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翻卷子的聲音，逐漸稀疏。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肥碩的身軀大趙。
大趙也敏銳的有所感知。
鋒利的目光「直插」後背，如鯁在喉。
急中生智道：
「數學題！數學題！……夏啟做過的，都不會再錯。」
眾人聽著大趙的「強行解釋」，但也不覺有誤，緩緩移開視線。
見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夏啟吸引轉移。
大趙心虛地摸了摸自己寬大的額頭，擦拭虛汗。
心裡鬆了一口氣。
黃浩偷偷看向大趙，回了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錢雅妍正逐漸提起的「興致」被人打斷。
當即杏目瞪了一眼，「半路跳出的程咬金」——趙利威。
隨後微微扭頭，回看被周圍人頻頻注視的夏啟。
心裡……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在高三（13）班，有一個大家不太願意提及的話題，或者說人物。
那就是……夏啟！
人與人是不同的。
甚至，人與人之間差距，比人與動物……還大。
錢雅妍對夏啟第二次的深刻印象，是在一次課間的休息時間。
留在教室里，回答學生追問數學大題。
當時，錢雅妍信誓旦旦，在對「懵懂未知」的學生說。
這個解析幾何有……2種解！
卻突然聽到，她背後的夏啟，在和自己「唱反調」！！！
一點也不「尊師重道」的夏啟，正「大聲」地和旁邊的人「辯解」。
她剛剛講的問題……只有一種解！
並給出了簡單明了的反證，推導證明，第2個解……不存在！
在第一時間。
錢雅妍就覺得，一定是夏啟錯了！
自己可是老師，怎麼會錯呢？
她當即就想，好好地「教育」一下夏啟。
優秀教師的名聲，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順便……嘿嘿~~！
「摧殘」一個好學生的心靈的機會可不多。
她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之後……饒有興趣地聽完夏啟的簡短有力的證明過程。
錢雅妍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知道自己臉……丟大了。
「要被自己的學生嘲笑」、「完美的教師形象破碎了」、「夏啟怎麼這麼討厭」……零零碎碎的念頭完全充斥著她的腦海。
現在錢雅妍都忘記，她是怎麼在其他學生的「恐怖」的圍觀中，從教室里「逃脫」而出的。
只記得她這個老師……「錯」了。
而自己的學生夏啟……是「對」的！
從那時起，錢雅妍就對夏啟產生了些許的心理陰影。
教課從來不細看夏啟。
就當沒有這個學生。
生怕自己某次又出紕漏。
被他「逮住」機會，再次「公開處刑」！
甚至，對夏啟第一次的深刻影響：「數學第一」、「挺帥氣的」……
都下意識地漸漸淡忘。
即便是到了現在，錢雅妍對夏啟，還是有些心有戚戚。
錢雅妍裝作神態從容的走到講台前。
「隨手」拿起自己的保溫杯，慢條斯理的喝水。
心裡正在慢慢盤算著，怎麼轉移學生們的注意力。
正舉杯喝著水，錢雅妍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正在「悠閒」地像個沒事人一樣，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的夏啟。
『去你娘的……夏啟！你真的……好坑了！』
錢雅妍暗地裡咬牙切齒，心裡是又氣又好笑。
「夏啟……確實和你們不一樣。
雖然我也沒有教授過學生幾年，學生卻知道了解的不少。
像夏啟這樣的學生，我也就……只見過這一個而已！」
慢吞吞地說完後，錢雅妍伸手向耳後撩了一撮頭髮，展顏一笑。
眯著眼，注視講台下方學生們，略顯期待的眼神。
她知道這是……為什麼。
授課的老師，公然在課堂上，承認不如一個需要聽她講課的學生。
是教師自己的能力不足，教不了他……
對於眾多的學生來說。
雖然夏啟這人「高傲」、「冷漠」、「不好相與」、「比自己帥氣」……
但是他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啊……！
對於「階級敵人」老師，大家是同一個的立場！
此時，同學夏啟被老師變相的表揚。
他們像是自己在被表揚、肯定了一樣。
與榮共焉！
現場的氣氛，漸漸有了微妙的轉變。
錢雅妍縴手拿起講台的雷射筆。
隨手在鑲嵌在牆壁里，黑色結晶組成的顯示器上。
畫了一個二維坐標系X/Y軸。
「X軸表示努力程度，Y軸表示知識程度。」
錢雅妍轉身看向眾人，嘴角勾起一抹弧線。
「這個右上角應該是什麼？」
「學霸。」
學生們立即回答，但聲音參差不齊。
「這個左下角呢？」
「學渣。」
第二次，學生們不約而同的回答。
「左上角？」
「學神。」、……「夏啟。」
第三次，學生們……異口同聲。
不！
還是有一個……不一樣？？？
錢雅妍的杏目溫怒，直接朝著大趙瞪去。
眾人也隨著目光扭頭望去。
「趙利威，你說說右下角是什麼？」
大趙目光有些躲閃，但又不敢不答。
只能悶聲悶氣，試探性地小聲回道：
「額……呵呵……學……學廢！」
「哈哈哈~~~！」
大趙周圍的幾個損友，肆無忌憚地大笑。
「夏啟！……你來說！」
見課堂的氣氛漸漸被調動。
錢雅妍微微眯著大眼睛，「不懷好意」地望向夏啟。
「X軸表示努力程度，那Y軸應該是學力程度，努力的力。」
夏啟重新定義了一下，數學老師的Y坐標軸屬性。
仿佛沒有看到，錢雅妍那雙目噴火的杏目。
他沒有多少的不適，繼續溫聲說道：
「右下角應該是學弱，而學強沒有學霸好聽，就變成大家常聽的了。
學霸即代表，努力勤奮又學習能力強的人……」
夏啟毫無被怒視的自覺，一直侃侃而談。
好似根本沒有把教師錢雅妍……「放在眼裡」！
大趙和黃浩看著「母老虎」錢雅妍眉頭緊鎖，俏麗的臉蛋冷若冰霜。
好似要跳起來把夏啟「暴打一百遍」。
都有些幸災樂禍。
老錢這次又想敲打人，是得有人好好……「治治」她!
老欺負我們這些學渣有什麼意思？？？
夏啟！
關鍵時刻，還是你……有「擔當」！！！
……
「行了！我看大家都有些認同你是學神，不怎麼努力就和學霸差不多。
我可以幫大家考察考察……
看看學神是否……名副其實？」
錢雅妍認為，身為老師的自己，絕對不能被夏啟牽著鼻子走。
得扳回一場。
她立即轉移了話題。
「孫琳，你是數學課代表，你先出個問題。
嗯~……要數學問題！」
錢雅妍指示自己的課代表「首發」，衝鋒陷陣。
「啊~……老師，這不太好吧！」
孫琳頓時一僵，回頭望了一眼神態自若的夏啟，臉色有些微紅。
見孫琳害羞，錢雅妍像是找到解氣的「軟包」。
黛眉一揚，立即來了興致。
語氣堅定地「指揮」自己的先鋒大將。
「你隨便出個問題，加減乘除法也行。」
孫琳抬起皓腕，撐著光潔的額頭，長發遮住雙側臉頰，閉眼細想了一會兒。
眾人這時也在沉思。
萬一，「不要臉」的「母老虎」，下次要自己……出題，怎麼辦？
「15926535+82818284」
孫琳剛說完一遍。
「夏啟！立刻回答，不許遲疑！」
錢雅妍當即插嘴打斷，杏目帶笑，死死盯著夏啟。
「98744819」
夏啟「順從」的回答，從容不迫。
「對嗎？」
「不知道。」
「速度好快！」
「我答錯的速度也快！」
「我連題目都沒記住？ 」
「就一遍……誰能記得住？？？」
「我記住了，但不會立刻心算！」
「老楊！……又是你，你現在都不怎麼謙虛了啊~！」
班級眾人議論紛紛，相互大聲交談。
錢雅妍也擺弄著自己的智能手環，似乎是在操作什麼。
「孫琳，你還能再重複一遍嗎？」
孫琳周圍關係較近的女同學，好奇詢問道。
她們現在連題目都忘了。
那一長串的數字，誰能記住呀~！
孫琳抿了抿嘴，神色不定地左右看著。
「親密」的老師錢雅妍和……「陌生」的同學夏啟。
一個目光灼灼的操作著智能手環；
另一個始終漫不經心。
她不知道，是否要將題目再說一遍……
學生們佩戴的智能手環，由學校發放並監督使用，上課期間無法操作。
即使在校內使用，也會收到校方的監管限制。
就比如現在。
任課老師，能夠知道學生們的智能手環的使用現況。
並在學生「違規」的時候，有權限直接「鎖死」。
所以並沒有學生翻出自己的手環，使用計算器……
突然。
錢雅妍「陰傑一笑」，柳眉一挑。
目不轉睛的盯著夏啟。
「是對的，不過……嘿嘿~……這兩個數有別的含義，夏啟你知道嗎？」
孫琳、大趙、黃浩、楊學同等人，也都停下議論。
「15926535是圓周率π的小數點後第三位開始，42135623是自然底數e的小數點後第三位開始。」
被死死盯著的夏啟，回答的語氣依舊平淡。
說完後，稍稍驚訝地回看了幾眼，沒有多深印象的班花孫琳。
「或許有些人回去專門去記圓周率π，但是自然底數e就少了太多了。」
孫琳聽到夏啟的「誇獎」，白皙光潔的臉頰和脖頸都開始有些泛紅。
深深地低著小腦袋。
「哇塞~，還有這一出。」
「學神……真的離我們好遠！」
「不用懷疑，我們就是在左下角的學渣。」
「不要！你們去當學渣，我要當學霸……」
「學渣和學霸都要主動的去選擇學習或不學習，學神和學弱都是被動的天賦……」
「不對！
中等教育6年，至少有5成以上的人數，因為學習能力不夠而專修了。
我們這些人不能用學渣——主動不努力學習因此學力不高，來自欺欺人，掩蓋自己學力弱的真相。
承認自己是學弱吧。
你們要坦然面對自己。
真正的猛士是敢於直面血淋淋的現實！」
大趙突然說出，自己思考許久的「忠言」，當即震驚眾人。
「我艹，大趙，是你嗎？」
「大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了了！」
「趕緊把你戴的皮套摘下來，你不是我們熟悉的胖趙……」
拍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錢雅妍杏目微眯，凝視眾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讀書學習，不一定，學識淵博，功成名就，前程似錦。
但能讓你說話有道理，做事有餘地，出言有尺度，嬉笑有分寸。」
眾人聽完……沉默！
腦海思緒紛飛，教室里熱鬧的氣氛……消失了。
「夏啟，你也說說！」
錢雅妍給夏啟使了一個眼色。
她面無表情地雙手抱肩站立，但心有惴惴。
『夏啟，你可得給我一個薄面，可別……又來打我的臉！』
萬眾矚目中，夏啟正襟危坐，並沒有立即回答。
環視眾人，沉吟片刻，他才語調柔和的說道。
「不論學力多少，主動努力，即便是學弱。
從客觀概率上說，也比學渣擁有更多可能性、更多的選擇。
而選擇權的大小即為自由的程度大小。
自由是你以後可以，對你不感興趣的事說『不』。
越是自由，越是如此。
學習就是我們當下為以後說『不』的時候，最容易快速增加的最大交換籌碼。
沒有外力……無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