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此時只想反捅他一刀。
「你腦子又不清醒了？」
這小子自從到了這裡之後，神經一直不太正常。即便他本來膚色就挺黑，憔悴的熊貓眼依然清晰可見。問題是他又不是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而是甲亢般有點興奮過頭。
孟飛完全能夠理解。一個在青芒雖然沒錢但至少每天過著安穩日子的傢伙，先是來到危月這炮火連天的泥地里打滾，然後又躲進這詭異的充滿了輻射的核廠里，能正常才怪了。
「嘿，我可沒有腦子不清醒，我是怕老大你一下子睡過頭啦。」
段宇指著過道旁邊的小公告欄上貼著的紙條。
「那幫穿著工作服的傢伙剛剛過去的時候貼的。今天晚上六點他們要開始檢修浴室。但要命的是整整一周都不能再用，那就是一整周都不能洗澡啦！你不想再去泡個澡麼？」
「一周不能洗澡……」
孟飛不由得渾身一陣難受。
在戰區的泥濘里打滾的時候，他當然是不能洗澡的。雨水、泥水、汗水混在衣服纖維里，緊貼著皮膚，各種微生物在其中瘋狂地繁殖，那感覺真是讓人慾仙欲死。
對他來說，「萬物宮殿」幾乎無限量供應的黃金、鑽石和饕餮幣對他毫無吸引力，但這裡有熱水池能泡澡就勝過一切了。即便那個泡澡池子只不過是核電站乏燃料池改造而成。
「這個，那還是去泡一會兒吧。」
那池子確實有輻射，池底堆滿的就是廢棄的核燃料。但拋開劑量談輻射就是耍流氓。核燃料都裝在巨大的鉛罐中，而且還額外增加過防護，只要不破裂就問題不大。
真正危險的混雜在核輻射中的「造物之主」的意識，正在悄悄將人們改造成他的信徒。但這對擁有系統能修復自己的孟飛來說也不是事。
「那得趕緊！」
孟飛掀開被子，一翻身起來，盯著公告欄上貼著的最新的公告看了一會兒。
「為什麼一個浴室要檢修一整周！」
他馬上就想明白了。事實上真正檢修的並不是浴室，而是乏燃料池。
這雖然是個核電站，但廢棄已久，而且還在戰區，實際上是缺乏能源的。「萬物宮殿」還要能耗超高的伺服器支撐，那有額外的電用來燒水取暖？
乏燃料池不但是浴室，還是兼具暖氣和熱水供應功能的核心生活設施。它一旦出問題整個生活區都得完蛋，所以定期檢修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檢修起來可不簡單。
孟飛想起在翻閱通過許願盒拿到的資料上有過相關信息。乏燃料池檢修的時候得派出專業的潛水員，潛入到池底檢查所有的設備和水道，不是一般的麻煩。
通知貼出來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抓住這周內最後的機會泡澡去了。原本總是熙熙攘攘吵鬧個不停的生活區現在安靜得出奇，過道里空空蕩蕩。
大概是因為排除了人物的干擾，「生活區」在孟飛的眼中變得格外清晰。一個個敞開著的「私人間」如同家居店裡小巧精緻的模型，擺放在開闊的展廳中。
「咦，那居然有一個私人區沒有住人嗎？」
孟飛忽然注意到了一點點不同。實際上這個生活區幾乎是滿的。他和段宇之所以能搬進來，應該是剛好有人退出或者發生了其他意外。
平時他之所以沒有注意自己能望到的幾十米距離就有一個空的私人區，是因為白天人們走來走去，干擾了他的注意力。
現在沒有幾個人了。雖然因為這裡的不收拾的東西就當垃圾處理的規則導致每個人的私人空間都非常整潔，但他還是能通過一些細節感覺到不同。
比如那個私人區間的床上雖然整齊地鋪著床單，桌子也擦得乾乾淨淨看不到一點灰塵，可床上卻沒有被子和枕頭，床底下也是空空如也。
「老大，你不會才知道吧？那就是著名的第51號私人間。」
「51號？怎麼呢？」
段宇有一次將頭靠了過來，一副老大我只告訴你的神秘語氣小聲地說：「我聽過傳聞，51號私人間發現過碎屍！」
「然後就一直空著嗎？」
「當然啦。也不知道在哪兒發現的，是不是床上呢？誰還敢睡那兒啊，不怕做夢？」
孟飛倒知道這只是一個誤傳。從他們對案件的記錄來看，發現柴庫夫的碎屍並不在他的私人間，而是在洗手間的馬桶和下水道中。
萬物宮殿的官方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對這件事諱莫如深。但不知道誰流傳出了碎屍的消息，又加上柴庫夫失蹤不見，傳聞就指向柴庫夫住過的私人間發現碎屍了。
「是嗎？」
孟飛心中一動，無所謂地回了一句，然後起來，躡手躡腳地往51號私人間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
「那就是說，這個地方最近兩周內的，都應該沒有人碰過？」
他小聲地問，仿佛害怕聲音大了會刺激被碎過屍的魂靈，同把手指豎起貼到嘴唇上，示意段宇也小聲一點。
「老大！」段宇也變得輕聲輕氣了起來，「應該是吧。不對！每天都有工作人員來打掃的。」
「嗯，是的沒錯。」
孟飛又躡手躡腳地前進了幾步。
「掃描！」
因為心中忽然冒出的一個想法，他不想太接近那個區域。但是他的掃描距離有限，所以必須不斷躡手躡腳地往前，然後再嘗試掃描能到達的範圍。
「怎麼老大，您不會真看到那裡有鬼了吧？」
孟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再次前進了兩步，然後停下來又掃描了一次，這回終於夠著距離了。
他的目標是掃描那裡的指紋、皮屑之類的人類痕跡的殘留。雖然來打掃的工作人員和其他人也會到過過這裡並留下痕跡，但還是會有一點不同。比如不會有人去拉開明知道是空空的柜子。
「當然是空的啦。」段宇察覺了孟飛的詭異，「莫非老大以為裡邊關著鬼麼？」
「哪有什麼鬼。」
孟飛又搖了搖頭，然後表情嚴肅了起來，氣氛凝重得似乎讓他每個極其低聲地吐出的字都帶著白氣。
「但是我感覺裡邊有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