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何歡吐出一口氣，扯扯衣領，讓風灌進去，衣服都貼到身上了。
加快腳步，小跑下山，到遊客中心，兩點半。簽了字，把遊客反饋表交給組長，何歡才去休息室吃飯。飯都涼了。還好是夏天，涼不涼的也無所謂了！
三點，一對頭髮雪白的爺爺奶奶走進來。奶奶看著健朗一些，扶著爺爺，「你們好，能不能請個導遊小伙子陪我們上山啊？」
這一聽，還要小伙子，再一看老爺爺那顫巍巍的樣子，這哪是請導遊啊？這是請護工！
跑馬山森林公園都是古樹名木，為了保護植被，山上是沒有公路的，也就沒有電瓶車。最方便的就是滑道。
從樹林間或者樹冠上鋼架搭起來的，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樹木。一來看不到景點，二來速度太快，有些地方高度太高，七十歲以上，根本不會賣給他們滑道票的。
所以，他們只有走路上下山。但看那老爺爺，這要摔一跤，誰賠得起？到時候好事沒做成，倒成了冤家。
坐著的幾個講解員都低下頭。組長看著大家，何歡笑眯眯地站起來，「我陪爺爺奶奶上去吧。」
爺爺低著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沒說什麼。奶奶慈祥的臉上綻放笑容，「謝謝你啊小伙子！」
「沒事。」何歡笑道，「我是跑馬山景區導遊，這是我應該做的。」
其他坐著的講解員頓時沒臉，新人還是太天真！急於表現。不知道這種老人家有多難纏。到時候走不動還要你背。累死也得不了一句好。摔了更是麻煩。
何歡接著說：「我的同事們有預約，我現在沒事。走吧。」
同事們鬆了一口氣，何歡是有點傻，但也挺為大家考慮的。
簽了字，何歡就帶著他們去買講解票。六十歲以上免門票。也難怪景區不願接待老年人。門票錢都賺不到，萬一摔了、丟了，老人和家屬講理還好，不講理鬧起來景區可是要賠錢的。
何歡進去就自動自然地接過奶奶挎著的包，裡面裝著保溫杯啊，藥啊，衣服啊，還真不輕。又走到另一邊，扶著滿臉不高興的老爺爺。
奶奶開心道：「謝謝你啊！小伙子！他年輕時在春城工作過，跑馬山也經常來，我說他腿腳不行，他非要上來。只好請個導遊，就是幫著扶他一把。麻煩你了。」
爺爺生氣道：「我哪裡腿腳不行了？是你非要請導遊的！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
何歡笑了，原來這爺爺是不服老生氣呢！
笑道：「這有什麼麻煩的啊？爺爺來過跑馬山啊？那是什麼時候？我在雲州上學，來春城也就四年。這麼看來，這趟是您給我當導遊呢！爺爺，以前的跑馬山跟現在一樣嗎？」
人老了，總愛回憶年輕的時光，講那過去的事情。何歡讓他導遊，問他過去什麼樣子，正合了他的意。
爺爺渾濁的眼神大亮，興致盎然地說起過去的跑馬山。何歡竟然也知道跑馬山的歷史。兩人互為補充，聊得十分投機。
奶奶走在爺爺另一邊，笑眯眯地，就像聽著老伴跟孫子聊天。現在年輕人都嫌老年人笨、囉嗦，這麼年輕的小伙子聊得這麼好，既讓爺爺發揮了，又能接上，可是太難得了！
跑馬山的路不算陡峭，但也不容易爬。爺爺說要去鷹嘴崖，何歡也不意外，鷹嘴崖傍晚景色好。爺爺肯定知道。
爬到鷹嘴崖，太陽已經偏西，天邊一片紅彤彤，層層雲霞籠罩著春城。
爺爺憑欄而立，山風吹著雪白的頭髮。何歡從包里拿出外套給他披上。奶奶讚賞地看他一眼。
何歡也不說話，任憑他看著春城，過了一會兒才說：「爺爺，現在的春城跟以前比是不是變化挺大的？」
爺爺感慨地點點頭，「是啊！只認識幾棟老建築了。」說著望向高樓林立的城市裡那幾棟黃黃的舊舊的建築。
何歡道：「憑著這幾棟老建築還是能看出古城龜形之貌吧？」
爺爺滿臉滄桑，又笑眯眯地點點頭，放在欄杆上枯樹皮般的手，情不自禁地撫撫何歡的手。
講了一會兒春城的形制和來歷，何歡笑道：「我都是從書上看來的，不知道跟您記憶中的一不一樣？我知道你們那年代有很多傳說，現在的人都不知道了。」
「說起建築和歷史來你比我懂得多，說起傳說來啊……」爺爺就來了個滔滔不絕。奶奶笑眯眯地站在他們旁邊。
還要下山，怕天太晚，風也越來越大，雖然何歡還沒聽夠，但為了他們的安全和健康考慮，何歡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爺爺，您是不是就靠這些故事騙來奶奶的啊？」
老兩口相視一眼，笑了。顯然奶奶對他這些故事已經滾瓜爛熟了！
「我給你們拍張照片。」何歡情不自禁道，真羨慕這樣白頭偕老的感情。
矜持的爺爺這會兒伸伸手，扯扯奶奶的袖子。奶奶大方得多，走到他旁邊，挽著他的胳膊，微微靠在他肩上。
爺爺挺起胸膛，仿佛回到年輕時候，努力表現出一個男人的擔當。
他們身後，晚霞漫天，夕陽正紅，把他們的臉映得紅彤彤的。爺爺一臉嚴肅，奶奶一臉笑容。
咔！
何歡說：「爺爺奶奶，你們有微信嗎？我把照片發給你們。」
奶奶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何歡發給她，奶奶掏出老花鏡，仔仔細細地把照片放大了看，爺爺也迫不及待地湊過頭來。
「拍得真好！」奶奶抬頭看著何歡，爺爺也點點頭。
全導APP又點亮一張照片。
何歡扶著爺爺，又提醒奶奶小心，老人不能走快，下山更怕摔跤，所以下山並沒有比上山快。
出了景區大門，何歡又把他們扶下那坡台階，送到路邊，等計程車。
遊客反饋表倒不是一定要填的，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但現在等車沒事，何歡就掏出反饋表，攤開手掌墊著，請他們填一下。
都在滿意上打了勾，爺爺拿著筆思索著在空白處剛要下筆，一輛空計程車過來了。何歡把他們送上車，囑咐司機送到酒店，兩人還不舍地拉著何歡的手。
直到車子轉彎看不見了，爺爺奶奶才回過頭去。何歡開心地轉身，跑著回到遊客中心。大家正在開會。
把爺爺奶奶滿意的反饋表遞給組長，組長看著他，「那兩個女遊客投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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