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似乎心中某根弦, 被輕輕撥動了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眼框沒來由地發熱, 澀的難受。抬腕想遮住眼睛, 被安錦南攥住了手。
「別遮啊, 看著我……」他聲音低低啞啞的,有絲絲纏綿味道, 「你心裡呢?可有我?」
豐鈺抿了抿嘴唇,說一句假話很容易,讓一段關係變得親密起來對她來說也並不是特別難的問題。可安錦南並非她需要花心思用手段去維繫的什麼人, 他是丈夫, 是伴侶。他們要花一生時間相守在一起。
安錦南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臉頰上, 他期待一個答案, 心裡莫名還有些忐忑。
說起來他這輩子遇到過很多人, 有人傾慕他, 有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可他並沒有真正的對誰用過心。總覺得男女間不過就是那麼回事,湊合在一起過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得知冷氏有孕時,他權衡利弊,加上對那腹中孩子的渴望, 他默認了這段關係。
經由上一段婚姻後,他才發覺,原來不行。原來那個人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就會過的很痛苦。會不自在, 會難受。
他忽然有些害怕知道豐鈺的答案。她表面溫和無害, 其實最是冷心冷情, 他突然沒自信,覺得自己如此剖白未必能打動她。畢竟這段婚姻關係的開始,也有陰謀算計,也有利益牽扯。他們彼此懷疑,彼此防備,甚至幾天前兩人還處於長久的冷戰中。
「我……」
豐鈺艱難開口,被他用這樣認真的表情盯視著,又距離如此相近,她說話困難,連呼吸都不順暢。
安錦南捏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掌緊了緊,俯身吻了下她的嘴唇,長舒一口氣道「罷了,我都清楚。你自是同樣心悅我,心裡也只能有我。」
他站起身來,鬆開了對豐鈺的鉗制。
他回身將池邊的大布巾扯過來,想擦拭一番出去,身後,豐鈺垂了垂眼睛,咬住嘴唇踏出兩步,在水底的手輕輕環住他的腰。
她將臉頰貼靠在他背上,閉上淚意洶湧的眸子。
長睫毛微微顫著,用低低的聲音道「我心裡也有侯爺。」
「從前對侯爺是什麼情愫,我說不清。我討厭過侯爺,也算計過侯爺。可如今侯爺是我夫君,我心存貪念,想侯爺永遠待我好。我也想盡我所能,去做好一個妻子應做的……」
安錦南默了片刻,對這似是而非的答案並不是很滿意。他和冷氏也是夫妻,冷氏對他也十分殷勤照顧。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許是他太貪心,他想她傾慕他,無關身份地位,無關夫妻情分,只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對一個男人有所悸動,僅此而已。
可餘生很長,安錦南並非一個會鑽牛角尖的人。他輕輕牽起唇角,微笑道「為人|妻房,首要責任是什麼你可知麼?」
豐鈺頓了頓,聽安錦南揚聲一笑,伏低身子就將她從池中抱了起來。
她環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睫毛輕輕蹭在他脖頸上,掌心下的男人肌膚溫熱緊實。
她面上染了熏人的紅,涼涼的沾了水的身子微微戰慄,很快被溫暖灼人的擁抱熨帖了。
安錦南明顯察覺她和平素不同,她生動了,鮮活了,似乎格外放的開。
他自是欣喜,略略想通了關節,伏低身子湊在她耳畔輕輕地哄「我時常想你……每一個睡不著的晚上……」
「你怎那麼好……」
「其實那年在宮牆下瞧你跪著,我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是覺著丟臉……自己在你面前那幅模樣過……覺得沒面子,所以心裡暗暗想著,讓你在我面前丟一丟臉才算扯平了……」
「枕在你腿上特別舒服……其實五年前我就想對你這樣……」
「也不都是為了做這種事,就是……和你在一起時,就覺得很安心……,知道你什麼都能處理好,妥妥噹噹的 ,你遞過來的茶總是合我心意,溫度都是剛剛好的。總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爭不搶不聒噪,需要你的時候又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讓我覺得很舒服……甚至有時都懷疑,你是不是暗中觀察了我許久,或是哪裡派過來的眼線,怎有這樣恰到好處的人?」
豐鈺被他低喃的語聲弄得滿臉通紅。
他不說情話則已,這開關一打開,他卻像脫了韁的馬,什麼葷的素的都不忌……直到她聽見他說「……你眉眼某處,長得有點像我姐……」
豐鈺亂鬨鬨的大腦霎時猶如被澆了桶水。
她像他姐?
敢情他這份深情由來,是因著她像他姐?
豐鈺簡直被他氣笑了,心裡那點旖旎霎時一點不剩。甚至想抬抬腿將他一腳踢開。
轉念又想到淑妃當年的盛貌,又覺匪夷所思。
她若有淑妃的姿色,便是刻意的打扮老成,怕也遮不住那光彩。只怕早已不是宮女,該飛上枝頭做了後宮主子了吧?
第二天一早,隔壁二太太鬧了起來,清早韓嬤嬤就候在外頭廊下,翹首盼著,裡頭直到辰時才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韓嬤嬤飛快問了聲安,招呼手底下的小丫頭們備了巾帕熱水等物魚貫而入。
豐鈺去屏風後頭小浴的時候,韓嬤嬤覷空與安錦南低聲道「昨晚隔院出了點事兒,二太太氣的一晚沒睡,按著五姑娘說要回侯爺一聲,欲把她送去清風觀做姑子去。」
安錦南蹙了蹙眉,才要說話,就見豐鈺從後面走了出來,見他與韓嬤嬤說話,似乎有些顧慮,腳步頓住然後走去了裡間。
安錦南指頭在桌案上敲了敲,雖沒什麼表情但明顯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緩聲道「以後內宅事可直接回夫人。我不常在家,諸事她拿主意。」
韓嬤嬤有些訕訕地道「事關五姑娘清譽,又隔著二太太,夫人來的日子淺,老奴是怕讓夫人為難。」
府里久已沒有女主子,平素旁的事一律韓嬤嬤和安瀟瀟商量著做主,事關二夫人那邊的事韓嬤嬤打點的向來妥帖。
昨晚事情鬧得有些大,韓嬤嬤當時就想過來回了安錦南。可經由前幾次的事後,她每每在安錦南夫婦情濃時闖入,事後就免不得要看幾天侯爺的冷臉,雖侯爺念著舊情不曾說她什麼。可她不是那沒眼色的小丫頭,她都看得分明,侯爺不樂意有人在他和豐鈺獨處時進屋。
硬撐到這個時辰,她一夜都不曾安睡。平素侯爺晨起練劍,卯正一定起身。誰料夫人偏生纏著,不知用了什麼功夫,纏得侯爺辰時才起身,她便直直在外侯了整個時辰。
夫人陪嫁的那個小環丫頭又是個沒眼色的,當作沒看清她對她打眼色似的,說什麼都不肯出面喊夫人起身。
此刻安錦南話一出,韓嬤嬤不由有些委屈。她雖只是個奴婢,可畢竟跟在侯爺身邊二十多年了,從小看到他大,是親人一樣的情分。侯爺素來對她尊重,喊她一聲「媽媽」,她便在京城的世家行走,去了別人府上也有被人家奶奶太太親自接見的體面。只不知為何,自打這個樣樣上不得台面的夫人進了門,侯爺就似變了個人,她只不過依舊照著往常的規矩行事,卻總覺得自己和侯爺之間被硬生生隔了些什麼。侯爺這段日子給她瞧的臉色比過去二十多年總數還多。
安錦南輕輕瞥她一眼,沒說什麼。韓嬤嬤吞吞吐吐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五姑娘的事在侯爺這兒向來都是最緊要的,安家就只剩下這麼幾個人,侯爺重情,對二房那頭十分照顧。可如今……
韓嬤嬤抿住嘴唇,頓了片刻。安錦南沒等她說下去,他隨手扔了手裡的書,站起身朝里走去。
不一會兒,手裡攥著豐鈺的手,將她從裡間拖了出來,行至韓嬤嬤面前,意有所指地道「你既嫁了我,就得擔起侯夫人的責任。不能總是躲懶不理事,瀟瀟和二嬸鬧起來了,我一個男人家怎麼好開口。你去,擺出你安氏宗婦的派頭,幫嬸娘拿主意去!」
豐鈺使勁推了推他的手,沒推開,紅著臉看了韓嬤嬤一眼,「侯爺,您先放開,我總不能空手過去。」
安錦南意在幫她立威,順勢敲打韓嬤嬤而已,也不是當真就要立時押著她過去理事,見她快步進去取了件東西過來,神秘兮兮地揣在袖子裡,不由斜睨著她含笑道「帶的什麼禮?還不給人瞧麼?」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了出去。不知安錦南低聲說了句什麼,引得豐鈺整張臉都變作粉紅顏色,伸手握拳,在他肩頭捶了兩記。
韓嬤嬤心中一片冰涼。她沒來由的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侯爺再也不需要她了。她老了,為侯爺付出這一生,到頭來成了侯爺最厭惡的人。
豐鈺和安錦南一前一後跨進院子,裡頭靜悄悄的鴉雀無聲。侍婢們都給趕到了院子裡,一見兩人過來,安瀟瀟身邊的丫頭面色一喜,低聲道「姑娘在柴房裡關了整晚了,太太還生著氣,等著侯爺傳了意兒就要送姑娘走呢。」
安錦南點點頭,負手走在豐鈺前頭。小丫頭一掀帘子,安錦南不及走進去,就從裡頭猛地躥出個少年。
安錦傑沒料到安錦南會在這時候到,臉上五官登時皺巴成一團,急急剎住步子,乖覺地道「兄……兄長!」
安錦南冷冷「哼」了一聲,將人衣領提著,「昨日本侯教你的拳法練好了?」
安錦傑一張臉漲的通紅,嘴角擠出個不知是笑還是哭的難看表情「我……我……正要去練!」
安錦南冷笑「今日本侯故意遲去校場,不過為試驗你罷了。你果然覷空偷懶,真沒叫本侯失望!」
他平素就端著一身威壓煞氣,小輩兒們在他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這會子果然生氣起來,叫安錦南怕得根本不敢看他,垂著頭不住道「我這就去!這就去!是妹妹出了事,我過來瞧瞧,我總不能……連妹妹也不理。兄、兄長……我娘等您好幾個時辰了,氣得早上飯也沒吃,您和嫂子勸勸吧!」
每回一提這個准管用,安錦南畢竟更關心二太太和安瀟瀟。可安錦南這回也沒忘了他,冷笑道「善,你且去校場掄錘掄兩個時辰,回頭我問趙躍,少一息、一彈指都不行。」
安錦傑哭喪了臉,又不敢說「不」,偷瞧一眼豐鈺的面色,覺得自己丟臉極了。垂頭喪氣地應聲去了。
夫婦二人走進屋中,二太太已經聽著了他們適才說的話,憔悴的面上露出些焦急表情,想是又心痛寶貝兒子安錦傑受苦了。
安錦南和豐鈺請了安,各自坐下後,安錦南道「五妹妹何在?她如何惱了二嬸?」
上回崔寧的心思暴露,豐鈺並沒直接到二房這邊來參與其事,陡然叫二太太在她面前自曝家醜,她明顯不太自在。
安錦南垂了垂眸子「鈺兒,你不是有東西給嬸子?」
豐鈺點點頭,上前一步,從袖中取了一隻瓷盒子出來。
兩人均是不解地看向她。
豐鈺緩緩道「二嬸,這是有人托我,帶給您的。」
將盒子打開,露出裡面的東西,是一盒乾燥的黃土。
安二太太眉頭直跳,不解地道「這是何物?是誰帶給我的?」
豐鈺將東西雙手捧起,奉到二太太跟前。
「是盛城城防營都統崔大人。」
「前番,他身受重傷出了侯府,卻並沒有時間養傷休息。馬不停蹄去了一趟潼陽。」
「這是潼陽麥子山腳下的一坯黃土。」
「二嬸,您要留著麼?」
安錦南抬眼,深深看了眼豐鈺。
崔寧並沒去過什麼潼陽,他是清楚的。那這東西必然就是她找人弄了來的?
為著什麼?為著有一日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時,替崔寧說情?
再看二太太,人已經緩緩站了起來。眉頭緊蹙,眼睛緊緊盯住那盒東西。
慢慢的,眼淚從她眼底漫了出來。
二太太伸出手,幾番下過決心,才緩緩地將土接過。
豐鈺輕聲道「二嬸,您稍歇會兒?我們去瞧瞧五妹,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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