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爺子的這一拳力道著實不輕,裴硯承不躲不閃,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微微偏過頭去。閱讀
姚舒和岑姨皆是一怔。
似乎是覺得不解氣,老爺子掄起拳頭又想打,岑姨率先走過去拉住了他:「您別動氣,小心身體啊。」
姚舒下意識想起身去勸,剛一動作,身上的被子便往下滑落了些。
鎖骨處驟然一涼,她猛然回神,又急忙抱住被子擋住光裸的自己。
裴向華這會兒哪能不動氣,看著可憐兮兮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
「你給我過來!」
他厲聲掃過裴硯承,氣沖沖走出了房間。
「叔叔……」
姚舒害怕極了,整個人都在發抖。
裴硯承拿了身乾淨的衣服放在床邊,吻了下她的額頭:「乖,在這等我,我會處理好。」
姚舒眼眶酸澀,輕輕點了點頭。
小姑娘這可憐的模樣,讓岑姨也不免心疼,悄聲安慰道:「舒小姐,您別擔心,先穿好衣服吧,我會去勸勸老爺子的。」
說完,替她輕輕關上了房門,偌大的臥室內趨於平靜,只剩下姚舒一個人。
她在床上坐了會兒,深吸一口氣,把幾欲衝出眼眶的眼淚憋了回去。
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如今卻只讓叔叔一個人面對。
不能哭,自己本就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不能再給叔叔添亂了。
會客廳內,裴向華沉著臉坐在沙發上,周身的氣壓極低。
裴硯承面色如常,站在一旁,兩人之間的氛圍凝滯而嚴肅。
許是覺得氣氛太過壓抑,岑姨去廚房倒了一盞茶,遞到裴向華跟前:「裴老先生,您喝杯茶吧。」
裴向華冷冷地哼了一聲。
「喝茶?這個畜生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還喝的下去嗎?!」
「我讓他幫忙照顧小舒,結果呢!他是怎麼照顧的!直接就給照顧到床上去了!」
岑姨被老爺子的怒氣驚得手一抖,差點跌了手裡的茶。
尷尬地扯了扯唇,把小茶杯放在茶几上,也不敢再說什麼。
裴硯承抬眸,平靜道:「其實,我也早就想跟您說我和姚舒的事情。」
「砰」地一聲,裴向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水也灑出來幾滴。
「你還有臉跟我說?你非要把我氣死才肯罷休是吧!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很早就對她存了那種心思?」
裴硯承沒否認:「是。」
會客廳內短暫沉默了幾秒,裴向華氣得眼皮突突地跳,反覆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是什麼時候對她有那種想法的。」
「她高三的時候。」
聞言,裴向華頓時怒火中燒,直接把手頭的那盞茶杯砸了過去。
「她還這么小你都下得去手,你還是不是人?那個時候她才剛滿十八歲啊!」
茶水灑了一地,杯子磕在裴硯承的額角,霎時青紫了一小塊。
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在房間內的姚舒聽到門外的動靜,擔心不已,最終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只見地上一片狼藉,裴硯承的額頭上隱隱有血痕。
「爺爺……」
姚舒心都糾在一起,聲音發顫。
裴向華看她一眼:「小舒你別管!爺爺今天會為你做主!」
姚舒剛想上前,岑姨便拉住了她。
皺著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上前。
裴向華看到裴硯承額頭的血痕,心中的怒氣總算平息了些,沉聲問他:「你現在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
裴硯承緩緩抬眼,對上裴向華的目光,聲音一如既往沉冷。
「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錯。」
「我愛姚舒,很愛她。」
「你還嘴硬!你這畜生還有沒有一點人倫道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燒起,裴向華四周掃視了一圈,隨手拿了把長柄傘,抬手就往裴硯承的身上招呼。
裴老爺子的身體仍然十分硬朗,用的勁也是實打實的。
打在男人的背上時,沉悶的敲打聲清晰無比。
然而這樣的力道打在身上,裴硯承始終面色不改,不躲不避。
任由老爺子發泄著怒氣。
「我一直把小舒當成親孫女看待,你是她的叔叔,是長輩,你這樣做簡直就是罔顧倫理綱常!」
「我和姚舒並沒有血緣關係,我並不覺得我們有違倫理綱常,我們彼此相愛,是自由交往。」
男人波瀾不驚的回答讓裴向華更生氣了,打在他身上的力道也更大了。
「十九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她還小,會下意識依賴你,她根本分不清這是愛還是依賴,將來一定會後悔!」
裴硯承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說:「別把她當成不諳世事的小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有能力對自己的感情負責。」
「你還滿口胡言!」裴向華厲聲,「我看就是你卑鄙無恥哄騙她的!」
話音剛落,裴向華已經重重揮過去打在了裴硯承的腿上、腰上。
姚舒看得眼眶都紅了,嘴唇咬得緊緊的,想掙脫岑姨抓在她胳膊的手。
岑姨趕緊把她拉到一旁,「老爺子現在正在氣頭上,你現在過去指不定連你也要被遷怒!」
姚舒絲毫不顧,用力掙開岑姨的手跑了過去。
「爺爺!」
她站在裴硯承的身前,將男人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爺爺…別打叔叔,求您,別打叔叔了……」
裴硯承一怔,看著身前嬌小的女孩兒,胸腔內暗流涌動。
明明自己那麼瘦弱,連一下都挨不住,卻倔強地擋在自己面前,用自己微乎其微的力量想要保護他。
裴向華同樣的也是一怔,怒其不爭道:「他都對你做了那種事,你還護著他?」
姚舒聲音帶著哭腔,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極力想要解釋:「叔叔沒有逼我,更沒有強迫我,我們是互相喜歡的,我也很喜歡叔叔……」
「小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對不起,爺爺,我知道您可能會很生氣,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喜歡上叔叔了……」
看到小姑娘哭得泣不成聲,裴硯承心疼得不行。
將她輕輕拉入懷裡,手臂環住她小小的身體。
「爸,不管您是否同意,我都會和姚舒在一起。」
「我不否認,我在這段感情里有些做法確實不夠光明磊落。但很抱歉,在長輩和喜歡她的男人這兩個身份之間,我無法做到平衡。」
裴向華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眉心微微蹙起。
裴硯承一手撫著姚舒的頭髮,目光直視裴向華。
「您不是一直想讓姚舒正式入我們裴家嗎?」
「正好,我會和姚舒結婚,她會以我裴硯承妻子的身份入戶裴家。」
那天之後,裴老爺子沒有再反對他們在一起,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讓姚舒住在麓園別墅。
裴硯承皺眉說:「不行,糯糯要和我住在一起。」
裴向華一拍桌子。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跟你住在一起?你不就是為了方便自己做那種事嗎,小舒大學還沒畢業呢,萬一鬧出事情怎麼辦!」
話剛說完,姚舒的臉噌的就紅了。
其實,她跟叔叔在一起也不只有那種事呀,也會一起看看書,交流看書心得什麼的。
她看向裴硯承,希望他能幫忙澄清。
然而面對這樣的指控,裴硯承面色不改,並沒有否認,只是淡聲說:「我和糯糯都有做措施,不會懷孕。」
姚舒:「……」
她現在臉上的溫度一定能燙熟一個雞蛋。
裴向華:「你說不會就不會?現在有多少避孕失敗的例子?」
裴硯承:「我們在做——」
「叔叔!你別說了!」
姚舒氣急敗壞打斷他,臉紅得都快爆炸了。
他們怎麼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心平氣和地談論那種事情。
姚舒:「叔叔,我想住在爺爺這裡,多陪陪爺爺。」
裴硯承稍頓,擰著眉看她。
聞言,裴老爺子眉頭一挑,盡顯得意之色:「聽到了吧,小舒並不想跟你住在一起,你要尊重她的選擇。」
姚舒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像是撒嬌。
他凝視了她許久,妥協了。
後來,姚舒每個周末不再回華御景都,而是回麓園老宅陪裴爺爺。
裴硯承時常會來學校找她,一起吃個晚飯,或者一起出去看場電影。
兩人親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時間悄然流逝,很快到了三月份,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
和春天一起到來的,是裴硯承要去法國出差的消息。
創銘集團的業務在國外一直有涉及,法國有一塊濕地的開發權是創銘勢在必得的,但近期法國分公司在此項目上出了重大紕漏,需要裴硯承親自過去接洽。
時間至少三個月,也可能更長。
臨走前,姚舒抱著他,默默地掉眼淚。
裴硯承的心也跟著疼,替她擦掉眼淚:「乖,糯糯,我會儘快回來。」
「可是,我會很想叔叔。」
他低頭,吻在她的發頂。
有那麼一瞬,他甚至不想走了。
什麼公司,什麼濕地開發權,他都可以不要。
他只要他的糯糯開開心心的。
「裴總。」周耀提醒時間快到了,差不多該走了。
邁巴赫已經等在門口,裴硯承最後吻了她一次,轉身上了車。
汽車漸漸遠去,姚舒依然站在門口,看著那輛車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坐在車內的裴硯承扶著額頭,眼眶第一次有了酸澀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強壓住眼眶裡那呼之欲出的東西。
裴硯承走後,姚舒時常會跟他打視頻電話。
但每次打過去,他的眼底都有一層深深的倦色。
似乎是工作了很久,都沒有時間休息。和她通視頻電話的時間,都是從忙裡擠出來的。
姚舒自知不能影響叔叔工作,後來便也減少了跟他通話的次數。
只不過,每天睡覺前,都會給他發一句晚安。
告訴他,她想他了。
不知不覺中,陽光熱烈起來,轉眼已到了夏季。
七月十日,是姚舒的生日。
七月九日的傍晚,姚舒躺在房間的小床上,看著日曆本,忽然就特別特別想叔叔。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可叔叔還是沒有回來。
記得去年生日,她還是和叔叔一起過的。
手機相冊里,還存著裴硯承離開前,他們一起去大熊貓公園玩的照片。
男人眉目柔和,摟著她笑意淡淡。
看著看著,姚舒的眼睛忽然就酸了,控制不住又開始掉眼淚。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裴硯承打來的電話。
姚舒不想讓叔叔知道自己哭過,擦乾眼淚,調整了一下心情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聲依舊低沉,接通後,只落下兩個字。
「下來。」
姚舒一愣:「什麼?」
「下來,糯糯。」
與此同時,窗外傳來兩聲汽車的鳴笛聲。
姚舒難以置信地從床上坐起,連拖鞋都沒穿就跑到窗口往下看。
只見那輛熟悉的邁巴赫就停在樓下,沉穩清雋的男人靠在車旁,正笑著看向她這裡。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姚舒急急忙忙跑下樓,撲進男人的懷裡。
裴硯承將她接了個滿懷。
「叔叔!你回來了!」
他抱著她,笑著:「嗯,明天是你的生日了。」
姚舒從他懷裡抬頭:「你來陪我過生日?」
「嗯。」裴硯承突然將她抱了起來,「你的二十歲生日,我不會缺席。」
暮色微沉,天邊有玫瑰色的雲層涌動。
姚舒被裴硯承抱進車裡,汽車慢慢開出了麓園。汽車一直開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都暗了下來。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陌生,一條長而筆直的公路延伸到黑暗的最深處,道路兩旁是高而挺拔的白樺樹,幾乎遮住了半邊天幕。
姚舒收回目光,不禁疑惑:「叔叔,我們要去哪兒?」
裴硯承單手扶著方向盤,握住她的手,勾唇淡淡笑了一下:「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姚舒眼睛亮了亮,「我們現在要去拿生日禮物嗎?」
其實在聽說有禮物的時候,她是有些小小驚訝的。
叔叔這幾個月一直在國外忙碌,能趕在她生日之前回來她已經很開心了。
「嗯。」裴硯承說,「這個禮物我足足準備了兩年。」
姚舒愣住。
什麼禮物需要準備兩年這麼久?
內心的好奇越來越強烈,她撒著嬌求裴硯承提前透露一點點,可裴硯承不為所動,笑著告訴她,待會兒就知道了。
夜色深濃,汽車一直開了許久,直到姚舒半闔著眼睛,迷迷糊糊快睡著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糯糯,醒醒。」
姚舒悠悠睜開眼,「……叔叔,我們到了嗎?」
「嗯,到了。」裴硯承俯身解開她的安全帶,「下車吧。」
睡意朦朧的姚舒邊揉著眼睛邊下車,稍稍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色驚到了。
她正所處於一座偌大的莊園門口。
一望無垠的綠茵草地中間,坐落著一幢超大的白色磚塔樓,極高的穹頂直直往上,掩映在一片燦爛的星空里,壯觀美麗。
歐陸建築風格讓它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城堡。
「好漂亮。」姚舒忍不住感嘆,「這是創銘集團的新項目嗎?莊園式酒店?」
目前酒店業正值新舊更迭之際,她知道創銘集團在酒店領域一直在擴大規模,不斷創新。
像這樣的城堡式莊園酒店,來日投入市場一定會得到很好的反響。
裴硯承笑了:「喜歡嗎?」
姚舒重重點頭:「喜歡,好漂亮啊。但是叔叔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的禮物放在裡面嗎?」
裴硯承沒有接話,拉著她的手,往莊園裡走。
徐徐微風吹過,姚舒在風中聞到了淡淡的青草味,似乎還夾雜著清雅的花香味。
穿過草坪,就是那座夢幻如童話的城堡。
城堡內飾裝潢跟外面一樣如夢似幻,站在入戶處,視線望過去依次是精緻奢華的圓廳,盤旋而上的樓梯,中央大盞水晶吊燈朦朦朧朧。
「好漂亮!」姚舒驚喜地鬆開裴硯承的手,跑進裡面東看看西看看。她想,童話故事的公主大抵就是住在這樣的城堡里。
裴硯承唇角含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開心地轉來轉去。
姚舒四周轉了一圈,氣喘吁吁跑過來,拉著他的手。
「叔叔,樓上是什麼?我能上去看嗎?」
「當然。」
城堡一共有三層高,姚舒直接去了最頂層。裴硯承拉著她的手,開門帶她走進一間房間。
房間是三面全景落地窗,窗簾的褶皺靈動,中央的大床看起來十分柔軟。
姚舒看著那張床漸漸紅了臉。
雖然他們確實已經有好幾月沒有親密過了,但叔叔也太著急了吧……
她都還沒逛完呢。
姚舒假裝若無其事,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叔叔,你不是說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嗎?在哪裡呀?」
裴硯承摟著她的腰,與她一起站在落地窗邊,眺望整個莊園。
「這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姚舒足足愣了好幾秒,驚得睜大眼睛:「這個莊園……是我的禮物?」
「嗯。」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唇,「我的公主,自然要住在漂亮的城堡里。」
夜幕下,兩人忘情地接吻。
在姚舒被吻得軟在他懷裡時,裴硯承鬆開她,看了一下腕錶。
「還有一分鐘。」
姚舒茫然睜開眼:「什麼?」
他笑著:「還有一分鐘,我的小公主就二十歲了。」
頂層視野開闊,落地窗將黎城寧靜的夜景引入室內。
姚舒臉紅,靠在裴硯承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覺得無比幸福。
他說,她是他的公主。
忽然,耳邊響起煙火炸開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團團簇簇的煙花相繼升空,點亮了整個夜空。
此時正好是零點整。
「我的公主,二十歲生日快樂。」
姚舒一轉頭,只見裴硯承的手裡多了一個紅絲絨的首飾盒。
打開後,裡面是一枚鑽戒。
他眼裡有柔和的光,靜靜地看著她:「我的糯糯二十歲了,可以嫁給叔叔了。」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姚舒只覺得胸腔鼓脹無比,眸光閃動。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她的注視下,裴硯承單膝跪地。
「糯糯,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往後的幾十年裡,讓我一直待在你的身邊,一直愛你。」
「和我結婚,做我的家人。」
眼淚終於模糊了視線,姚舒揚起唇角,重重地點了點頭。
窗外的煙花仍在不斷騰空、炸開。
在這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感情里,他是如此熱烈且認真地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