車跟著日向合理。
而剛剛日向合理說這輛車是警方時的語氣,那不是『這群令人厭惡的警方老鼠』的語氣,而是『嗯,困了要睡覺』的自然而然的語氣,仿佛有警方跟著他是很正常的事。
赤井秀一和白車裡的司機對視,捕捉到了對方警惕著看過來的眼神。
他再次眯了一下眼睛。
東京警方……到底怎麼回事?
*
「後面的車還在跟著我們。」宮野明美道。
她讓車子轉彎,猶豫地看向日向合理,「要甩開他們嗎?」
「不用,」日向合理否定,「直接回宮野家吧,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宮野家和車子現在行駛的方向相反,於是在下一個路口,宮野明美兜了一圈,把車子的方向轉回來。
那輛白車遲疑了一下,跟著他們轉彎。
這次太明顯了,所以沒過多久,宮野明美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傳來新訊息。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屏幕,訊息的發信人顯示的是『松田警官』。
[劫匪還沒有抓到,以防萬一,最近幾天會一直有警方人員跟著你們。]
[圖片]
[如果發現有車一直跟著你們,車型和車牌又是照片上的那輛車,那請不要害怕,是警方保護你們的車。]
語氣比較偏向正經警方人員的公事公辦,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訊息內容,又瞥了一眼備註人的名字,確認對方確實是松田陣平才移開視線。
宮野明美也看到了,她鬆了一口氣,「是保護,應該是怕我們被劫匪報復。」
那這裡面就有一個很好玩的邏輯了。
日向合理幽幽道:「每位人質都會有警方人員專門保護嗎?」
「這個,」宮野明美遲疑了一下,「應該不會吧?」
人質那麼多,如果都派車保護的話,估計要派出去三四十輛的私人車,這還是在很多人是同行來銀行的情況下。
私人車上又不可能只有一個人,起碼會是講個人,要把人質全部保護起來,就要快三位數的警方人員了。
所以不可能全部保護,大概率挑一些重點的、可能會引起劫匪注意的人質保護。
比如身上綁過裝置的那些人。
「大概只有特定人質才會被保護吧。」宮野明美道。
「剛剛,那個被劫匪綁過的傢伙下車了,」日向合理道,「那輛車還在跟著我們。」
他有一點點的不解,「劫匪根本沒看到我們吧?」
「它為什麼不跟那傢伙,跟我們?」
在劫匪的視角,他們應該根本不存在啊?
別說報復了,不存在的人質根本不會收到一絲一毫的關注,派車跟著他們完全是浪費警力吧?
甚至無視了那個被劫匪綁過炸彈裝置的傢伙,在警方只有一輛車、他們又分開行動的情況下,居然跟了他們。
多少有些離譜了。
日向合理合理地懷疑對方開了透視掛,看到了他頭上掛著的[冰酒]代號。
宮野明美:「……」
她語塞了一下,努力猜測,「可能是因為……我們身上攜帶了從保險箱裡拿出來的東西?」
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傳來新的訊息。
[警方和新聞記者失誤,不小心拍到了銀行內部,讓日向先生出鏡了。
那些劫匪很可能會實時關注新聞來制定自己不逃脫計劃。新聞回放已經把有關銀行內部的鏡頭截掉了,但他們如果當時就在實時關注新聞,大概率會看到日向先生。
在警方把所有劫匪徹底抓捕完畢之前,日向先生隨時會有危險,最近一段時間請儘量不要甩開警方進行行動。
……]
很長的一串,長到日向合理看了幾秒都沒看完。
最重要的是,這還是一條訊息。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備註:[松田警官]。
震驚,對面真的是松田陣平嗎?不是另一個姓松田的警方人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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