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義坐在沙發上，內心忐忑不安。
桌上還放著他早上從超市里買回來的食物，而他身邊隔著一人距離的地方坐著秦以恆，他對面坐著秦以恆的媽媽。
像是在審判，楚義臨時被警察抓到了局裡，不知道警察會問什麼，但好像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此刻他腦子一片空白。
但楚義這個人形象好，外表也大方，即使內心緊張，面上看起來還是非常大氣的，並且還一副你有什麼就問吧，我什麼都頂得住的狀態。
茶几上有泡茶工具，大概是大早上的，誰都沒有喝茶的心情，秦以恆沒打算動手，楚義自然也不會自作多情地去動它。
在外面還侃侃而談的阿姨，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先是看了一眼楚義，大概是因為陌生，沒好意思看太久，只幾秒就移開視線。
但自己的兒子就不一樣了。
阿姨看完楚義之後，直直盯著秦以恆，目光柔中卻有一點兇狠，毫不掩飾，楚義看著都害怕。
不過秦以恆看著不害怕，他端坐著，一點不怵地也看回去。
楚義不明白這是什麼先進的家庭教育方式，先用眼神殺死對方？
不知道多久，在一個讓楚義很難熬的時間裡，他媽媽終於開口說話了。
秦媽媽問：「什麼時候領的證？」
秦以恆說：「上周一。」
秦媽媽又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秦以恆：「因為第二天出差了，想回來再告訴您。」
秦媽媽好像對此無言以對，稍稍頓了頓。
第一局看來是秦以恆勝利了。
秦媽媽稍作休息，很快又進入了戰場：「婚姻是兒戲嗎？」
秦以恆：「不是。」
秦媽媽：「那你為什麼這麼隨便就結婚了？」
秦以恆：「我考慮了一個月了。」
秦媽媽又頓了頓，似乎在想，考慮一個月到底是長了還是短了。
第二局，似乎又是秦以恆勝了。
秦媽媽思考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自己想問的問題：「你們認識多久了？為什麼你從來沒在我面前提起過他？」
這問題一問，楚義都害怕了。
其實這個婚姻，楚義自己都覺得不明不白，而他媽的這兩個問題，正是他們胡亂的證明。
「一個月前見過一面，因為不太熟，所以沒和您提過。」
秦以恆老實交代，語氣非常理直氣壯，楚義聽了打心底佩服他。
他這句話仿佛在說，怎麼的，我們就是不認識，但我們就是結婚了。
「不熟？」秦媽媽抓住了重點：「不熟你和他結什麼婚？」
當初，楚義也很想這麼問秦以恆。
當然，他也問了。
而此刻，秦以恆用當初回答他的，稍稍改動，回答了秦媽媽。
秦以恆：「我了解過他，我覺得他很合適，並且您知道的，我今年有結婚的計劃。」
秦媽媽臉上的表情楚義看得很懂，他當時也是這樣，一臉莫名其妙，但又覺得好有道理，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麼。
是的，秦以恆第不知道幾局，又勝利了。
秦媽媽甚至因為秦以恆的這個回答，開始同情楚義，皺著眉頭聲音變小，勸了句：「怎麼能這麼說話，肯定也是因為喜歡吧。」
只可惜秦以恆毫不留情，但因為楚義在場，他稍稍拐彎抹角了些：「是因為合適。」
看起來是給楚義面子了。
但言下之意誰都明白。
喜歡，是沒有的。
楚義雙手交握，很想插嘴。
他好可憐，明明他沒有進入這場戰爭，但卻因為不能說話，輸給了秦以恆。
哼。
阿姨，我也沒有喜歡你兒子！
我也只是因為覺得合適。
而已！
秦媽媽好像意識到再多說什麼也於事無補，索性冷靜了一下。
一瞬間，楚義看到秦媽媽的眼神突然溫柔下來，像是責怪又像是玩笑般地看了眼秦以恆：「你這孩子。」
楚義覺得秦媽媽的性格和秦以恆的一點也不像，秦媽媽是個很開朗的人，言語豐富表情也豐富，但秦以恆不一樣，從那天見面到現在，楚義好像就見過他兩個狀態，一個是沒有表情，一個是很客氣地笑。
說話也冷冰冰的，像是在交代工作。
或許秦以恆是像他父親吧？
但也有可能誰都不像。
沒有太正確的說法，說明孩子的性格一定會像父母的。
楚義這邊猜測著，那邊秦媽媽的目標轉到了他身上。
一聲「你好」，楚義便立馬收回了神。
楚義：「阿姨好。」
秦媽媽因為和楚義同走過一段路，稍稍的沒那麼陌生點，她笑了笑：「還沒問你名字呢。」
楚義說：「姓楚名義，清楚的楚，義氣的義。」
秦媽媽啊了聲笑了：「名字不錯。」
楚義點頭：「謝謝。」
突然有了層家人的身份，兩人聊天束縛許多，秦媽媽把戰場轉到楚義身上後，便沒有秦以恆什麼事了，楚義轉頭瞥了他一眼，果然他已經事不關己地微微靠著，手機拿著平板看新聞。
楚義咽了咽口水，等待接受挑戰。
秦媽媽問：「家在哪裡？是本市的嗎？」
楚義點頭：「是，連橫區。」
秦媽媽嗯了聲繼續：「你多大啊？做什麼工作的？」
楚義：「我26歲，是做設計的。」
秦媽媽：「在哪上班？」
楚義：「在中心街，我有個工作室。」
秦媽媽哦了聲：「自己開的工作室？」
楚義：「嗯。」
秦媽媽點頭：「很不錯。」
楚義微笑。
秦媽媽問的問題都比較淺，因為經常相親的關係，楚義不止一次回答這樣的問題，他這會兒壓力還沒那麼大些。
但他知道的，秦媽媽肯定不止這些疑惑。
果然，兩人稍作休整後，秦媽媽來了。
秦媽媽：「以恆說他因為覺得合適和你結婚，你什麼想法呢？」
楚義好像看到秦以恆的頭抬起了些，他想了想，也那麼回答：「我也覺得挺合適的。」
秦媽媽沒放過他：「怎麼說？」
楚義：「秦先生條件很好，各方面都很好，我也了解過他，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秦先生會選我，我能和秦先生結婚，是我的榮幸，我很開心。」
楚義發覺，秦以恆好像把頭給低下去了。
秦媽媽聽了他這話倒是笑了起來。
一般的阿姨，聽到別人夸自己的兒子，都會否認一下下，接著補充著損兩句。
秦媽媽這位阿姨也不例外，楚義這麼誇了之後，她唉了聲：「什麼好啊，冷冰冰的一個人，很難交流，工作狂，每次找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出差，我看我和他爸都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性格隨了誰。」
楚義點點頭，笑了起來。
原來還真是誰都不像。
「其實不止是工作，他對所有事都很認真，」楚義覺得，應付丈母娘，夸就對了：「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多少也了解了，他沒有阿姨說的那樣難交流，」楚義胡說八道：「和他相處很自在，我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楚義的餘光里，秦以恆的頭又抬起來了，而且很露骨的，直接轉頭朝他的方向看。
楚義頓了頓，好像是有點……用力過猛了。
但秦媽媽一點也沒看起來，還因為楚義的這番話開心起來。
繼而她想到今天在外面碰到楚義，他說要給秦以恆做早餐的事。
這麼大清早的，為了做個早餐出門逛超市，看來確實是相處得還不錯，而且楚義好像還蠻在乎自己兒子的。
「你們相處得來就好，以恆這孩子從小就孤僻，幾乎沒什麼朋友，喜歡自己一個人玩，他的婚姻問題也是我們一直擔心的，」秦媽媽笑起來：「挺好的，挺好的。」
楚義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不能說自己擅長和長輩打交道，但因為媽媽朋友多的關係，他從小就在一堆阿姨中長大，也經常要應付阿姨的一些問題。
他媽媽時常會教他說好聽話，叫他見到叔叔阿姨都要嘴甜一點，因為家庭的關係，受過許多人的照顧，所以楚義在長輩面前，還是非常乖巧很討人喜歡的。
秦媽媽的粥已經下鍋很久了，這會兒好像暫時沒找到什麼可以聊的，她說了句「我去廚房了」便起身離開。
秦媽媽走的瞬間，楚義一直抓著膝蓋的手握緊了拳，並吐出一口氣。
秦以恆把平板放下，轉頭看他。
楚義接到目光，也轉頭過去。
沒等秦以恆開口，楚義自己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剛有點急，亂說話了。」
秦以恆看起來不是很在意，甚至笑了笑：「沒事，我媽也很喜歡你。」
楚義一頓，又抓住了膝蓋。
糟糕，秦以恆說了也，也喜歡。
秦媽媽的粥很快盛好，並叫兩個孩子過去，楚義應了聲，等待秦以恆一起。
秦以恆做事不急不緩，收拾好東西了才過去，楚義跟在他身後，一起去了飯廳。
粥已經擺在了桌上，秦媽媽站在桌邊布筷子，楚義伸手幫忙，並等秦媽媽坐下後才坐下。
秦媽媽拿起勺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聲：「楚義啊，既然你們都結婚了，那我們兩家人找個時間一起吃個飯吧，你爸媽忙嗎？」
楚義頓了頓。
他就知道，一定要面臨這個問題的。
他舔舔唇：「阿姨，我是單親家庭，我和我媽媽一起。」
秦媽媽愣了愣。
楚義稍稍低下頭，他不知道秦以恆對他的了解有多少。
知不知道他是單親家庭，又知不知道他的父親……
但突然的，向來事不關己就不說話的秦以恆開口說話了。
秦以恆：「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