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酒會還沒結束,裴硯承和姚舒提前離了席。
只因席間接到一個電話,而來電人正是一直在瑞士療養的裴奶奶陸清雯。
陸清雯已經從國外回來,正在麓園老宅等著裴硯承帶兒媳婦回家給她瞧瞧。
坐在車裡的姚舒緊緊地抓著安全帶,心裡亂成了一團。
「叔叔……我有點怕。」
裴硯承:「怕什麼。」
姚舒抿唇:「萬一奶奶不喜歡我怎麼辦,我們領證也沒有經過她的同意。」
「不會的。」裴硯承摸摸她的頭,「我的糯糯這麼乖巧漂亮,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那是你覺得……」
「別多想。」
說話間汽車汽車已經匯入車流,裴硯承目視前方,沒再繼續和她談論這個話題。
車開到一半,姚舒突然叫了聲。
裴硯承側頭看過來:「怎麼了。」
姚舒:「第一次見面空手去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應該買點東西回去?」
裴硯承笑了:「傻糯糯,回自己家,買什麼東西。」
汽車抵達麓園老宅已經是晚上九點。
別墅庭院內的綠植鬱鬱蔥蔥,植被那頭的正廳門口,正站著一位身著修身旗袍,氣質出眾的老人。
陸清雯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保養得當,臉上的皺紋並沒有太多。
見他們來了,遠遠地就朝他們揮了揮手。
這是姚舒第一次見到陸清雯。
心裡緊張得不行,不由握緊了裴硯承的手。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輕鬆。
這邊陸清雯也走了出來,熱情地牽起姚舒的手:「這就是小舒吧?」
姚舒:「裴奶奶好。」
「怎麼還叫奶奶呢?」陸清雯笑著嗔道,「證都領好了,你就是我的兒媳婦兒了,是不是也該改口跟著硯承叫聲『媽』了呀?」
姚舒臉一紅,低低地叫了聲「媽」。
陸清雯頓時眉開眼笑,「真是乖孩子。」
她拉著姚舒的手往裡走,一路帶著她去了會客廳。大理石茶几上放著陸清雯提前讓人準備好的水果和甜點,招呼著姚舒坐下。
「葡萄吃不吃?可甜了。」
「這棗泥糕也很好吃,來一塊嘗嘗。」
「還有這個燕麥牛奶,我聽硯承說你喜歡喝。哎呦,怎麼都涼了,我讓他們端去熱一熱你再喝。」
姚舒接連不斷被餵投了許多東西,不出片刻,肚子就鼓鼓的,有點吃不下了。
陸清雯還在往她手裡塞好吃的,裴硯承微笑著稍擋。
「媽,糯糯吃不下了,別再給她吃了。」
陸清雯這才停下動作,沒再讓她吃什麼。
從剛坐下來開始,姚舒一直都挺拘束的,只是悶聲吃東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倒是陸清雯熱情地拉著她聊這聊那,沒一會兒姚舒也漸漸放開了不少。
陸清雯:「小舒啊,你是怎麼把硯承治的服服體貼的,他現在主意大了,沒有小時候乖,我們現在跟他說話他都不聽我們的了。」
「其實我也沒有……」
「我可是聽說硯承可寶貝你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又怕摔了。」
姚舒臉紅耳熱,低頭不說話。
突然,她的手被輕輕牽起,陸清雯把一個金鐲子戴在了她的手腕。
陸清雯笑呵呵的:「這個鐲子是我外祖母那輩傳下來的金鐲子,只傳給兒媳婦。」
鐲子上花紋繁複,質地純厚,戴在手上沉甸甸的。
姚舒低聲說了句「謝謝」。
陸清雯笑著問:「謝謝誰?」
姚舒:「謝、謝謝媽……」
「對了,既然證都領了,你們倆的婚禮是不是也該打算起來了。」陸清雯看向裴硯承說,「我兒媳婦的婚禮可不能將就,一定要好好辦。」
裴硯承笑意不減:「嗯,最近正打算把這事定下來。」
姚舒和裴硯承的婚禮定在來年春暖花開的三月。
婚禮一共辦兩場,一場是在國內的中式婚禮,另一場是在國外海島舉行的西式婚禮。
兩人的中式婚服選擇的是正統的紅色,從婚期定下來開始就讓蘇州的老裁縫開始定製,傳統的絲綢刺繡精緻無比,姚舒的那件秀禾服光是一個領子就反覆改了十幾次。
婚禮儀式上有一個環節是在大屏幕上播放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需要提前准好一些照片和小視頻。
莊園三樓的主臥內,姚舒坐在裴硯承的懷裡,和他一起翻看以前存在手機里的照片。
「這張是我們一起去博物館的時候拍的,我記得那天走了一天的路,回家腿都是酸的。」
「還有這張!是我們一起去打卡網紅蛋糕店,我還不小心把櫻桃果醬弄裙子上了。」
「看呀,還有我吃了超辣的火鍋被辣哭了的照片。」
姚舒開開心心地講著每張照片的故事,裴硯承靜靜聽著,手指划過照片上女孩兒紅撲撲的小臉。
回看這些照片的時候感覺很微妙,照片中的女孩兒因為太辣眉頭皺皺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讓他恍然看到了姚舒剛被送來自己身邊時,那怯生生的可憐模樣。
轉眼兩年多過去,懷裡的女孩兒明顯比那個時候要長大了些,頭髮更長了,眉眼間也多了些嬌媚。
當時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可憐兮兮求他收留的女孩兒,後來會成為他的小妻子。
並且,他是如此深愛著她。
姚舒所記錄下來的照片很零碎,有一起出去玩的旅遊照,也有平平淡淡的日常照。
照片一張一張地往後翻,很快就翻到了底。
她抬頭問:「感覺照片還是有點少,要是能再多一點就更好了,叔叔你手機里有拍嗎?」
「有一些。」裴硯承把手機放進她手裡,「不過也不多。」
手機解鎖後,姚舒點開相冊。
片刻後,她驚訝地發現,叔叔手機里存了許多許多她的照片。
有她在學校里參加活動的照片,聽講座的照片,運動會的照片,吃東西的、看書的、寫作業的……從高三開始,一直到現在。
「叔叔怎麼會有這麼多我的照片?」
裴硯承捏了下她的臉:「以前你們老師在班級群經常會發一些活動的照片,我順手就保存下來了。」
姚舒剛想說話,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裴硯承握了下她的手,「手還這麼冰。」
姚舒揉了揉鼻子,「可能昨天睡覺有點著涼,今天喉嚨有點痛痛的。」
頭頂傳來男人低低的嘆息,他起身在她腿上蓋了條小毯子,又把暖氣調高了些。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喝了身體會暖和一點。」
姚舒抱著小毯子點點頭,一個人捧著裴硯承的手機翻看照片。
看著看著,不知道按了什麼快捷鍵,不小心打開了手機里備忘錄。
她稍稍愣了下。
備忘錄欄很長一排,記了很多很多條。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姚舒點開了幾條,竟意外發現裡面的內容都是關於她的。
每條備忘錄里只有寥寥幾個字,或者是簡短的一句話,似乎是男人隨手記下的。
一直往下翻,只見最早的那條備忘錄是在兩年前,是自己剛被送去他身邊的時候。
像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窺探者,姚舒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微顫著指尖,點開了第一則備忘錄。
20xx年8月3日
老爺子送來個小孩兒,有點煩。
20xx年8月4日
很煩。
20xx年8月10日
小孩兒還挺乖的,養著吧。
20xx年9月23日
今天她臉上被蚊子咬了個小包,有點可愛。
20xx年10月29日
不聽話。
只知道惹我生氣。
20xx年11月15日
穿白裙子挺好看的。
20xx年2月3日
腰很軟,嘴唇應該也是。
20xx年2月5日
想吻。
20xx年6月6日
要畢業了,終於。
20xx年6月9日
吻到了。
我的糯糯,果然很甜。
20xx年7月10日
養了那麼久,終於是我的了。
……
最近的這條備忘錄是兩天前,上面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很愛你。
門外響起男人的腳步聲,裴硯承拿著一杯水走進來。
姚舒退出備忘錄,仰起小臉對著他笑。
裴硯承吻了她一下:「傻笑什麼?」
姚舒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口:「叔叔你是不是很愛我呀?」
女孩兒撒嬌似的抱著他的脖子,鎖骨處還留著昨晚他用力愛過她的痕跡。裴硯承眸色漸深,又想好好疼愛她一番。
但念著她年紀總歸還小,身體也差了些,不敢太過放縱。
壓下心底的情緒,他把女孩兒提到自己的腿上,抱著她坐好。
「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問問,」姚舒彎著眼睛笑,「叔叔為什麼這麼愛我?」
「世界上只有一個糯糯,我當然要好好疼愛她。」
「所以要很愛、很愛她。」
姚舒:「有多愛?」
裴硯承笑著:「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姚舒對他的回答不滿意,皺眉嘟囔:「叔叔你好敷衍。」
裴硯承環著她的腰,像哄小孩兒似的哄著她。
「我說不清有多愛你,但我能保證的是,我會給你明確的愛,會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還要愛你。」
婚禮這一天,碧空如洗,陽光正好。
像油畫般美麗的春日裡,微風送來淡淡的扶桑花香味,連空氣都是甜的。
酒店內,姚舒已經化好妝換上紅色的秀禾服,等待著迎親隊伍的來到。
伴娘團正湊在一起搗鼓待會兒來接親時要用到的整蠱小道具,零零碎碎有好多樣。
而宋詩語則拿著姚舒的一雙高跟鞋往沙發里藏。
這座的沙發的設計十分巧妙,坐墊下面有鏤空的支架,正好可以放進鞋子,而且十分隱秘。
藏好後,宋詩語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姚舒擠眉弄眼:「這個位置還不錯吧?簡直一點都看不出來。」
姚舒表示贊同地點點頭。
半晌,又小聲嚅囁著,十分擔心地問:「可是藏得這麼好,萬一叔叔他找不到怎麼辦?」
宋詩語噗嗤笑出來:「你這傻孩子,要的就是讓他找不到啊,然後要看他們焦頭爛額的樣子才好玩。」
姚舒似懂非懂,輕輕點頭。
心裡默默期盼著叔叔最好能早點找到鞋子。
「呀!迎親車隊來啦!」
突然,阮小妍望著窗外喊了一聲,房間內的氣氛也因為這句話迅速熱鬧起來。
伴娘團們手忙腳亂收拾好整蠱小道具,齊齊站在門後準備堵門。
姚舒坐在床上,心跳也不免快了起來。
沒一會兒,房門口便傳來敲門聲。
宋詩語滿臉興奮,清了清嗓子故意問:「誰呀誰呀?」
門外響起裴硯承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磁性:「宋詩語,開門。」
「紅包都沒有就想讓我開門啊?」
「開門,我給你。」
「不行,你把紅包從門縫下塞進來,我看看你的誠意怎麼樣。」
一旁的阮小妍和謝歡她們也同時起鬨道:「對,先塞進來,少了我們可不開門哦!」
紅包源源不斷地從門縫塞過來,並且每一個都鼓鼓一疊,豐厚得不行。
謝歡和張小沫她們從沒見過這架勢,驚得眼睛睜得老大,收紅包收得手軟。
宋詩語並不滿意,對著門外喊道:「這麼漂亮的新娘就這麼點錢啊?不夠不夠!」
「門縫太小了,你開門,我給你個大的。」
宋詩語仍然不為所動。
姚舒看得著急,甚至想過去親自開門讓裴叔叔進來。
門外突然短暫沒了聲音,就在姚舒擔心裴叔叔是不是走了的時候,裴硯承淡聲開口:「聽說你上次去義大利看中一顆粉鑽,已經讓人買下了,最晚下周送過來。」
宋詩語兩眼發光,樂得合不攏嘴,總算是開了門。
為首的裴硯承穿著和姚舒同款型的中式婚服,顏色稍暗。
傳統的長衫馬褂穿在他的身上變得十分英氣矜貴,寬闊的肩膀將衣服撐得很好看,有一種儒雅的氣質。
姚舒見到他就不由自主笑了。
裴硯承第一眼就看到端莊坐在床上的新娘,一身嫁衣,甜甜地笑著。
他心下一軟,上前就想吻她。
宋詩語眼疾手快趕緊擋在姚舒的面前。
「想親新娘可沒那麼容易,通過考驗才能親!」
伴娘團們會意,把整蠱的小道具拿了出來。
這個時候伴郎團就派上了用場。用嘴傳遞小紙片、蒙眼塗口紅、伏地挺身等等把陳珂正他們一行人折騰地夠嗆。
塗著大紅唇的徐洋湊到裴硯承面前邀功:「承哥,為你的人生幸福,我的美好形象在今天可謂是毀於一旦。宋詩語都能有一枚粉鑽,對我你就沒點表示表示?」
裴硯承瞥他一眼。
「好處少不了你。」
宋詩語拿出幾個兔女郎的耳朵:「最後一個環節,需要新郎帶著這個頭箍對著相機三連拍,才能親吻新娘。」
粉粉嫩嫩的兔耳朵遞到裴硯承的面前,他的眉骨微微跳了跳。
陳珂正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膽子肥了吧,還敢讓承哥戴這個,不怕他以後給你穿小鞋啊?」
宋詩語奸笑:「一輩子就這一次能在承哥頭上撒野,我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我覺得夠嗆,承哥怎麼可能會同意帶這種東西——」
話還說完,陳珂正的話音戛然而止,嘴角驀地僵住。
——男人已經從容地戴上了那對兔耳朵。
裴硯承目視鏡頭。
「拍吧。」
攝影師頓時一愣,連忙舉起鏡頭對著他狂拍。
姚舒也捂著嘴偷偷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在一片起鬨聲中,裴硯承低頭吻住姚舒,給了她一個纏纏綿綿的吻。
一吻結束後,裴硯承抵著她的額頭,望著她的眼睛。
「糯糯,你今天真美。」
姚舒的睫毛顫了顫,羞赧不已。
接下來就到了找婚鞋的環節,穿好婚鞋,裴硯承就可以把他的小新娘接走了。
只不過裴硯承和伴郎團把房間裡里外外翻了個遍,最後也沒有找到鞋子藏在哪。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裴硯承也稍顯焦急。
趁著宋詩語偷笑的間隙,裴硯承走到姚舒身邊,吻了吻她的唇角,低聲哄著:「乖,糯糯,告訴我鞋子藏在哪裡了。」
姚舒向來聽他的話,被這麼一問,馬上就要說出口:「就在……」
「不行,不能告訴他!」宋詩語反應迅速,及時堵住了她未說出口的話。
這時,徐洋因為找的太投入不小心摔倒在地。
滿堂鬨笑,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那兒飄了過去。
便是在這笑聲中,裴硯承將姚舒打橫抱起,默不作聲直接抱著他的小糯糯離開了。
等宋詩語他們反應過來姚舒不見了的時候,裴硯承早已經抱著她大步走出了房間。
「叔叔!我還沒穿鞋。」
「我抱著你,鞋子我們不要了。」
姚舒抱著他的脖子,探出小腦袋往後看,宋詩語一行人已經趕了出來,被他們甩在身後。
她緊張兮兮地晃了晃裴硯承的胳膊。
「叔叔,快點,他們要追上來啦。」
聞言裴硯承輕輕勾唇,步子邁得更大了些。他的眉眼間有柔和的笑意,低頭親吻她。
「你是我的妻子,誰也沒法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溫暖的風從窗戶吹進走廊,姚舒再一次地聞到了風裡扶桑花的甜味。
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
男人站在她的跟前,成熟低醇的嗓音落在她的頭頂,告訴她:
小孩兒,叫叔叔。
姚舒仰起頭,送上自己的唇:「叔叔,我只屬於你。」
裴硯承「嗯」了聲,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著:「走,我們回家去見爸媽。」
姚舒點頭,摟著男人的脖子,笑得無比燦爛。
多麼幸運,能在二十歲這年,嫁給自己最愛的人。
從此以後,我們會一起看太陽東升西落,散步吹晚風,手牽手一起走回家。
我們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相愛。
日升日落,三餐四季,永遠不停止愛你。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