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終於死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的苦難結束了......
想到這，張鶴居然還有一絲欣喜......
但是害怕被身後的阿嬸看出異常，他很快就將眼底的情緒掩藏了下去，轉而換上了傷心的神情。
「媽......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
張鶴聲淚俱下。
阿嬸見狀嘆息道：「唉，你媽這是不想拖累你啊。」
張鶴小心翼翼地將張翠蘭的身體抱到了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媽......」
「你醒醒啊媽，我不嫌累，我願意伺候你。」
「你別走啊。」
聽到張鶴的話，阿嬸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同情。
她緩了緩，說道：「小鶴，你節哀，我去喊村里主事的人吧。」
張鶴沉默很久，才輕輕點頭：「好，嬸子，麻煩你了。」
他們村裡的習俗就是如此，如果誰家有人去世，便找主事的人過來拿主意，順便操辦接下來的喪儀。
就這樣，張翠蘭被下了葬，張鶴也進城打工，一步一步往上爬，後來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
女朋友？
想到阿梅，睡夢中的張鶴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想要將對方擁入懷中。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掌心傳來，如同觸摸到了千年寒冰，讓人心悸。
猛然間，張鶴從夢中驚醒，眼中滿是驚愕。
此時，阿梅正背對著他，只留下一個漆黑的後腦勺。
感受到身邊的涼意，張鶴心中湧起莫名的不安，他咽喉乾澀，輕聲呼喚：「阿梅，你怎麼了？」
見女友沉睡不醒，他晃了晃對方的肩膀：「阿梅，你身上好冰。」
但就在這觸碰的瞬間，一場駭人的變故驟然發生。
阿梅柔順的青絲緩緩滑落，如同揭開了一層詭異的面紗。
下一秒，青絲之下竟然浮出了母親那張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的臉龐！
那凸出的眼眸中，似乎還殘留著無盡的哀怨與不甘。
「小鶴，媽死得好慘——」
這句話，如同幽冥中傳來的低語，讓張鶴的心臟瞬間緊縮，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失聲驚呼，身體不受控制地從床上翻滾而下，重重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留下他急促而慌亂的呼吸，以及心中無法平復的驚駭。
「媽......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是你害死了我，你還我命來——」
張翠蘭慢慢站了起來，她瘦弱的身軀如同一副行走的骷髏架子。
看著母親越來越近，張鶴被嚇得魂飛魄散，只能不停地後退。
「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上吊的......」
突然間，張翠蘭快速逼近，與張鶴面對面，四目相接。
「小鶴，是你殺死了我。」
她離得極近，近的張鶴甚至能聞到那股熟悉的「老人味」。
是他腦海中無法抹去的味道。
「我沒有，媽，我沒有。」張鶴還在極力否認。
「媽什麼都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死，你想擺脫我這個累贅，所以你——掐死了我。」
張翠蘭陰惻惻地笑了出來，那聲音森冷悠長，直擊心靈，讓人汗毛直豎。
張鶴被嚇得冷汗直流，整個人顫慄不止。
張翠蘭伸出形如枯木的手緩緩摸上張鶴的脖子，然後一點一點地收緊。
「就這樣，一點一點掐死了我。」
張鶴呼吸急促，臉上寫滿了驚恐。
緊接著，他失聲哭了出來：「是又怎麼樣，我伺候你那麼久，我是人不是機器，我也會累的。」
「我也會有情緒......」
「你不是我媽嗎，你為什麼不能心疼我，體諒我一下。」
「那時候我才十九歲，我怎麼挑得起這麼重的擔子。」
「你死都死了，為什麼不死得痛快點，為什麼還要折磨我。」
張鶴把內心壓抑許久的情緒發泄了出來。
沒錯，當時他的媽媽並沒有死透，而是陷入了昏迷。
在阿嬸出去叫人的時候張翠蘭呼吸到新鮮空氣，就悠悠的醒了過來。
可是看到母親睜開雙眼，張鶴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開心，而是深深的失望。
那是心愿落空的表現......
他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眼下的困境，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去闖蕩。
可是母親，她偏偏又醒了過來......
想到自己未來十幾年還會被束縛在這個一貧如洗的家裡，張鶴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惡毒的念頭。
而且他的動作比想法還快。
在他反應過來時，雙手已經伸到了母親的脖子上。
張翠蘭看到兒子，剛喊了聲：「小鶴......」
下一秒她就被張鶴緊緊扼住了喉嚨。
「小......」
張翠蘭呼吸困難，話語也被無情地掐斷，只有臉上留下了驚愕的表情。
張鶴心下發狠，雙手不停地用力，他一邊哭一邊呢喃著：「媽，求求你去死吧。」
「你放過我吧。」
「欠你的恩情，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給你......」
張翠蘭被親生兒子掐死，死後，她一直瞪大雙眼，怎麼也合不上。
她是想過自殺，減輕兒子的負擔，可她沒想到，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居然會親手扼殺她的性命......
等到村民到來時，張翠蘭已經完全沒了氣息，有阿嬸作證，沒人會懷疑一個十九歲的少年。
看到張鶴痛哭流涕的模樣，他們反而安慰他，勸導他。
他們說這是張翠蘭心疼兒子，自己選擇赴死。
他們說，張翠蘭的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話雖如此，張鶴還是免不了受內心的譴責，夜夜夢回，他都能看到母親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這是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張翠蘭面目猙獰，低聲笑了出來：「我養你十幾年從未抱怨一句辛苦，你伺候我兩年就心生厭煩。」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由於呼吸困難，張鶴臉憋得通紅，但他還是艱難地說道：「父母為孩子付出......不是......天經地義嗎。」
「你如果真疼我，就應該......為我著想啊，媽......」
張鶴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但他始終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更何況，母親那種身體狀況，明明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他只是讓對方解脫，也讓自己解脫......
張翠蘭的眼神在暗夜中變得冰冷：「既然活著那麼痛苦，你何不去死？」
「兒子，媽不求來生，只求現世，一報還一報。」
說著，張翠蘭突然發力，緊緊掐住了張鶴的咽喉，一如他往日那般。
張鶴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了張翠蘭的束縛，只能慢慢感受生命的流逝......
......
殷靈趕到的時候，張鶴已經死了。
死在了床上，死的悄無聲息，連一旁的阿梅都沒能察覺。
她睡夢中聽到敲門聲就迷迷糊糊爬了起來，在看到殷靈和餘歡時，惺忪的雙眼更是充滿了疑惑。
「小妹妹，你們有什麼事嗎？」
「你男朋友呢？」殷靈問。
「在睡覺呢，怎麼了？」
殷靈沒有回答，而是徑直進了屋。
在看到張鶴的臉色時，她就知道對方已經死了。
她離開的時間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可就是這麼短暫的功夫，張鶴就丟了性命。
而且房間裡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惡靈的氣息。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又是怎麼做到的？
殷靈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