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大風（十）
鐵路下的涵道里。
不需要等去外面查探情況的步哨返回報告，路鋒他們就聽到了外面密集的爆炸聲。
頓時，車斗里的路鋒就有些放下心來。
看來周衛國說的還真沒錯，這些小鬼子的確是軸得很。
過了大概三分鐘後，西面派出去查看情況的步哨返回到了路鋒這邊。
「報告營長，我發現在日軍炮擊之前，外面那些工事陣地上的小鬼子全都縮回碉堡里去了。」
「縮回去了？」
路鋒想了想，問道：
「外面日軍轟炸的炮火，是不是威力沒那麼大？」
「是的，雖然炮彈很密集，但是從炸點的情況來看，威力沒有我們剛才那一輪大。」
聽到步哨的回答，路鋒心道果然如此。剛才炮聲響起的時候，路鋒就有種威力不夠的感覺，他還以為是自己躲在地下掩體裡面的錯覺呢。
「報告！」
就在這時，涵道口東面的那名步哨飛奔著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
「營長，我這邊有情況，小鬼子有車隊在朝我們這裡開過來。」
這個特殊情況立刻就引起了路鋒的注意，他對著那名步哨問道：
「陳四，慢慢說，來的是什麼車？數量有多少？」
這個名叫陳四的步哨跑到路鋒身邊後，扶著卡車欄板稍稍順了一口氣，隨後便仔細說道：
「報告營長，一共五輛，都是裝甲車，上面帶機槍的那種，後面還跟了一隊的鬼子，人數大概有百十來號人。」
「離我們有多遠？」
「還有一公里左右，他們開的不快，大概五六分鐘以後才能過來。」
聽著耳邊依舊不曾停歇的炮聲，路鋒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往前開，我們打這些鬼子一個埋伏。」
「是。」
封閉的維克斯·克魯斯丁M-25裝甲車裡，平野大佐透過狹長的觀察口，打量著遠處那正在被炮火耕耘的地區。
井上成美的方案被通過後，海軍司令部這邊的大內川少將便立刻為炮擊後的搜索圍殲工作準備起來。
考慮到敵方擁有防空火炮這一因素的存在，大內川少將特意安排了五輛裝甲車過來，以更好的掩護轟炸區的陸戰隊成員們行動。
至於說為什麼不安排防護性能更強的坦克之類的？
廢話，那是陸軍馬鹿的東西，他們海軍怎麼能用呢？
而指揮這一次行動的重任，則是被大內川少將交到了平野大佐的手上。
其實平野大佐能看出來，大內川少將其實更想要親自來指揮這一次的搜索圍殲任務，畢竟這可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要是能一舉擊斃，甚至是俘虜張文白這個目前國府軍隊的指揮官的話，那麼就可以說是這一場戰爭當之無愧的頭功了。
然而因為要坐鎮海軍司令部，協調艦隊和陸戰隊之間的指揮的緣故，大內川少將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把任務交給了平野大佐。
只不過接到這個任務後，平野大佐並沒有多麼的興奮，甚至於他還有些懷疑。
「張文白，真的會在那裡嗎？」
聽到平野大佐的話，他身邊的一個面相年輕的日本中尉開口道：
「大佐閣下，你要相信長谷將軍的判斷才是。」
平野大佐看了看他，這個叫做小林流川的傢伙是新成立的情報部門「岩井公館」派來的聯絡官，相比於他原先接觸的那些情報機關的人員，岩井公館的人明顯要狂熱許多，他們對於戰功的渴望也異常強烈。
以至於在聽說張文白的指揮中樞可能在這一帶之後，對方便表示希望能夠參與到平野大佐的行動中來。
至於說小林流川一個中尉為什麼敢於向平野大佐提出請求？
無他，蓋因為人家的父親是第六師團的小林少將而已。
一個電報拍過來，岩井英一再給自己敬了一杯酒下肚，平野大佐自然是要對小林流川好生照顧一二的。
「小林君說的有道理。」
平野大佐附和一句，滿足了一下年輕人的虛榮心後，便不再說話，而是專心將目光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再往前就是一個涵道，通過涵道後他們就能抵達鐵路對面。而算算時間，差不多正好炮擊在那個時候停下來。
一切都在平野大佐的計劃之中。
眼看著鐵路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過去的涵道也已經近在眼前，對面轟炸的炮聲也徹底平息下來的時候，平野大佐的心裡莫名的有種不好的感覺。
「先停.」
「轟轟轟」
驟然響起的炮聲打斷了平野大佐的話語。
他的目光被自己前方那個突然多出來的孔洞所吸引了，透過這個正圓形的孔洞，他能清楚的看到外面淅瀝瀝落下的雨珠。
雨點打在孔洞那光滑的亮白色切口處的時候，升騰起縷縷的青煙。
「平、平野閣下，你.你你」
旁邊的小林流川指著平野大佐，嘴巴結結巴巴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平野大佐順著小林流川的手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在那裡，有一個和面前孔洞差不多大小的窟窿，正在潺潺的向外噴涌著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
「該死的，這裝甲車的防護力真是有夠差的啊！」
平野大佐喃喃的說著，隨後他的身體便無力的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後，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後的座椅上也有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孔洞，一直貫穿到了裝甲車的後半截。
這一發20毫米的機關炮炮彈，卻是連裝甲車帶人一起的打穿了。
「啊！」
小林流川驚慌失措的就想要從裝甲車裡面往外跑，平野大佐的死狀讓他對這輛裝甲車的防護能力不再保佑任何期望。
他現在滿腦子裡想的就只有迅速的從這個地方給逃走而已。
然而當他手忙腳亂的打開裝甲車車門，從裡面跑出來之後，眼前的景象卻令他徹底呆住了。
沒有了鐵皮的阻隔，外面的槍炮聲瘋狂的湧入了小林流川的耳中，他目光所及之處，見到的到處都是被槍炮打碎的殘肢斷臂，地上躺著一片又一片陸戰隊隊員的屍體。
而且屍體的數量，還在飛速的增加著。
慌亂的戰鬥中，沒有一個人去照看這位將軍閣下的子嗣，每個人都在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爭取到儘可能長的生存時間。
只不過因為路鋒他們選擇在伏擊地點的時候，專門選取了這一段沒什麼建築掩蔽的空曠地帶，所以這些剩下的日軍陸戰隊所能依靠的掩體就只有那五輛裝甲車，以及他們隊友的屍體而已。
而這些東西的防護能力，看剛開始平野大佐的下場就知道了。
眼看自己這些人就要盡數覆沒在這裡，終於是有一個陸戰隊的聯絡員在臨死前，通過裝甲車裡的無線電裝置接通了海軍司令部。
「報告，我們在江浦路涵道遭到國府軍隊的埋伏，對方火力兇猛，還有機關炮，疑似這一次的搜尋目標，目前我們損失慘重，隨時可能全軍覆沒。
我懇求艦隊向我們所在的位置發起炮擊，讓這些人給我們陪葬！大日本帝國萬歲！天皇陛下萬歲！」
「納尼？」
無線電消息幾乎同時傳到了海軍司令部的大內川少將和「出雲號」的長谷青川面前。
長谷青川看了一眼地圖上的江浦路涵道位置，略有些驚訝的說道：
「他們轉移的還真夠快的，這一次要不是大內川君提前安排好人過去的話，怕不是又要被他們給跑掉了。」
在長谷青川看來，這分明是平野大佐他們和正在轉移的「張文白指揮部」撞到了一起，打了一場遭遇戰。
「緊急命令，主炮立刻對著江浦路涵道一帶開火！」
長谷青川直接透過銅喇叭，對著主炮操作台那邊大喊起來。
剛才的火力打擊過後，副炮、速射炮之類的炮管都已經有些過熱了，需要冷卻一會兒。
長谷青川不想等，他必須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這樣他才能證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所以他決定動用戰艦的主炮，至於說附帶傷害什麼的，他已經不在意了。
反正那邊的聯絡員也已經主動申請了炮擊，即便說出去他長谷青川也不用擔任何責任。
說不定，自己還能好好宣傳一下成全這麼一位大日本帝國勇士的事跡，為自己在國內多博取一些輿論資本呢。
伴隨著長谷青川的命令，「出雲號」的主炮開始迅速的調整位置，準備開炮。
然而，主炮的操作手卻發現，自己在調整瞄具的時候，意外的有些困難。
似乎是出了點問題的樣子。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開炮？」
主炮操作間的喇叭里，傳來了長谷青川的問責聲。
「嘣」
一聲輕微的響動過後，操作手的瞄具似乎又恢復正常了，他趕忙調整好位置參數，將炮口對準了江浦路涵道的方向。
「瞄準完畢！」
「準備擊發！」
「開炮！」
「轟」
巨響過後，三枚200多毫米的炮彈呼嘯著就向西面飛馳而去。
「再來兩輪，繼續！」
長谷青川興奮的大喊著。
眾所周知，圓周長的計算公式＝圓直徑乘以圓周率π。
由此可知，在半徑一米的圓形邊界上，一度的偏差大概是1.7厘米。把這個比例放大到一百米的話，偏差就是1.7米，一公里的話就是17米。
而此時此刻，「出雲號」和路鋒的直線距離足足有十多公里之遠。
瞄具上一度的偏差，落到路鋒這邊就是將近兩百米的尺度。
而這個時候「出雲號」主炮因為彈片卡殼而導致的瞄具偏差，遠遠不止一兩度那麼簡單。
而這導致的最終結果就是，三枚本該打向江浦路涵道口的炮彈，直接飛過虹橋口，飛躍蘇州河，落在了公共租界南區。
國際大飯店的正前方。
「轟轟轟」
看著就在眾人面前不遠處爆炸的三枚大口徑炮彈，感受著那地動山搖的恐怖震感，原本還一臉風輕雲淡看樂子的各國軍事觀察員們都是呆在了當場。
這下，樂不起來了。
「這是，誤，誤會，誤炸.」
那名日方代表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從角落裡跳了出來，試圖為這一次的炮擊辯解。
「轟轟轟」
又是一輪驚天動地的爆炸，將那名日方代表本就蒼白的臉炸的再無一絲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