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覺著容昔的本質是好的,只是被家裡對她的教養耽誤了,在心裡他依然沒有一點兒要放棄這個妹妹的打算。
不過他也真真切切地對黎久薇有了改觀,甚至一提起來心裡就是欣賞,還有一些崇拜,甚至有了將來想拜她為師學習製作器物的打算。
只是這不影響他依然認為容昔是可以改變的,等到事情結束,他一定想方設法地幫助容昔改變,不讓她將來嫁人了之後還要因此吃虧。
黎久薇側著頭端詳著容易天人交戰的表情,看破不說破,他想改變就去嘗試吧,等他自己撞了南牆,他就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改變不了的。
唉,還是太年輕了。不過,年輕,真好。
容易對容昔這般看重,根源其實在他自己的親妹妹容瑩身上,容瑩自從「得了那怪病」就在忙著求醫問藥,平時病懨懨的,跟容易連句話都說不上。
父母早亡,家業也沒有多少積攢,容易為了給容瑩籌湯藥銀子,只能跟主宅來往密切,之後又跟著容軒去行商,跟容瑩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容易在主宅的地位算是寄人籬下,要想多給家裡倒騰些銀子,只能對主宅上下更加殷勤,久而久之,其實他用在容元修夫婦和容昔的精力就遠比用在容瑩身上的多了。
容昔就算身子弱些,也不影響她能說能笑、能寫會畫,更不會影響她跟人相處。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容易的歲月里,容昔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容瑩這個親妹妹的位置,才會讓容易如此相信她、離不開她。
黎久薇沒打算在這時候剖析容易的心路歷程,她開始跟他梳理之後可能發生的事:
「榮原、大陳的證人還有攔著他們的人都應該離這兒不遠了,李護衛說他們現在住在客棧里,明日咱們就該能遇上了。你可得記著上什麼山,唱什麼歌,見著容家人,我是你的誰?」
容易眼睛一瞪,臉一紅,覺得尷尬也還是說了出來:「……騙他們說你是我未過門兒的媳婦。」
黎久薇也尷尬,但她能忍住,當下便正色道:「那要是見了那兩個證人,又該怎麼說?」
「說你是大堂兄的屋裡人,也是盼君歸的大掌柜,現在大堂兄家宅和生意上的事兒都歸你管,就等著分家之後扶正了。」
容易私下練了好多遍,現在說起這些瞎話來,已經相當理直氣壯了。誰敢質疑他,他就嗆誰!
「不錯。」黎久薇誇了句,「還得記著,進去之後我跟他們談,你一定帶著人把門看緊了,一定不能那些人進來破壞。」
「再有,談成之後,得趕緊帶著他們兩個回去。要是到了關里,有人把我抓了,你得記著一刻都不要耽誤,不要想著救我,想把他們帶回去,跟李護衛會和,把他們交給胡捕頭的人。」
「一定記著,千萬不要想著救我,我自有辦法應對。先把混貨的事弄清楚最要緊,千萬不能因小失大。」
容易別的都認同,就是這一點不行:「你確定能應對?他們可是會把你抓到大牢里去的,平日裡也就算了,還能幫你打點,不會讓你吃苦。」
「現在的通元府衙,恐怕我們想送銀子進去,人家都不會收,大牢那種地方,你抗不住的……」
黎久薇灑脫地道:「抗不住也得抗,現在把兩個案子解決了最重要。受罪麼,養養就好了,要是大公子被治了罪,易公子未必有事,我跟李護衛這樣的有沒有命在都不好說了,那可就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就照我說的來,左右受罪的人是我,我自己擔了。你不用太緊張,我手上有這麼大的金笸籮在,又是不能一下子就搶過去的,他們才不捨得弄死我。」
容易還想說什麼,黎久薇打哈哈也就過去了,當晚一行人尋了個穩妥的地方歇息,用飯時都試了一回掛車的熱灶和新做出來的吃食。
容易還好,出發前就吃了個飽,這幾個護衛就不一樣了,喝著熱湯吃著熱餅,就著鮮嫩的豆乾和咸香微辣的肉乾,都感概著如今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居然也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了。
第二日快到午間的時候,一行人接近了客棧,一名護衛先去查探,很快便來回報說是榮原和大陳的證人都在房間裡,容家派去的護衛和管事兒在樓下大堂里用飯。
去查探的護衛先去確認了下,這些人從前都不在通元城這邊的容家宅邸當值,應是沒見過黎久薇的。
容易和黎久薇看著對方重重地點了下頭,轉過頭時兩人按照之前演練好的已換上另一副表情,一個在前,一個略微落後一步,朝著客棧大堂的食肆走去。
之前容易是有些生硬的,好在他不做事的時候本身就像個紈絝,周圍打交道的也有很多的紈絝,騎馬看花、喝酒賞戲聽曲兒……平日裡也沒少干。
他只要想著往日玩兒樂、應酬時的樣子,然後把身邊的黎久薇當作別人,也能演個差不多。
一進大堂,連帶著幾個隨行的護衛眼神兒都變了,一個個地看著客棧里中規中矩的酒菜發直,仿佛為了趕路有幾日沒吃上正經飯菜了,一進來就嚷著讓小二把他們拿手的酒菜都上幾份兒來。
他們的動靜很大,大堂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們,往日裡這樣的人很多,倒也沒什麼,人們看過來只是因為他們聲音大而已。隨意地打量了一兩眼,就又重新用自己的飯菜了。
可是這一回就不一樣了,容易一進去就特別的著急,恨不得立刻就讓小二把菜送上來:「有什麼上什麼,小爺幾個趕路,趕緊的。找個人幫我們把馬餵了,吃完就走,只要夠快,小爺有賞!」
「幾位客觀,小店灶上有現成的熱菜,這就給幾位拿去!」
「要快,別搞那些花花樣子,慢了當心小爺砸了你們的鋪子!」
容易雖急,對待身邊的黎久薇卻非常用心,先幫她挪開了椅子,用帕子擦了擦,才讓黎久薇坐下。
幾個護衛另坐了一桌,黎久薇坐下拿起帕子給容易沾了沾面上灰塵,巧笑嫣然地道:「易公子,你先說要帶奴家回西綏去,宅子都置辦好了,這又不回去了,還要往回趕。」
「你反悔不帶奴家回去,奴家也能明白你的苦衷,可既然是要回大陳去,何必這麼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