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太太跟顧氏不同的地方在於,顧氏想的是讓黎梓卿有機會嫁個好人家,讓黎朝宗不用吃那麼多苦,有好日子過。
黎老太太卻是覺得無論是黎梓卿還是黎朝宗都是有大出息的,現在是因為憋在這麼個小破村子裡,虎落平陽被犬欺,完全沒有施展才學和本事的地方!
只要他們能離開這村子,一定會大有作為,到時候讓她和黎百川在村子裡享清福還不容易?
在黎老太太心裡,黎久薇除了會做脂膏和一些伺候人的本事,就跟那個拋頭露面的兒媳趙氏一樣讓人生厭。
黎梓卿則不同,性子溫婉、處處以她為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謹守閨譽婦德,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本來黎梓卿是要嫁入高門的,如今在西綏這麼個窮鄉僻壤,只要能出去,想要嫁個高門更就容易了。
黎老太太不在乎黎梓卿會不會做妾,原本在元都嫁高門,憑著黎家皇商的出身,除非運氣好碰上哪一房沒什麼資財或是身子不好的庶子,否則要想得了富貴和實惠也是一樣要給人做妾的。
等黎梓卿進了西綏的大戶人家的門,先讓她把做丫鬟的月銀全都拿回村里給他們用,之後做了妾了,光是聘銀也夠他們花銷一陣子了。
黎朝宗那就更不用說了,他在村子裡吃喝玩兒樂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村里私塾教得太簡單了,他懶得學,才把心思花在這些事兒上。
等到黎朝宗去了外面的書院,就算當個書童也是能跟著一起念書的,要是他念的好,說不定有個什麼機會,能拿賞銀不說,還能脫離奴籍咧。
就算不能,討好了書院裡讀書的那些公子、少爺們,請他們派人到村子裡說一聲,再把賞銀送過來,他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這些人幫他們說話,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牙婆了?
黎老太太心裡的算盤打得噼啪響,抹著眼淚便道:「好你個白婆子,聯合這些泥腿子欺負我兒子。當日黎家蒙難,不得已賣了我二孫女。賣了也就賣了,當日我也是點了頭的,今兒我做主,這件事可以不跟你計較。」
「白婆子,你不得不承認,你把我二孫女帶走的時候對她是另眼相待的,她的確給你帶來了銀錢之外的好處,這個人情你得還。今兒老太太我就在這兒倚老賣老一回,做個主。」
「黎家不用你養著,但我們家欠的銀子你得給還了,喬家村是你讓我們來的,來了就讓這些人引著我們花銀子,置辦院子、蓋屋子、買衣裳、上私塾,地還離院子遠……你要不是私信重,把我們弄到你夫家村子裡,我們欠不了這麼多銀子。」
「還有,你得把我大孫女和孫子弄出去。大孫女找個好人家做丫鬟去就行,她可以上買奴契。不過她可是個好姑娘,還識字,琴棋書畫都精通,可不能讓她做粗使丫頭,二等丫鬟也不行,必須做一等,就算一開始不行,半年一年之後,必須是一等丫鬟。」
「我那孫子在這兒讀書不合適,這村裡的先生知道個什麼,你得給他找個書院,得是西綏有名的那種,讓他去當書童或者幫著那兒的先生做事去,不收他束脩,能讓他讀書,要是外面有那種罪籍也能參與的比試,不能攔著他不讓去……最好還有工錢。」
「我孫子和孫女不一樣,他將來是要去科考的,不能落下奴籍。沒有買奴契不能離開村子的話,你去找里正,有州官來巡查的時候,讓里正說個謊,就說我孫子還在村里念書呢,或是病了也成,幾句話就能含糊過去的事兒,你幫著村里做了這麼多事兒,這點兒人情里正他總要給吧?」
喬大錘在一旁都聽傻了,沒想到這黎老太太居然比黎百川更加自大,真把自己當個大人物了。
喬大錘站在那兒沒動,黎百川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坐在地上看向他娘:「娘,銀子能要來為什麼不要?只要咱們心齊,她不願意也得給咱們。」
黎老太太走到他身邊,又抹了把淚:「你啊……貪多嚼不爛,咱們不用她養,只要梓卿和朝宗有了好前程,還怕養不活咱們兩個?等他們的工錢拿回來,家裡還有兩個姨娘伺候咱們,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這回,你就聽娘的。」
黎百川想了想,一把揮開黎老太太搭在他肩頭的手:「娘,您糊塗啊,他們拿工錢得多久?就是拿到了,也不多,哪兒夠花用的。」
「您放心,白婆子不敢得罪您二孫女的主家,為了跟這個主家處好了,她肯定得答應。不能就這麼算了,做什麼丫鬟,有了銀子,下個月咱搭上嫁妝就能把梓卿嫁出去,換了聘禮回來,咱朝宗想在村里讀書就繼續讀,不想把銀子給里正,一樣有書念。」
「您老要是犯糊塗,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我跟您急,您可就指著我給您養老送終呢,您要是耽誤我享福,親娘我也不跟您客氣!」
黎老太太氣的手抖,剛剛那番話是尋思了一路才想出來的,這會兒說完了,詞窮了,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當下黎老太太就跟黎百川吵了起來,兩個人都覺得自己更有見識,罵不過了就開始罵顧氏。
黎百川罵顧氏不知道勸黎老太太,由著她老人家在這兒搗亂。黎老太太罵顧氏不知道歸勸夫主,頂撞母親,還就知道要銀子,都是她那一雙兒女花的太多了。
顧氏也不敢解釋自己生的那倆冤家花的雖多,倒也比不上黎百川喝酒和賭牌花的多,她只能磕著頭在那兒跪著告罪。
屋裡一片混亂,最後還是黎老太太的哭喊聲占了上風:「都是喪良心的,白婆子,你都聽到了,不是老太太我不幫你,是我兒子不答應。人你得給我們安排,銀子把債還上之後,你看著給,多少得給點兒。」
「你要是不給,我兒子去府衙告你去,我……老太太我一把老骨頭了,反正不是這幫孽障逼死,就是被你逼死。反正活不了了,我就撞死在府衙門口的石獅子上,讓你好看,讓你做不了牙婆,讓你打板子,讓你一雙兒女都沒湯藥喝、沒飯吃……」
喬雅看戲都看傻了,白氏也沒想到黎老太太講起歪理來很有一套,撒起潑來更有一套。
可白氏畢竟是占著先機和人脈的,她尷尬地笑了笑:「老太太的意思是人要安排,銀子也要,不然就要我一家的命啊。你也知道我幫著這村裡的人和里正老爺辦過不少事了……」
「大錘兄弟,老太太說她要撞死在衙門口的石獅子上,這是要拉著全村人一起去死啊。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