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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頁

2024-08-23 07:51:29 作者: 夢溪石
  他想起之前沈嶠對自己說的,狐鹿估精通數種兵器,並將劍法刀法都融在掌法之中,令掌法更趨於完美,但趨於完美,不代表十全十美。

  凡事總有破綻。

  他忽然點出一指!

  對方掌風化作萬千幻影,他卻只出一指!

  這一指,直接點向對方。

  狐鹿估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晏無師發現了自己的破綻。

  說時遲,那時快,狐鹿估的掌風已經落在晏無師身上,而晏無師那一指,同樣凝聚了數十年功力,勢如破竹,直接點在對方的心口上。

  砰的一聲巨響,狐鹿估整個人直接往後飛,他眼明手快抓住懸崖上的橫枝,又借力掠了回來,重重撞在巨石之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的臉色先青紫而後煞白,幾近透明。

  反觀晏無師,卻始終站在那裡,一動未動,只是方才出指的那一隻手軟軟垂下,微微顫抖。

  「你……贏了。」狐鹿估幾乎是說一個字,吐一口血。

  而每吐一口血,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晏無師依舊未動。

  狐鹿估的目光卻已經從他身上移開,落在頭頂的悠悠白雲,湛湛青空上。

  他畢生遺憾,不是未助突厥入主中原,更不是先後敗於祁鳳閣、晏無師之手,而是無法再向武道更進一步。

  人死後,若有轉世輪迴,不知來生能否依舊能有追尋武道巔峰的機會?

  他緩緩閉上眼睛。

  「狐鹿估……死了?」王三郎訥訥出言,望住晏無師,目光幾乎凝住了。

  「應該是罷,晏宗主……」王二郎的語氣有些遲疑,因為他無法瞧見晏無師到底如何了。

  沒有人提出下山離去的念頭,他們似乎還未從方才那一戰中回過神來,汝鄢克惠與易辟塵等人,更是久久佇立,仿佛在參悟無以言喻的玄機。

  玉生煙卻急得很,他覺得自家師尊肯定也受傷了,只是離得遠,他伸手難及,若等下山再跑到半步峰下爬上去,還不知要耽誤多少工夫。

  但情勢已來不及讓他多想,他扭頭便想下山,肩膀卻被一隻手按住。

  玉生煙回頭一看,是沈嶠。

  「沈道長?」

  「我去。」沈嶠只說了兩個字。

  但下一刻,玉生煙忽然睜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

  因為沈嶠做了一個誰也想像不到的舉動!

  他折下旁邊一根樹木的枝節,然後擲向半空,樹枝因灌注內力而飛出老遠,沈嶠飄然而起,一氣朝樹枝射出的方向掠去,身形飄逸,直如神仙中人。

  沈嶠竟想從此處跳到應悔峰去?!

  這……怎麼可能?!

  王三郎目瞪口呆。

  固然兩峰相隔不算遙遠,但就算輕功再卓絕,要逾越這樣的距離,還是勉強了些,更何況中間無可借力之處,若稍有不慎掉下去,底下可是萬丈懸崖,滔滔江水!

  他突然意識到沈嶠丟出去的那一截樹枝有什麼用處了。

  對方的輕功獨步天下,江湖中已難逢敵手,但也從未有人去嘗試從應悔峰掠至半步峰,中間橫著天塹,實在是拿命在冒險,而沈嶠飄至半空,似乎氣力用盡,身形微微往下一沉,王三郎一顆心也不由得被狠狠扯了一下。

  但沈嶠並未因此失足跌落,他似乎將方位距離把握得恰到好處,這一沉,足下正好踩住那根樹枝,再微微借力,人已再次騰空而起,飄向對面。

  而樹枝被他那一踩,旋即失去往前的力道,向下飛速掉落。

  所有人怔怔望著沈嶠遠去的身影,就連汝鄢克惠等人,也面露驚容,大出意料。

  王三郎的眼神已經由敬畏上升到崇拜了。

  沈嶠無暇顧及旁人的觀感,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晏無師身上。

  狐鹿估何等高手,他都死了,難道晏無師會毫髮無傷嗎?

  以王氏兄弟的眼力,也許無法分辨,但沈嶠一眼就看出,晏無師非但不是毫髮無傷,而且狀況絕對不會比狐鹿估好到哪裡去!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踏足半步峰,就必須去扶住對方倒下的身形。

  「晏無師!」沈嶠面色大變,因為肌膚相觸,自己所摸到的,竟是一片冰涼!


  晏無師雙目緊閉,面色安然,嘴角卻有一縷暗紅溢出,緩緩流向下巴。

  沈嶠二話不說先摸出瓷瓶,倒出其中藥丸,小心餵對方吃下,再將手搭上他的腕脈,一探之下,縱然有所準備,依舊是心神大亂,肝膽俱裂!

  元氣衰竭,亡陽於外,萬象俱枯,毫無生機。

  毫無生機……

  那一瞬間,沈嶠的臉色幾乎要與旁邊狐鹿估一樣。

  他雙手微微發顫,強捺住激盪已極的心情,從懷中又摸出一瓶傷藥,倒出許多顆,恨不能一下子全餵下去。

  早在得知此次約戰的時候,沈嶠就已經將藥配好,特地找了玄都山經年流傳,專治重傷的方子,為的就是以防萬一,可他從來都不希望這些藥能派上用場。

  過猶不及,沈嶠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勉強深吸口氣,數出三顆,再給對方餵下。

  等了好一會兒,晏無師的臉色也沒有絲毫好轉。

  沈嶠心頭一片冰涼。

  他還扶著對方脖頸,但身體卻一寸寸麻木,連跪在地上,碎石隔著衣裳扎入膝蓋,也沒有半點痛覺。

  沈嶠緊緊握著晏無師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對方的手腕捏碎。

  四周罡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應悔峰上的人似乎還未散去,但這一切,都無法引起沈嶠的注意。

  他閉了閉眼,甚至希望眼前只不過是一場夢境。

  然而再次睜開眼睛時,那個遊戲人間,從來狂妄不可一世的人,依舊倒在自己懷中,緊閉雙目,生機斷絕。

  他從來就不知道,傷心痛苦到了極致,心揪作一團,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晏無師,」沈嶠聲音低啞,附在他耳邊道:「你若醒過來……」

  「你若能醒過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再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你設下的一場騙局……」

  沈嶠再也說不下去,他赫然意識到,對方在自己心裡,竟已擁有這樣的分量。

  這種分量甚至逾越千斤,重得他根本無法承受。

  他顫抖著,低下頭,緩緩將唇印在對方的面上,額上,然後輕輕摩挲著,將臉埋入對方的頸窩。

  衣領布料慢慢被濕潤浸染,晏無師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沈嶠:「……」

  他幾乎懷疑那是錯覺,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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