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能力喪失了……」順子爸還沒有問完,老嫗就打斷了他的話。
她哀嘆一聲,說道:「我擁有了這個能力三年左右,或許那個時候比她還大點,因為沒能履行靈使的責任,能力便喪失了……」
老嫗眼中無限傷感,叮囑妮兒道:「小妮子,你可要好好對待它們,好好照顧那些山靈!」
妮兒聽了老嫗的話,有些局促不安,問道:「可是,我都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麼做……」
「不用擔心,只要你的能力還在,你終究會見到它或它們的……」老嫗撫摸著妮兒的頭髮,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輕聲說道:「到那時候,你順心而為就是了!」
「順心而為?」妮兒嘀咕道。
「是的,做好你自己,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要被其他人左右,做到盡力而為……」老嫗緩緩說道,目光向龍潭峽谷的天空之上望去。
「奶奶,龍算山靈嗎?」順子對山靈和龍都很好奇,於是開口對老嫗問道。
「龍?」老嫗一怔,喃喃著,反覆念著龍這個字。忽然,她回過神來,掃了一眼眾人,開口對順子道:「龍自然是算的,並且是高級的山靈!」
她思考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眾人。經過了一番思想抗爭,她最終還是在內心掙扎的情況下,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談到這裡,她的記憶也被帶回到了六十多年前,那是她能力喪失的那年。
她的身軀仿佛瞬間衰老,背也駝了起來,緩緩說道:「龍是高級山靈,是真正的靈獸……但是這龍潭峽谷里,應該已經沒有龍了吧……」
眾人還停留在剛剛老嫗的話中,沒有回過神來,只看見老嫗站起身,對他們說道:「不早了,老婆子我要下山回廟裡面了,你們去龍潭峽谷要小心些毒物,希望你們玩得開心!」
老嫗說著,利索地背起來乾柴,像是在逃避著什麼,就快步向著寺外面走去。
順子爸忙起身,眾人也跟在老嫗身後,將其送出了龍口寺,目送她下山。
妮兒悵然若失,她還有好多問題和不解想詢問老嫗,但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老嫗就提前一步先走了,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
關於山靈和她自己的問題,她也是聽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
在老嫗走後,大家對山靈和靈使的說法也漸漸接受,但是對其細節並未深究。
而順子好奇的地方在於,龍口寺出現的山靈到底是什麼?會是龍嗎?可老嫗說已經沒有龍了……那今天出現的山靈是什麼?
傍晚,順子爸組裝好帳篷後,就開始在大殿的空地上搭灶台。
幾塊青石磚,一口小鍋,一個鍋鏟,一堆木柴,這就是今天用來烹飪的所有工具。
順子爸在老嫗走後,便獨自去了寺後的林中下圈子,做好了陷阱。在長達一下午的漫長等待中,成功抓獲了一隻野兔 ,這就意味著,順子他們今天晚上,終於不用啃乾糧和吃魚了。
用過晚餐後,四人坐在一間稍好的房屋門前聊著天。這間屋子在大殿側邊不遠處,四壁沒有任何將要垮塌的跡象,屋頂也是完好無損,無漏無縫。
只是裡面滿是灰塵,還有些不知是什麼年代的破爛被褥、堆在一起的磚石、一些食物的塑料包裝袋和若干枯柴。另外,順子爸還在側屋的角落裡面,找到了一塊破木門,看年頭倒感覺不是很老。
順子爸說這是近些年才有的,可能是上山人在此歇腳留下的物品。看這屋內尚能住人,順子爸主張將帳篷牽至屋內,晚上也能避避寒,眾人也是自然沒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月上枝頭,山林寂靜,寺外草叢中交響著蟲鳴。
芒寒色正,月華如霜,覆於山林草叢間,驅散了白日的悶熱,給山中帶來了一絲寒意。
順子爸站在房屋不遠處,低著頭抽著煙,一根又一根,思緒零碎。
自順子媽去世之後,他便戒掉了煙。但好友楊山和父親的接連去世,又令他對這嗆鼻和辛辣的滋味上了癮,白煙夾帶著尼古丁在嘴裡面橫衝直撞,隨後被吸入肺中,給舌頭留下了一抹苦澀的滋味。
他踩著坍倒的古牆碎磚,腳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著遠處走著。
不一會,便來到了寺後院的一處角落。此處有一棵老松,松下一口枯井,自然是名為龍口井。
歷經百年風雨,井中早已坍塌,被青磚、泥土和枯枝爛葉所填滿,只餘下四十公分高的井口留有空餘深度。
近日淫雨霏霏,那井中也被雨水填了個遍,白天的炙烤倒是讓水減了幾分。
順子爸立在井旁,望著水中漂浮的花瓣和倒映的明月,心中無限感慨。
他記得十五歲那年,因年輕氣盛和父親鬧矛盾,便選擇了離家出走至龍口寺。臨走時,又擔心父親四處尋找,便在家中留了紙條,留下了龍口山的線索。
同時又告知了好哥們楊山,楊山是個重義氣的人,擔心他的安危,於是偷偷跟隨在後。一連兩天,緊隨的楊山自然會被他發現。於是,二人同行,選擇結伴進入龍口山,摸來了這龍口寺。
那時正處深秋,山中有野果可飽腹,有山泉可止渴。但深夜氣溫驟降,好不寒冷,兩人又衣著單薄,晚上只能窩在一起相互取暖,但起到的作用卻也是微乎其微,最終兩人還是被凍得發顫。
但男孩也有男孩的驕傲與臉面,寧願在這裡一直凍著,也不願意回去主動認個錯。
就這樣,一連五天,他們一起在寺里住了五天,才被各自的父親及村民,一同打著火把在夜裡尋到。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受到父親及長輩的斥責。這不禁令二人一陣內疚,於是在四天後,經二人商量,他們選擇了主動找家長承認錯誤。
「已經二十年了……」順子爸感嘆道。
楊山如今也死了四年,二十年前的經歷,歷歷在目。
月亮還是當年那個月亮,井也依舊是當年那口井。只是,那當初的人呢?他去哪裡了呢?
順子爸知道,當初那個好動、義氣、心地善良的放羊娃;那個老實巴交、真誠待人的牧羊人,如今早已化為了一捧黃土,在天地間消失,確實是再也沒能夠見到……
見此情此景,他忽而有感,詩云:
細雨幽幽入寺寒,
夜落秋井作鏡潭。
鏡中花影月猶在,
不見今朝故人還。
看著天上的幽幽懸掛的月亮、眼前水中的殘花倒影,以及感受到逐漸變得冷冽的氣溫。
他突然恍惚了起來,也不嫌髒,一屁股坐在了磚石上,蜷縮著身子,貼靠在了圓滑的井口上。抬著頭呆呆地看著,看著那遠處埋在黑夜中的龍潭峽谷。
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他猛然睜大了雙眼,立馬站了起來盯著那龍潭峽谷的入口,身上寒意頓時全無。
他的眼中儘是驚駭之色,嘴巴也因吃驚而不自主的張開,白色的光芒照耀著他的全身與整個龍口寺,山間霎時恍若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