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轉變,究竟需要多久?
這個答案或許很難有一個準確的回答,畢竟轉變這種東西很難有一個明確的衡量標準。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種事情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醞釀才行。
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是善變的。
亦或者說,善變本身也是人性情的一個種類。
有時候,當我們遇到某些原本熟悉的人突然間性情大變的時候,只會下意識的感慨人性的善變,卻很少會去深入探尋這種轉變發生的背後,究竟存在怎樣的原因。
就好比現在,當看到那個躺坐在無線電台前面,用僅剩的一隻還能活動的手臂抄錄著加密電文的三浦吉。
負責看守他的劉遠就感覺這傢伙肯定是沒安好心。
之前,劉遠他們一行紅黨特科的行動隊正在閘北一帶活動,想要協助一下中央軍的作戰,捎帶著幫忙清除那些日本人的間諜哨探之類的。
沒想到他們這才剛集合還沒來得及開展行動呢,就被三浦吉的飛機給砸到了頭上。
雖說因為有提前預警,加上三浦吉掉下來的時候也是拖延了好長時間,使得劉遠他們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
但對於這麼一個掉到身邊的小鬼子,劉遠沒弄死他已經是看在紅黨紀律的面子上。
不成想,作為行動指揮的華先生竟然還把這個小鬼子給救下來了。
更古怪的是,在經過了一番交談之後,這個自稱三浦吉的小鬼子就立刻表示要給他們提供幫助,打擊萬惡的日本入侵者。
這立場轉換速度之快,讓劉遠越發的不願意信任三浦吉了。
但是經過華先生和其他人的商討過後,最終大家還是同意了三浦吉的請求,讓他在無線電台旁邊幫助監聽日軍之間的電台聯絡。
對於這個決定,劉遠並沒有反對。
作為曾經中央軍校的尖子生,劉遠自然清楚情報在軍事鬥爭中的重要性,所以哪怕三浦吉真心改變的可能只有萬分之一,紅黨也要抓住這一絲的可能。
而從這部無線電台被轉移過來之後,三浦吉已經抄錄出了三份內容各不相同的電文,目前紅黨正在通過己方的情報網絡,對這三份電文的真實性進行核實。
要是電文內容都是真的的話
劉遠心中也是開始做起了思量。
「劉桑,這一份電文的內容可能比較重要。」
就在這時,三浦吉突然開口打斷了劉遠的思緒。
劉遠接過三浦吉抄錄好的轉譯電文,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臉色就是一變。
「你來替我看著他。」
劉遠快步走到門口,對著門口的守衛說道,隨即那名守衛就走進來替代了劉遠的位置。
而劉遠則是帶著電文一路小跑的趕到了一間亮著燈的堂屋裡。
此時,紅黨特科在滬上的幾名主要負責人,以及王亞橋和他的幾個門徒們正圍坐在一張長桌前。
長桌上,赫然也是一張目前中日兩軍在上海灘的對壘態勢圖。
「現在看來,局面對我們有些不利啊。根據日共同志提供的情報,日軍增援部隊明天就會出發,最多一兩日就能抵達。」
滬上紅黨負責人吳遠山有些嘆息的說道。
「是啊,在這種時候,突然停止攻擊,簡直就是愚蠢!」
王亞橋直接開口痛罵起來。
他雖然已經開始和紅黨接觸配合,並且認下了統一抗戰的理念,但是那副看不慣國府的態度卻沒有太大的改變。
尤其在這種關鍵時刻,國府高層突然下令停戰的操作,更是讓王亞橋有些看不下去。
「這個凱申,開口閉口就是國際觀瞻的,他就沒弄明白,那些列強都是強盜、豺狼,你要是沒有實力,就算你再怎麼按照他們的規矩來,他們也只會把你當成一塊肉而已。
連這個都看不清楚,這真是又蠢又瞎。」
大堂里的吳遠山等人聽著王亞橋的怒罵,臉上都是一副深表認同的表情,只不過因為立場問題,他們不太好如王亞橋這般公然的痛罵就是。
不過在看到劉遠匆匆忙忙的趕過來之後,吳遠山還是不得不出言打斷了王亞橋的嘴替。
「劉遠,怎麼了?」
「有特殊情況。」
劉遠直接把電文交到了吳遠山的手上。
「小鬼子明天一早要對筧橋機場發動空襲?」
「嗯,這是那個三浦吉剛剛翻譯出來的,可信度還不能確定。」
「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大堂里的一人開口插話道,這人便是之前救下三浦吉的華先生。
說起來,這位華先生的身份也有些特殊,他原本是王亞橋的門徒之一,在今年三月份的時候選擇加入了紅黨的領導。
現在,他相當於是維繫紅黨和王亞橋之間的一個紐帶。
但是劉遠並沒有因此就相信了這份電文,他對著華先生問道:
「理由呢?」
「我們剛才已經對三浦吉記錄的前幾份電文驗證過了。而且我們還通過他交待出來的密碼本對之前記錄的一些日軍電文進行了轉譯,內容也都確認無誤。現在可以確定,這個三浦吉的確是真心跟我們合作的。」
回答劉遠的,不是華先生,而是吳遠山。
聽完老上級的解釋,劉遠也是放下了心來。
「這個情報,大家看看怎麼處理?」
「直接知會國府那邊吧,讓他們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好的,我現在就給聯絡處那邊發報。」
簡單商定了對於這份空襲情報的處理後,眾人便將話題轉移到了三浦吉這個人身上。
劉遠有些疑惑的問道:
「奇了怪了,這個小鬼子怎麼就通人性了?」
吳遠山搖頭道:
「劉遠同志,你這個態度有問題。既然三浦吉是真心和我們合作的,那他就是我們的朋友、同志,對他的稱呼也要放尊重一點。」
「是,我保證會改正。」
劉遠認真的回答道,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就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華先生說道:
「之前在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和其他小鬼子不一樣的地方。
他有很強的求生意志。」
聽到這話,劉遠也是點了點頭。
求生意志這東西聽起來似乎非常尋常,畢竟螻蟻都尚且偷生呢,何況是人。
但眼下的日本人,尤其是日本軍人卻是不一樣的。深受軍國主義洗腦的日本軍人幾乎都是以戰死為榮,他們輕視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毀滅主義傾向嚴重。
要換了其他小鬼子在三浦吉的情況下,不找個機會和華先生他們搞個同歸於盡都是輕的。
更別說開口求救了。
「一個人如果還想活著,那就是有著牽掛,我就和他聊了聊他的牽掛,說起來這個三浦吉也是個可憐人,按他的說法,他家祖祖輩輩也是窮苦人家,好不容易當上飛行員準備改善家境,卻又被他的上級接二連三的逼著去送死。」
華先生簡單的講述了一下三浦吉的背景,有些話在三浦吉的情報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他一直都沒說。
而現在能確定對方的態度後,華先生也不介意為三浦吉消弭一些誤會,這樣也能讓他更好的為己方所接受。
「那要這麼說,他也是咱們廣大無產階級的一份子了。」
「沒錯。」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聯繫一下日共那邊的同志們,讓他們幫忙照顧一下三浦吉的家裡人,這樣也能讓他安心一些。」
按照三浦吉的說法,他是家中獨子,要是父母親接到自己的陣亡通知,只怕是會尋短見的,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就得靠日共的同志們幫忙聯絡一下三浦吉的父母了。
吳遠山思考了一下,就目前三浦吉表現出的態度和價值,是完全值得他們這樣做的。
於是他點頭道:
「可以。」
就這樣,關於三浦吉的安排就此被敲定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