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旅行的地點是在南部的海邊。
夏天的海灘美得有點不像話,蔚藍的海平面,白色的沙灘,吹來的海風裡有鹹鹹的味道,像是把一杯海鹽檸檬茶灑在了空氣中。
到處都是清甜的香味。
行李已經有專人提前送到了海邊別墅裡面。
別墅是三層,房間很多,姚舒的房間在二樓,推開門就是一座超大的無邊泳池。
旁邊放著躺椅,晚上可以躺著吹吹海風,聽聽海浪。
逛了一圈後,姚舒在房間忙著收拾行李。為了這次出行她買了好幾件新裙子,肩墊是必不可少的神器。
姚舒剛收拾了一半,阮小妍突然氣喘吁吁跑過來。
「小舒!快快快,重磅好戲!快跟我一起去看沈量的大型表白現場!」
姚舒一愣:「沈量表白?」
「沈量在沙灘上對一個女孩一見鍾情,正在那兒表白呢!」阮小妍拉著她往外走,「東西待會兒再收拾也行,表白現場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姚舒把肩墊放在床上,一路被拉著下了樓。
等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姚舒並沒有看到女孩子,只有沈量坐在海邊落寞的背影。
她走過去,輕輕戳了戳他的背:「你、怎麼啦?」
沈量語氣哀傷:「失戀了。」
阮小妍張大嘴巴:「啥?這麼快!!」
沈量痛苦捶地:「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邊說我是個好人,一邊又不肯給我聯繫方式!為什麼……」
阮小妍:「因為你丑。」
姚舒:「……」
沈量:「靠,你不用這麼直白吧。」
阮小妍:「孩子,看開點,以後你收到的好人卡會越來越多的。」
沈量:「……」
另一邊,裴硯承來到二樓找姚舒,陳珂正走在他旁邊。
房門是開著的,他敲了敲門,沒有人應。
「糯糯?」他走過去露台外看了一眼,依舊沒有人。
「好像不在,應該是出去玩了吧。」陳珂正瞥見凌亂的行李箱,笑了笑說,「興奮地連行李箱都不收拾就——」
說到一半,陳珂正的聲音戛然而止。
裴硯承回頭,「怎麼了?」
陳珂正臉色古怪,看著某處。
裴硯承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潔白的床上,放著兩個肉粉色的,橢圓形的物體……
裴硯承隱隱蹙眉,拿起其中一個看了眼。
軟矽膠款,手感異常得柔軟。
陳珂正:「小舒玩得挺野啊……」
裴硯承:「?」
陳珂正朝他擠眉弄眼地笑:「你家那小孩兒長大了,要漂亮了,沒想到出來玩還準備了這個。」
裴硯承蹙著眉沒接話。
陳珂正:「不過這個是不是也太大了,墊上去少說也得有C罩吧?」
「……」
裴硯承:「閉嘴。」
「叔叔?」輕輕軟軟的聲音在兩人的身後響起。
裴硯承回頭,姚舒正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陳珂正尷尬一笑,默默退了出去:「你們聊,你們聊,我去找詩語。」
姚舒懵懵地走過去,只見裴硯承手裡拿著自己的肩墊。
其實這也算是較為私密的東西,她臉紅了幾分,把肩墊從他手裡拿了回來,藏到身後。
裴硯承不動聲色地咳了聲:「去哪裡玩了,行李也不收拾好。」
姚舒低著頭說:「就去了別墅外的海灘,行李我回來會收拾好的。」
裴硯承瞥一眼她藏在身後的小手,嘆了口氣:「以後這種東西放好,不要隨便扔在床上。」
「知道了。」
「什麼時候買的。」裴硯承停頓了一下,「那個東西。」
姚舒:「就上次和詩語姐一起逛商場那次,是詩語姐給我買的。」
裴硯承皺眉:「她給你買這個?」
姚舒低聲:「嗯,她說戴這個穿裙子會比較好看。」
「別跟著她學壞,盡教你一些壞習慣。」
姚舒小聲嘟囔:「墊這個也不算什麼壞習慣吧?」
裴硯承只覺得腦海中被塞了一團毛線球,越纏越亂。
雖然女孩子長大了,確實會因為自身某些方面不足而自卑,但他從未想過姚舒也會因為這個而胡思亂想。
他捏了捏眉骨,深呼吸,儘量讓自己平靜。
「你要、這麼——」他想了一下措辭,「要墊這麼大做什麼?」
大?
叔叔指的應該是高吧。
姚舒聲音漸小,老實回答:「墊了穿衣服會好看一點……」
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小臉紅紅的,裴硯承嘆了口氣,略感無奈。
「糯糯,其實你現在這樣就很好看了。」
他的目光從女孩兒的臉上往下移,落在某處停住。喉結不自然滾了滾,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不大不小,正好。」
姚舒靜了片刻,說:「可是我還是覺得我肩膀太塌了,現在都流行直角肩,好多女孩子都用肩墊的。」
裴硯承一怔,驀地看向她。
「肩、肩墊??」
「你是說,這個是用來墊肩膀的?」
「對啊,」姚舒一臉茫然,「不然叔叔以為是墊哪裡的?」
裴硯承掩著唇咳嗽,良久,才面色不改地開口。
「沒什麼。」
「我覺得你墊這個挺好看的。」
裴硯承工作繁忙,這次陪姚舒出來旅行的同時,也沒有把大小公事都拋諸腦後一概不管。
這幾天姚舒和阮小妍她們在海邊瘋玩,裴硯承喜靜,並不參與她們的玩鬧。
大多時間都待在別墅處理各項工作或者獨自看書,難得出去吹個海風,時不時還會接到公司的電話。
晚上八點的海灘很美,從姚舒所住房間的窗戶看出去,能看到海面上波光粼粼,點點星火模糊成一片。
姚舒趴在窗口看了會風景,忽而眼前燈光一閃,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
按了按開關,沒有反應。
她短暫懵了一下。
是停電了嗎?
打開手機上的手電模式,姚舒摸索著下樓:「小妍?詩語姐?你們在嗎?」
然而不僅樓上空無一人,樓下也沒有人任何人回應她。
靜悄悄的別墅被黑暗籠罩,只有風聲從未關嚴實的窗戶縫隙吹進來,有些瘮人。
小步挪到樓梯口,姚舒探著頭往下喊了幾聲,依舊沒有人回應。
下一秒,手機也因為沒電自動關閉了手電筒。
從小到大姚舒的膽子向來都小,不敢看恐怖片聽鬼故事,看一次能做好幾天噩夢。
站在黑暗中的姚舒有些害怕,只想趕快回房間。
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姚舒只覺自己的後背輕輕撞在了一個堅硬的胸膛上,轉身後發現裴硯承就站在她的身後。
「叔叔。」姚舒懸著的心回落了些,下意識往他身邊挪了挪,「好像停電了,到處都烏漆嘛黑的。」
他身高優越,肩膀很寬,站在比她高一級的台階上就像是一堵牆,讓姚舒覺得很有安全感。
裴硯承的大手覆上她的肩膀輕拍了下,以示安慰。
「稍等,我讓人過來看一看。」
裴硯承撥了通電話,姚舒就靜靜地站在他旁邊,往他身邊挪了又挪。
打完電話,裴硯承越過她身側往樓下走。
姚舒見狀趕緊跟了上去,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後。
「叔叔去哪兒?」
「樓下壁櫥里應該會有蠟燭,我去找找。」裴硯承注意到緊緊黏在他身後的小尾巴,緩聲說,「怕就拉著我的手。」
男人寬大的手就垂在身側,借著微弱的光線,能看到手背上青筋青筋微微凸起,指骨分明。
看起來很有力量。
姚舒伸手,輕輕握住。
柔軟的小手貼上來,裴硯承眉梢微抬,反握住她的。
男人的手掌寬大而溫熱,姚舒的整隻小手都被包裹在掌心。
他捏了下她的手,話里隱有笑意:「手這麼冰,被嚇得手都沒力氣了?」
「哪有啊……」
黑暗中,裴硯承拉著她往樓下走,從壁櫥找了跟蠟燭點燃。
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大廳一隅,裴硯承拉著她在沙發坐下,大手依舊包裹著她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猶豫片刻,姚舒把手從他手掌中抽出來。
「叔叔,他們都去哪兒了?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陳珂正和宋詩語去篝火晚會那看森巴舞了,糯糯也想去?」
「沒有。」姚舒搖頭,「只是,我朋友他們也不見了,難道他們也去看森巴舞了嗎?」
小聲嘀咕著的姚舒不經意抬頭,便看到裴硯承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
「怎麼了?」姚舒摸摸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裴硯承目光不移,沉聲:「糯糯今天穿的是新裙子。」
姚舒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紅色小連衣裙。
「嗯…詩語姐給我挑的裙子,」她抬頭,「不好看嗎?」
「好看,」裴硯承笑,揉了揉她的劉海,「讓我想起童話故事裡的小紅帽,糯糯聽過這個故事麼?」
「聽過的,每個人小時候應該都有聽過小紅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吧。」
「那糯糯說說看,故事的最後是怎麼樣的?」
「結局就是獵人殺死了大灰狼,然後救出了小紅帽呀。」
「不對。」
「不對嗎?」
姚舒不明所以,小紅帽的故事人人耳熟能詳,雖然後來出現許多版本,但故事大體並未做什麼大的變動。
裴硯承不疾不徐開口:「故事的最後,大灰狼吃掉了心心念念的小紅帽,從眼睛到嘴巴,吃得乾乾淨淨,連一根頭髮絲都沒剩下。」
姚舒問:「沒有獵人救小紅帽出去嗎?」
「沒有。」裴硯承眉眼漸深,「小紅帽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您跟我看的是同一個故事嗎……」姚舒小聲嘟囔,「好好的童話故事都被叔叔說成恐怖故事了……」
「很恐怖?」
「當然了……」
裴硯承突然斂起神色:「糯糯,你看窗戶那邊是什麼?」
姚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晚上風很大,有樹影投在窗戶上,玻璃窗外一片漆黑,看不清什麼,濃重的黑暗中好似下一秒就有什麼東西會驀地衝出來。
姚舒眼睛緊緊地盯著那片黑暗,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見女孩兒一臉緊張,裴硯承忽地就笑了。
「騙你的。」
「叔叔!」被嚇到的姚舒又氣又惱,忍不住嗔道,「叔叔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裴硯承笑容不見,不甚在意地反問:「糯糯是說我老?」
姚舒本就是無心一說,縮了縮脖子解釋:「沒有沒有,男人四十一枝花,叔叔三十都沒到,還是花骨朵兒呢。」
裴硯承被她逗笑,輕拍了下她的額頭。
「那糯糯的年紀比我小這麼多,豈不是還是顆小種子。」
姚舒搖頭笑:「在叔叔的照顧下已經長大成小花苗了。」
靜默少頃,裴硯承忽的傾身逼近。
「養你這麼久,那糯糯準備怎麼報答我?」
昏黃的火焰光線微弱,姚舒被籠罩在他的胸膛投下的那片陰影中。
姚舒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然而身後是沙發靠背,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姚舒縮在他的胸口之下,低聲:「好好學習……以後賺錢給叔叔買更好更貴的禮物。」
「我不缺錢,不需要那些。」
她的呼吸陡然一緊,微微後仰,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那叔叔想要什麼……?」
裴硯承凝視著她,往下靠了一分,喉結微滾。
「我想要——」
「Surprise!!!」
突然,裴硯承的話被打斷,大廳內的燈毫無預兆亮了起來。
隨著禮炮砰的一聲,數不清的彩帶亮片從頭頂上方飄了下來。
不少亮片掉落在裴硯承的頭髮上。
裴硯承眉骨一跳,擰著眉把眼皮上的亮片拿下來,臉色黑了黑。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阮小妍和沈量他們抱著一個蛋糕走出來,沈澤添跟在他們的身後。
姚舒懵了,推開裴硯承從沙發上站起來:「小妍,你們……」
阮小妍一臉興奮:「小舒!祝你生日快樂!這是我們給你準備的驚喜,快吹蠟燭吧!」
「謝謝……」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
阮小妍的笑容僵住:「啥??你的生日不是今天嗎?」
姚舒:「我生日是下個月10號。」
拿著禮炮的沈量一臉震驚上前:「可是你的扣扣資料和微博資料寫的都是今天啊。」
姚舒不好意思道:「那個是我隨便填的……」
阮小妍瞬間泄了氣:「啊……搞半天原來是弄錯日子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很謝謝你們啦,謝謝你們給我準備的生日驚喜。」
雖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是蛋糕不能浪費了。
姚舒把蛋糕切成好幾塊,一一分給大家。
「叔叔,給你的。」姚舒遞過去。
裴硯承靠在沙發里沒什麼表情,「謝謝,不過我不愛吃甜食。」
「那吃一顆櫻桃吧?」姚舒把奶油上的小櫻桃拿下來遞過去。
裴硯承停頓片刻,卻並沒有用手接。
而是微微俯身、啟唇,就著她的手把櫻桃吃了。
男人的唇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指尖、抿住。
這個動作略顯親昵了些,姚舒縮回手,稍顯侷促。
匆匆低頭挖了一口奶油吃進嘴裡。
「很好吃。」裴硯承說。
「叔叔還要吃嗎?」
裴硯承笑著看她,不置可否。
姚舒默了默,紅著臉又拿了顆櫻桃遞到他唇邊。
這時,一旁的沈澤添突然放下了蛋糕,站起身。
「你們慢用,屋子裡有點悶熱,我去外面吹吹風。」
別墅的露台上,晚風微涼,吹得人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沈澤添依靠著欄杆,眺望遠處廣袤的海面。
怔神許久,沈量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還在這兒吹風呢?」
沈澤添沒接話。
沈量和他並肩而站,眺望著海面說:「你這是在吃什麼醋,那是人家叔叔。」
沈澤添蹙眉:「你不覺得姚舒的叔叔,平時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的,可能小舒的叔叔就是比較寵她吧。」
沈澤添斂眉:「算了。」
「行了,你也別再唉聲嘆氣的了。」沈量看著他說,「連表白都不敢的人是沒有資格吃醋的。」
沈澤添進去的時候,大廳內只有阮小妍還在吃蛋糕。
阮小妍吃了口蛋糕說:「小舒說她困了,已經和她叔叔上樓了。」
沈澤添「嗯」了聲,提步往樓上走。
「喂,你也不吃了嗎?」
「不吃了,我困了,睡覺去了。」
沈澤添走到二樓,站在樓梯望向姚舒房間的方向。
門沒有關,暖黃色的燈光從裡面傾灑出來,在走廊上投下一片光斑。
沈量的話再次跳入他的腦海。
——連表白都不敢的人是沒有資格吃醋的。
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成拳。
沈澤添腳步一轉,朝姚舒的房間走過去。
安靜的走廊里,他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短短的一段路,他卻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他走到了房門口。在看到房間的兩個人後,他驀地停住了腳步。
下意識一躲,藏在了門外,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個男人。
房間內,女孩兒已經睡熟。
裴硯承替她掖了掖被子,手指在她的臉側流連,撫過她的眼睛、鼻尖、嘴唇。
他稍稍側眸,瞥了一眼門外暗處的角落。
緊接著,手指輕輕捏住女孩兒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沈澤添,瞳孔倏地放大。
他狼狽地靠在牆上,捂住胸口大口喘氣。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房門落下的聲音,高大的男人已經從房間裡出來,放輕動作關上房門。
男人面色不虞,邁著不疾不徐的腳步往外走,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停住。
視線里出現一雙黑色皮鞋,沈澤添緩緩抬頭。
裴硯承沉聲:「沈澤添,我們談談。」
作者有話說:
打起來!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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