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戰強國瞪眼：「你說什麼？」
戰戰甩開齊霽扯住自己的手臂，大聲說道：「我、說、我不！為什麼要我離開『戰車』，那是我的事業！」
「你那什麼事業，整天鑽車底泡油缸，哪裡像個女孩子！放任你這樣你永遠也嫁不出去，等到我死了怎麼向你奶奶交代！」
「爸爸——」戰戰媽媽忍不住出聲，「您健康著呢，幹嘛老說這樣的話！」
戰戰看著強硬的爺爺，突然覺得好累，這樣的抗爭已經進行了好幾年，她努力證明著自己，卻總是不被認可，而這種情況，是自她車禍後被迫退出軍校選拔開始——
「您是不是因為我沒進部隊，特失望。」戰戰嗓子繃的緊緊，盯著戰強國，「是不是至今都覺得我是個不爭氣的孫女，所以就算不是戰車，就算是別的……也始終挑我毛病。」
「我沒達成您的願望，沒讓您炫耀成功——」戰戰強撐的語氣裡帶了不易察覺的哽咽，「您是不是覺得……我，丟您的人了。」
「砰！」戰強國將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戰戰！」媽媽趕緊推了戰戰一把，「怎麼跟爺爺說話的！快道歉！」
戰戰轉頭看自己的媽媽，紅著眼睛問道：「媽媽，這些年您也都站在爺爺那邊，沒有支持過我，是不是也是對我很失望，才這樣的？」
「戰戰，說什麼呢，媽媽……」
「沒錯！」戰強國截斷了媳婦的話，花白的鬍子氣得都在顫抖，「我就是對你失望！如果不是當初放任你和那個丘哲混在一起，你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所以我要從頭到尾的修正你！包括你的價值觀，你對人的判斷，你看人的眼光，所有的一切！」
聽到丘哲的名字，戰戰指尖顫了顫，她看了齊霽一眼，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是啊，都是我的錯……不然，大家都不會變成這樣……」
戰戰看著齊霽臉上一閃而過的傷痛，心裡更加難受，她狠狠攥緊拳頭，用手背使勁搓了搓眼睛，抬起頭來，眼裡的堅定更深：「不過，我不會放棄『戰車』的！」
「你是想氣死我！我現在就讓左強給我滾回家，不許他再插手，看你折騰到什麼樣兒！」
「爺爺！算我求您了，我事事都聽您的，只有這麼一個想做的事情，」戰戰滿眼寫著疲憊，「我每天回到家裡也不能放鬆，時時刻刻想著您來了我還得變裝，這個家呆得我膽戰心驚，爸爸媽媽也都聽您的，我也很辛苦，很累，很煩！我感覺都要爆炸了！」
齊霽眨掉眼底的淚光狠狠地掐戰戰的胳膊，示意她閉嘴，而戰強國此時已經臉色漲紅，不怒反笑。
「膽戰心驚？爆炸？好啊。那你就別回來了！省的你辛苦！」戰強國手往大門一指，「你給我出去！」
從前再大的爭執，再多的爭吵，戰戰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掃地出門的一天。
自小以來，爺爺對她的教育理念都是「嚴師出高徒」，尤其在軍隊裡一輩子，就算對待自己唯一的孫女，也凡事都上綱上線，一板一眼。
可是戰戰雖然經常挨訓，卻從來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畢竟那是她的爺爺，一身軍裝，榮光無限的英雄——這也是她嚮往部隊最大的一個原因。
可是，今天面對爺爺憤怒的臉，戰戰忽然覺得心酸，甚至心痛，爺爺怎麼就不能夠理解她，在她重新找到前進的方向的時候，還要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她，痛斥她，甚至驅趕她。
戰戰穿著單薄的線衫蹲在自家門口，老天爺似乎也頭一次感應到她深切的悲傷，淅淅瀝瀝的掉下了雨絲。
齊霽忙拿出門口置物箱裡放著的雨傘，遮住兩人，一隻胳膊費力的要拎起戰戰，看著戰戰臉上木然的表情，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發疼。
「戰戰，起來，別在這兒蹲著！下雨了小心你的腿！」
雨絲雖細，一串串的卻很快打濕了地面，齊霽用傘遮著戰戰，卻怎麼也拖不起來她，齊霽額角的髮絲都被雨水和汗水浸濕了。
齊霽嘆了口氣，索性也蹲了下來，伸出手臂環住戰戰微微顫抖的後背，緊緊的擁抱她：「戰戰，聽話，今天先去我家裡，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好不好？」
戰戰急不可查的搖頭，聲音沙啞：「爺爺剛剛不是說了嗎，你要是敢收留我，就收回你現在住的那套房子。」
齊霽的父母都在外省的部隊，在這邊並沒有固定住宅，戰強國對她就像對待戰戰一樣疼愛，知道她不愛住學校的宿舍，戰強國就把自家一套小公寓給她住，從她上大學開始。
剛剛在屋裡，齊霽明明就看出戰強國說完讓戰戰走的話之後，臉上閃現的悔意，她想和戰戰媽媽一起圓場，卻沒想到戰戰這頭倔驢竟然大蛇隨棍上，直接就衝出了家門。
「沒事兒，爺爺那是氣話，不會真的把我們趕出去的。」
戰戰卻只是沉默，任越來越大的雨點濺濕她的褲腳，齊霽低頭一看，戰戰居然只穿著室內拖鞋就跑了出來，她急的打戰戰的手臂：「你傻啊，怎麼這樣就出來了！不怕腿疼了是不是！」
戰戰眼光一閃，而後用憂傷的眼神看著她：「胖丫，你恨不恨我？如果不是我……」
「閉嘴！瞎說什麼呢！」齊霽的心狠狠的揪緊，戰戰的眼神讓她想起了五年前，那個躺在病床上抓著她手流淚的戰戰——
「胖丫，胖丫……我完了，我不能參加考試了，我永遠都不能參加考試了……丘哲也是……」
那時候，縱使是對任何事情遊刃有餘的齊霽，也分擔不了戰戰的傷痛，只能沒用的跟在她身邊，看著戰戰跌倒，再爬起來，再跌倒，一步一步的在前進，卻永遠也走不到她憧憬的那個遠方了。
同時也無望的發現，自己的幸福，也丟了。
雨勢不減，齊霽命令自己從回憶里清醒過來，定了定神，她飛快的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著賴在一旁一臉木然的戰戰，很難將她和平日裡嘻嘻哈哈的她還有今天報告戀愛時略帶羞澀的她聯繫起來——
齊霽心頭一動，悄悄掏出手機，調出上次戰戰用隋岳手機打來，她特地保存下來的號碼，迅速的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隋岳接到齊霽簡訊的時候，剛剛洗完澡出來。他從桌櫃最裡面掏出一隻小巧的齒輪，那齒輪因常年的摩挲鋥亮如新，隋岳把玩兒著，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直到看到了手機上那條未讀信息：戰戰出事了，速來她家！From齊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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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霽料定隋岳知道戰戰的地址，但是卻不知道他多長時間能過來，這段時間，她生拉硬拽，總算讓戰戰跟著她躲進一旁那個能夠遮雨的亭子。
當尖銳的剎車聲響起的時候，齊霽甚至都沒想到是隋岳來了，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隋岳拐過轉角的時候就已經看到蜷縮在亭子裡的兩個人影，他跳下車飛快的跑過去，眼光銳利的將戰戰從頭看到腳，而後轉頭以詢問的眼光看著齊霽。
齊霽眯眼輕搖了下頭，而後摟著戰戰說道：「戰戰，來，我們坐車去。」
戰戰抬頭看到來人是隋岳，心裡先是一松，而後突然又覺得難堪，莫名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戰戰往齊霽懷裡靠了靠：「我不走……」
「不走你打算這麼呆到天亮嗎？」隋岳仔細想想，看著戰戰一身裝束，又是在她家門口，大概猜到戰戰是與家人吵架不能回去了，這會兒齊霽叫她來，估計是連她也勸不住了。
「去我那兒。」隋岳不由分說的攬過戰戰，誰知戰戰拼命躲開他的手，就是不肯聽話。隋岳見她鞋子都濕了，眉頭一鎖，「要我使用武力嗎。」
戰戰聽到他冷硬的語氣，不由的心裡一酸：他也對自己凶！他憑什麼對自己凶！
「你要用就用啊！你打我啊罵我啊！反正我怎麼樣都是不對！」戰戰被隋岳箍著肩膀，兩隻拳頭窩在他胸前狠命的捶打，「我做錯了什麼！幹嘛都凶我——嗚……」
戰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靠在隋岳寬厚的肩膀上，突然感覺自己並不是那麼強大，她也想有一個堅實的港灣讓自己一直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像個女孩子一樣不用那麼辛苦的強撐。
隋岳吃下一記記的重拳，神色絲毫不變，任由戰戰發泄了一會兒，而後一個橫抱把她擁在了胸前，就往車那邊迅速的走了過去。戰戰在半空中不停的扭動，對著隋岳的脖子又抓又啃，齊霽跟在後面舉著傘，又小跑幾步上前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隋岳將戰戰直接丟了進去，而後迅速坐進了駕駛座，中控鎖一按，任憑戰戰直撓窗卻怎麼也出不去。隋岳往後伸手抓住戰戰伸過來的爪子，和車外的齊霽點了個頭，便蹭的一腳油門躥了出去。
戰戰原本以為有自己的搗亂，隋岳不敢輕易發動車子，沒想到他卻將油門催的足足在濕滑的路面上飛馳。戰戰看著飛馳的景物，嚇到一般猛的放開了搗亂的雙手，窩回座位里再不動彈。
她安靜之後，隋岳的車速也變的正常，直到兩人到了別墅門口，都沒有一句交談。停下車子，隋岳直接就下車把后座里的戰戰撈出來，抱進了屋子，也不管她是不是能自己走。
戰戰這會兒又累又倦，腿也隱隱作痛，再沒力氣折騰，也不再想折騰，任由隋岳將自己直接抱進了浴室。隋岳將她放在淋浴間裡面的白瓷凳上，回手打開了浴缸的龍頭，而後轉身蹲下來，托起戰戰的腳把她濕掉的拖鞋脫了下來。
等到隋岳連她弄髒的濕襪子也一併脫下，大手直接握住她冰涼的腳掌時，戰戰仿佛醒了一般往後躲開。
「別動。」隋岳頭也不抬，將她另一隻腳也握進了手裡，他掌心的溫度熨帖著戰戰冰涼的腳心，戰戰只覺一股酥麻從下傳到頭皮。
她的小腳因為常年裹在工裝鞋裡，還保留原本的細膩雪白，只是這會兒沾了些許的泥沙，還被凍得有些發紅，戰戰只覺得尷尬不已：「你快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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