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2024-08-23 06:20:29 作者: 楠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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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舒珩不知道怎麼回答兒子這個問題,他唔了聲,在王知晏熱切的期盼目光中,平靜道:「不為什麼,就是沒有。」

  他對子嗣並沒有多麼看中,當初目睹姜鶯生產的狀態,雖已過多年,現在想起猶覺心驚肉跳。他記得姜鶯生產王知晏時是一個雪天,他在產房外等的焦躁,只恨不得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一遭。

  後來王知晏出生,他便再沒有過和姜鶯再要一個孩子的打算。生養之苦,姜鶯受一次就夠了。

  顯然,小小的少年郎並不知曉爹爹的心境,他圓嘟嘟的嘴撅起,妥協:「既然沒有弟弟妹妹,那知晏可以有哥哥姐姐嗎?」

  王舒珩失笑,把兒子攬到懷中抱了抱,抱歉道:「這個更沒有。」

  「好吧。」王知晏滿心失落,再次提筆抄書去了。

  那天之後,王知晏果真乖巧了許多,再也沒做過逃學偷懶之事。關於王知晏抱怨沒有弟弟妹妹這事,王舒珩自然沒同姜鶯說,不過數月之後,姜鶯倒是主動提起。

  去歲後宮蘭美人有孕,於今年產下一女,被聖上封為昭和公主。這日姜鶯進宮參加昭和公主的滿月禮,宮中貴婦湊在一塊難免飲酒。她被灌了幾杯,出宮時醉醺醺的就連走路步子都虛浮,還是被王舒珩抱上馬車的。

  馬車粼粼出了宮門,車廂內王知晏枕著爹爹的腿已然熟睡,呼吸聲輕而綿軟身子一動不動。王舒珩腿上趴著兒子,肩頭承著美人。

  姜鶯已經有些不大清醒,略帶酒香的身子臥在男人懷中,小手也不安分的把玩王舒珩胸前的盤扣。她抬眸,眼神迷離,「夫君,昭和公主好可愛呢。」

  「沒有你可愛。」王舒珩淡淡說。

  這聲稱讚並沒有讓姜鶯滿意,她低喃了聲,人也往懷中縮了縮,道:「昭和公主粉粉嫩嫩,我瞧著長得像蘭妃,以後肯定是位美人。今日蘭妃娘娘還拉著我的手說,等昭和公主長大了,她要搜羅世上最漂亮的衣裳首飾,將他打扮成耀眼的小姑娘。」

  「夫君,我也想有個女兒給我打扮打扮。」

  她可憐巴巴的,王舒珩就著姿勢吻了一下姜鶯鼻尖,狀作玩笑:「那你打扮知晏。」

  睡夢中,王知晏似有所感,不安地滾了滾。

  姜鶯額頭不輕不重地撞他一下,似生氣了,說:「咱們知晏是男子漢,怎麼能這麼對他。」

  宮裡的酒後勁大,越到後面姜鶯醉的越厲害,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再後來就沒聲了,一頭倒在王舒珩懷中。

  原以為再要一個孩子的事也就是姜鶯突發奇想,王舒珩本沒有放在心上。哪知翌日,她就找王舒珩十分鄭重地說了這件事,如此,兩人便開始正式計劃懷孕的事。

  姜鶯收起那隻避孕的香囊,每天晚上在敦倫之禮上格外配合。不過這種事,越著急越不盡如人意。三個月過去,姜鶯肚子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除了姜鶯的小日子,兩人每晚努力,但就是不見動靜。

  成婚那麼多年,王舒珩對這種事稱得上熱衷,但眼下為了受孕多出一重目的,就好像變得如同每日點卯上值,公事公辦,無什麼樂趣可言。床榻上,他依舊配合,不過沒多久,姜鶯就察覺出了他的懈怠。

  依姜鶯的性子肯定是要鬧的,但她默默壓下反而變得不安。今年年初孟瀾來汴京時便提醒過她,但凡夫妻相處久了都不能免於俗套,肯定不如往昔甜蜜,但過日子講究互相包容,跨過這道坎才能白頭到老。

  當時姜鶯還不信。她和沅陽王成婚這麼多年,還不是一如往昔。不過經過這事,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莫非夫君嫌她年老色弛?

  這日王舒珩上值,王知晏跟隨先生讀書,姜鶯立在一面銅鏡前照了又照。二十多歲正是女子的大好年華,鏡中美人身著簡約的淡藍襦裙,面似芙蓉膚若美玉,一張嬌靨堪比花嬌,姜鶯自己都覺得很是勾人。

  她對自己的身材,容貌一向有自信,但因為王舒珩近日的表現也變得猶豫。遂召來小鳩,問:「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小鳩詫異啊一聲,莫名:「王妃這是哪裡的話,您若出水芙蓉嬌媚動人,怎會不好看?若王妃此等容貌都不算好看,那天底下就沒有好看的女子了。」

  姜鶯想想也是,沒精打采地:「你下去吧。」

  她一個人在房中靜立許久,想著既不是她容貌衰弛的原因,莫非是夫君嫌膩?


  也是,比如她最喜歡的糖酥,偶爾吃一次還覺得是人間美味,若天天吃肯定覺得膩。姜鶯皺著眉想了一個下午,決定改變一下。

  她打開立櫃,找出自認為最漂亮的衣裳首飾。身為王妃華麗的衣飾自然繁多,但看多了也覺得不新鮮。一隻只箱籠挨個翻找,最終姜鶯尋到一件獨特的衣裳。

  準確來說,那是一件頗具異域風情的舞裙。一件赤色的小衣只能堪堪遮住胸脯,上綴白色珍珠流光溢彩,若穿上這樣的舞衣,雪頸腰腹全部裸露在外,怎麼看都不像正經的樣子。

  這種舞裙常見於西域舞娘,姜鶯曾在一次外邦朝貢的宮宴上見過,她不知家中為何會有。但如今出現在她的箱籠里,倒是正好可以一用。

  尋常人家是不會讓女兒學舞的,唯有以色侍人的舞女才學。姜鶯自然不會舞蹈,但這並不影響,她只要穿上就好了。雖然有點不要臉,但一想到夫君或許膩味了,她猶豫了瞬,還是拿起那身舞裙……

  許是心虛,她忐忑地等王舒珩回府用晚膳。等了一刻鐘,王舒珩派人回來傳話,說今夜天策府有應酬晚些才能回。如此,姜鶯和王知晏用過晚膳,又哄兒子睡後,獨自坐在臥房許久,終是進浴房梳洗乾淨,換上了那身舞裙。

  恰巧,這天王舒珩受邀到一位同僚家中吃酒,深夜才回。這位同僚是雍州人,喜食羊肉,這回為宴請賓客,更是從雍州千里迢迢送來兩隻活羊當場宰殺,羊肉羊雜燉了滿滿一鍋。

  若喜食羊肉之人聞著那就是香飄十里,但若王舒珩這般不喜腥膻的人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了。出於做客之道他不能拒,還不能表現出不喜的樣子,酒席上被人灌酒加食了不少羊肉,回府只覺頭腦昏沉腹中隱隱不適。

  天色已晚,他沒召人伺候,徑直回到臥房脫下衣物去梳洗。泡過熱水澡,腹中不適還是沒有緩解,他正想召福泉去煮一碗清食道的苦菜湯來,忽見一個人影從榻上爬起,靜靜坐在帳中等他。

  房中燭火虛虛晃晃,隔著重重疊疊的紗帳,王舒珩望見美人朝他伸手:「夫君回來了?」

  不知為何,那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為嬌俏。他搖了搖頭,心道果真是喝多了。王舒珩忍著難受走了過去,掀開紗帳道:「時間不早你先睡,我……」

  話沒說完,他呼吸一滯,人也頓住了。

  隨著姜鶯起身,雪白的肌膚宛若剛出水的嫩藕,一節一節展現在他眼前。精緻的鎖骨,削肩,起伏的山峰被一塊小衣遮住,但也徒勞,如同春光乍泄勾人眼睛。他整個人仿若被定住,目光和腳步都移不開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姜鶯內心受到鼓舞,大著膽子起身,這下柔軟的腰肢也清晰可見。更要命的是,珍珠流蘇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迷亂人的神智。

  王舒珩沒甚作用似的咳了聲,他知道如今不是花前月下的時候,還需儘快喝一盞清理脾胃的苦菜湯。但姜鶯如此打扮又這般主動,哪裡容他說不。

  昏暗的帳子中,姜鶯小手拽住他的衣領,都不肖用力,王舒珩就傾倒上去把人壓在身下。

  「夫君,我好不好看?」姜鶯胳膊勾著他的脖頸,「今晚這模樣,夫君看著還膩嗎?」

  王舒珩埋首在他頸間,以吻流連。他本回答了句好看,但聽到後半句不禁眉頭緊蹙,抬頭道:「你想什麼?」

  於他而言,只擔心歲月太短,何來膩味一說?

  但此情此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春情正濃,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別的事情上。

  明明無風,不多時床帳卻搖曳起來。如同失了根的浮萍,飄飄蕩蕩找不到歸處。做夫妻這麼久,姜鶯早已熟悉他的攻勢,她正沉浸其中,忽覺夫君漸漸停了下來。

  床帳中濃香飄散,旖旎仍在。王舒珩與姜鶯對視一眼,忽地起身下床,隨意披了件衣裳,說:「抱歉。」

  然後,便見他飛速跑進浴房,很快裡面傳出作嘔之聲。那聲音持續了好一會才停,王舒珩收拾整理一番才回到臥房,卻見姜鶯已經穿戴整齊,冷眼看他。

  「夫君現在已經厭惡我到這種地步了嗎?」她坐在床邊,秀眉蹙起,一雙美眸中眼淚要落不落,看上去極其委屈:「既然已經厭惡到與我親近便會嘔吐的程度,夫君又何必勉強?與我說清,我又不是不講理之人……」

  經過方才浴房折騰,腹中那股不適已經不見,王舒珩知她想多了,笑了下,從身後把人抱住無奈道:「你想哪裡去了?我今日到徐郎府上吃酒,羊肉令腹中不適這才作嘔,你以為呢?」

  姜鶯抹了眼淚,抽噎著:「夫君當真不是因為討厭我才作嘔的?」


  「怎會?喜歡死了!你這小腦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一番安撫,他的小王妃這才止了哭聲,依舊抽抽嗒嗒坐在他的懷中,質問:「那夫君前些日子在敦倫之禮上諸多懈怠是何原因?」

  王舒珩手抵在唇邊,重重咳了下,他沒想到姜鶯竟然瞧出來了,如實道:「我知你想再要個孩子,咱們努力歸努力,但這種事若懷著別的目的就沒甚樂趣。」

  見姜鶯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王舒珩又親了親她的睫毛,安撫:「咱們順其自然好不好?該有的時候總會有的。」

  她遲疑著,問:「咱們要不找太醫看看?」

  按理說,兩人都這麼努力了但遲遲不見動靜,再者,姜鶯今年二十六,王舒珩也已過而立之年,她看話本裡面總說男人一過而立之年便有諸多疾病。

  王舒珩又氣又好笑,在她臉上咬一口:「你是覺得我不行了?」尤其姜鶯的沉默更讓他惱火,王舒珩在她腰上掐一把,忍著怒氣就差舉手發誓了:「姜鶯!你相信我!我身體真的無礙,咱們順其自然慢慢來好不好?」

  她怕癢,瑟縮著去躲,連忙投降:「知道了,先前是我太著急。那就聽夫君的,我們慢慢來。」

  經過這夜談心,接下來姜鶯沒有之前那麼急躁,王舒珩也輕鬆了許多。不知不覺就到了夏天,酷暑時節白天街巷上行人都少了許多,湖中荷花開的正好,遠遠望去接天蓮葉一片盛景,恰是游湖的好季節。

  沅陽王府有一片蓮池,這天王舒珩下值早,王知晏還在潛心堂跟隨先生溫習功課,他便邀姜鶯上船,親自持槳泛舟湖上。

  木舟不大,細細長長一條,頂上被烏蓬所罩。姜鶯坐在小舟上,王舒珩划槳緩緩朝湖中蓮花盛開的地方去。

  湖上清風徐來,帶起一陣荷香。陽光灼灼在湖面泛起粼粼的光澤,到了湖心荷花荷葉深處,姜鶯便脫了鞋襪坐在船頭,兩隻白嫩的腳丫子泡在水裡。

  涼涼的,在夏天極是解暑。她笑著喟嘆一聲:「夫君,好舒服。」

  此處景致正好,荷花荷葉近在眼前。矮小的船隻隱沒在荷花叢中,外面的人若不仔細瞧,根本不會發現湖中還有一隻小舟,更不用說小舟上的人了。

  姜鶯盡情地玩水,為了防止她跌入湖中,王舒珩放下船槳坐在身後抱住她的纖腰。

  四周靜謐無聲,湖水清澈可見魚兒在荷葉從中嬉戲,姜鶯伸手摘下兩片荷葉蓋在兩人頭頂,人往後仰靠在王舒珩胸膛。

  她閉著眼,額頭蹭了蹭王舒珩下巴:「喜歡夫君。」

  王舒珩一笑,這麼多年過去,她好像還是那個愛撒嬌的少女。而他,依然是任小姑娘予取予求的沅陽王。

  「有多喜歡?」他逗小姑娘。

  姜鶯就更為主動地親親他,「非常非常喜歡。」

  荷花深處碧波蕩漾,姜鶯想起一件事,倏地睜眼,有些猶豫道:「夫君,我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前幾日我在宮中偶遇徐太醫,就問了滋補身體一事。」

  她見王舒珩眸光一凜,趕忙解釋:「就是尋常補身體的藥,咱們上了年紀身體難免有點毛病,比如失眠多夢,氣血虧空,力不從心,這沒什麼的。我聽說,宮裡好多娘娘私底下都吃滋補的藥呢,我吃你也吃好不好?」

  「氣血虧空?力不從心?」王舒珩蹙眉,不懷好意看著她。

  他知道姜鶯想再要個孩子,但這事急不來。自那晚談心後,兩人在床上也一直合拍,本以為姜鶯已經放棄滋補一事,誰成想還沒死心呢。

  他捉住姜鶯下巴,笑說:「我身體真的很好,徐太醫每月一次平安脈若有問題早同我們說了。」

  說著,撬開她的唇齒吻了上去。

  王舒珩氣息吐納在她頸間,忽在姜鶯耳垂上咬了下,嗓音溫柔又繾綣,他道:「我證明給夫人看。」

  船身狹小但並不影響,不多時,只見荷葉深處盪出一圈圈漣漪,驚動周圍的魚兒四處逃散。風襲來,荷花一搖一晃終是折斷了細枝……

  自從那日泛舟歸來,姜鶯便漸漸覺得身體不大對勁。她開始變得嗜睡,渾身乏力,還有噁心作嘔之症。有了頭一次的經驗,王府眾人都心知肚明,王妃這是有喜了。

  果不其然,翌日召徐太醫來王府一看,當真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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