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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頁

2024-08-23 07:51:27 作者: 夢溪石
  沈嶠的心一下子軟了,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脖頸,小鹿低下頭,舔舔他的掌心,沈嶠禁不住笑了起來。

  晏無師:「多謝你,阿嶠。」

  天下誰人有幸聽見晏宗主一聲道謝?

  沈嶠微微一怔,回頭看他。

  晏無師笑吟吟望他:「謝謝你以德報怨來救我啊,你救了我多少次,我都數不過來了,難道不應該說聲多謝嗎?」

  沈嶠:「你也救了我不少次,何須言謝?」

  晏無師意味深長:「這樣說來,我們的交情已經到了無須言謝的地步?」

  沈嶠只覺這話有些不對,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只見晏無師忽然伸手,拉住他,一把將人壓在身下,動作之快,完全符合高手風範!

  沒等沈嶠反應過來,就聽見對方道:「你也知我樹敵無數,論過命交情就只你一個,我與狐鹿估一戰,生死難料,想要找個託孤的人,也只能想到你了。」

  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直接噴在沈嶠臉上,他整個人完全懵了,不知道是該先推開人家,還是應該先對晏無師的話作出反應,那一瞬間,腦袋居然一片空白。

  「什,什麼託孤?」

  第125章

  一時不察,被人家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兩人就這麼維持一個詭異的姿勢,沒人會提醒沈嶠,小鹿不會,晏無師更不會。

  偏偏晏宗主的表情還很正經嚴肅,他嘴角常年帶著一抹笑,似笑非笑也好,狂妄大笑也好,都能讓人感覺他很肆意隨性,但現在,他臉上半絲笑容也沒有,無形中就有一種震懾力,令人不知不覺也跟著斂了其它心思,專心致志聽他說話。

  只聽得晏無師道:「浣月宗收徒,貴精不貴多,所以我門下至今只有邊沿梅與玉生煙二人。論學武資質,邊沿梅不算頂尖,只能說中上,他的聰明是在別處。」

  對這句話,沈嶠也表示認同,邊沿梅在人情世故上的經營,的確不同凡響,這些年浣月宗在朝堂內外根深蒂固,被宇文贇那樣下死力地打擊剷除之後,還能在新朝建立之後又迅速恢復生機,這其中少不了邊沿梅的功勞,晏無師就算有那份能耐,也未必有那個耐心。

  「至於玉生煙,他在學武上有天分,但他的年紀太輕了。如果我死了,他們二人未免勢單力孤,屆時還需要你幫忙照看一二。」

  如果我死了……

  沈嶠微微一怔。

  聽見這句話,他心中竟是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覺。

  先前在吐谷渾王城外面,晏無師遭遇五大高手圍攻,沈嶠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地上,無知無覺,當時沈嶠也以為他已經死了,但是……

  但是那時候沈嶠固然有感嘆,也僅僅是因為了結恩怨,惋惜一代高手身死魂銷,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如此,許多莫名滋味漫涌而來。

  「你這是在為我難過嗎?」晏無師看見他的表情,卻撲哧一聲笑了。

  沈嶠定了定神:「你說過的魔心破綻早就圓滿了,與狐鹿估這一戰,自可全力以赴。」

  晏無師笑道:「不錯,但凡事總有例外,更何況對手是狐鹿估。或者以你對我的了解,希望我狂妄地說出我一定能贏這句話嗎?」

  沈嶠也笑了:「晏宗主若說出那樣的話,那我半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他終於意識到兩人姿勢的不妥,不由伸手推拒,企圖撐起身體。

  但晏無師紋絲未動,非但不動,還牢牢將他壓制住,他的姿勢很有技巧,令人動彈不得,卻又不至於令沈嶠感到被壓迫的窒悶。

  沈嶠以為他還在等自己的回答,便道:「晏宗主的託付我明白了,我會盡力回護他們的,若浣月宗有事,只要他們做的事情不傷天害理,我也會盡力回護。」

  江湖人講究一諾千金,以沈嶠的人品,這一諾更是比千金還要貴重,往後除非他死了,這個諾言必然雷打不動。

  他想到晏無師方才說的「託孤」,頓時有些啼笑皆非。

  邊沿梅和玉生煙那兩個人,有哪一點跟「弱」和「孤」搭上邊了?就算放到江湖上,那也只有絕大多數人被他們欺負的份。

  但這句回答過後,晏無師依舊一動未動。

  他以沈嶠從未聽過的誠摯與溫情問道:「阿嶠,你待我這樣好,讓我如何報答?」

  沈嶠:「待友以誠,何須回報?」


  晏無師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繼續道:「旁人夢寐以求的金銀財寶,名利榮華,於你眼中卻一文不名。」

  沈嶠糾正他:「這話不對,其實我也愛名利榮華。」

  晏無師:「嗯?」

  沈嶠:「玄都山不可能遺世獨立,而我要護著玄都山,自然更不可能遺世獨立,在江湖,實力是最好的靠山,但玄都山同時也是道門,既是道門,就不可能不與朝堂關聯,先前你為我與楊堅牽線,讓玄都山也能在長安立足,我很感激你。」

  晏無師微微一笑,這人什麼都明白。

  沈嶠:「所以名利榮華也還是有用的,只要保持足夠的清醒,不要陷入其中就可以了。」

  這句話人人都知道,卻說易做難,曾經的郁藹,譚元春可能也是這樣想的,可他們誰又能保持到最後?

  晏無師柔聲道:「所以你才是特殊的,這些東西於你而言,是真正的身外之物,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真正能回報你的東西,只能以自己來回報了,你說好不好?」

  當然不好!沈嶠目瞪口呆,見他低頭就要壓下來,不再猶豫,直接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晏無師伸手抓向他的手腕,但這樣一來他就無法保持身體重心,不得不微微側向另一邊,沈嶠另一隻手切向他的肩膀,兩人瞬間過了數招,沈嶠趁機反制對方,直接將他壓在身下。

  晏無師愕然:「原來你喜歡這種姿勢,不早說!」

  那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以沈道長的人生閱歷,哪怕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也不難聽出這其中的曖昧。

  現在他已經完全相信對方的魔心破綻早就修補好了,否則哪能大戰在即,還有閒心在這裡捉弄別人!

  沈嶠伸手要去點他的穴道,晏無師自然不會被他得逞,雙手翻飛,轉眼又是數招,招招帶著不見血的鋒芒。

  兩人都是武道榜上的高手,沈嶠也許略遜一籌,但這一籌的差距卻絕不會大到哪裡去,晏無師索性直接放棄抵抗,任由對方一掌打開。

  沈嶠果然一愣,反而下不去手,被晏無師覷準時機又反制住壓回身下。

  懷中的這個美人,閱遍天下也難再找出第二個,但他的動人之處,並不在他的外表。所有與他有過交往的人都知道,這人有一顆海納百川的心,歷經風雨摧折而不動搖,然而他又從來不會將自己的痛苦加諸於別人身上,平日裡,他可以是最溫和可親的朋友,關鍵時刻,他是最值得信任託付的生死之交。

  沈嶠沒有說錯,在從前的晏無師眼裡,拋開徒弟不算,只有兩類人,一是對手,二是螻蟻,但如今,沈嶠在他心裡的分量,明顯並不屬於這兩類,非但如此,而且還要更重些,再重些,可能連邊沿梅也想像不到。

  這種心思是什麼時候出現變化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嶠在兩人一次次的交集裡,慢慢對他卸下心防,也肯用對待朋友的態度去對待他,甚至願意為他擔下這麼重的一個承諾,但這還不夠。

  對晏無師而言,遠遠不夠。

  他想要的,是天下地下只此一雙的特殊,不是別人隨隨便便都能模仿或奪走的地位,他這個人素來霸道,想要,就得要最好的,誰也取代不了。

  但晏無師並沒有過分表露出這種心思,別說霸王硬上弓了,相比從前他的諸般手段,這簡直稱得上溫情脈脈,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太了解沈嶠了。

  這人看著軟和,實則內里有一根誰都比不上的傲骨,稍微過火一點的手段,都有可能令對方反感,將他越推越遠,看看郁藹,那簡直是再明顯不過的前車之鑑了。

  所以晏無師一反常態,一點點來,引君入瓮,非但不激烈,連方才過招都不曾用上點穴這個法子——若將對方穴道制住,倒是可以強迫對方處於被動地位,聽自己的話,可那樣一來有什麼意思?

  當然沒有意思。

  所以沈嶠吃軟不吃硬,被晏無師順勢重奪優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什麼都不要,我就只能將自己送上了,難道還不行嗎?」按照這個姿勢,晏無師本該居高臨下,優越感十足,但沈嶠居然從他笑吟吟的表情里看出一絲委曲求全來,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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