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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展覽 是我?

2024-08-23 07:58:02 作者: 虛小花
  第二天,顧菲菲來到工作室的時候,看到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正在將一件件展品包裝完畢裝上車。

  她越過人群進了工作間,見包括宮老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在忙碌著。但是,她注意觀察了一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異樣。

  也沒有看到江澄子的身影。

  一位學徒路過她,打了個招呼:「師姐來啦。」

  顧菲菲應了一聲,又拉住她低聲問道:「早上發生什麼事吧?」

  「嗯?」那位學徒不解,「師姐指的是什麼事啊?」

  「沒...什麼,算了,你去忙吧。」

  顧菲菲說著又四處看了看,好像沒有人顯得慌張,或者在翻找著什麼。

  這時,江澄子從外面進來了,臉上神情正常,甚至還帶著些歡欣的色彩。

  宮春瑩一見到她就問:「小江怎麼樣?都裝好車了麼?」

  「嗯!」

  顧菲菲聽到兩人的對話,又見江澄子面帶喜色的表情,一時疑惑了。

  怎麼會......

  昨晚離開的時候,她包藏禍心,將江澄子放在工作檯上的那個山水復刻的作品偷偷藏了起來。現在正在她的包里。

  所以說,江澄子今天應該沒有展品才對。

  但是,為什麼她一點慌張的樣子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四處尋找一下?

  而且,看起來宮春瑩老師似乎也不知道此事。

  展覽正式開始的時間是十點,現在已經七點過了,按理來說臨時找一個替代品已經來不及了,江澄子的最佳位置應該要讓出來才對。可是,為什麼大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顧菲菲非常疑惑,因此,一到展館,她就急急忙忙跑到那個學徒區域的最佳展櫃面前,然後驚異地看到——

  剔透的玻璃隔層里,柔軟的紅絲絨上面,放了兩顆核桃微雕作品。上面的圖案是人物半身肖像配高密度自然小景,在四角射燈的照耀下,色澤鮮亮,紋路清晰,刻畫細膩。

  不是昨天的那個山水圖。

  所以,江澄子準備展出的作品,不是這幾天一直在雕刻的那個。

  而是這個?

  是這兩顆核桃!

  顧菲菲只覺一盆冷水從頭上潑了下來,她的機關算盡,被江澄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咬著牙,狠狠地跺了一下腳。

  ——

  臨近開幕的時間,場館外面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攘得水泄不通。

  宮春瑩面對上百家媒體簡短發表了一下感言,然後為展覽揭了幕。剩下的自由參觀時間裡,等候在外面的觀眾們一擁而入,整個場館都熱鬧了起來。

  江澄子的作品《雨夜》被放置在學徒區域最為醒目的位置。

  這個明顯被著重推出的展覽區也受到了格外的關注,可以說,場上除了宮老師自己的作品,其次受關注的就是江澄子的了。

  媒體的鏡頭齊刷刷地對準兩顆微雕核桃進行了360度無死角的拍攝。

  核桃上面的的紋路在燈光的聚焦下明晰可見,古樸縱橫,交錯有致。

  順著原本的紋路,江澄子在上面刻出了一副半身人像。其中一個是一名女生的小像,瘦肩細腰,呈奔跑狀。人物背後還配上了小景,能看出淅淅瀝瀝的雨絲,還有被拍打而低垂下的枝條。

  在鏡頭的慢放下,長不盈寸的核桃上每一條紋路都被放大,能看出來微雕技藝高超,層次分明,無論是鏤空部分還是下沉部分都井致有條,每一處的細節都能看出運刀的雕琢和細膩。

  江澄子繞了一圈場館處理了一些突發的事宜,確認沒有其餘事後,就站在學徒展示區自己的展櫃旁邊,以備有人詢問作品,隨時解答。

  宋秉文從公司過來,進入場館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江澄子。她身著一條紅色綢緞面料的過膝長裙,略帶保守感的半袖設計,卻在搖漾的裙擺處顯出些隱藏的風情,微蜷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明眸皓齒,亮眼又自信。

  其實說起來,江澄子不管在什麼場合,總能將自己作為全場的中心。

  但這次好像不一樣,她的注意力不再落於自己身上。

  宋秉文看到,江澄子站在展示櫃旁邊,熱情地對一大圈子的人做著介紹。那種對於自己所喜愛之物的神采奕奕,比她看到新款Chanel包包還要更甚百倍。


  他偶然一瞥,見她的展櫃裡面放的是核桃微雕作品。

  他想起之前的時候,他們去看展覽的經歷。

  那時候她剛上初中,他上高二。

  當時那個藝術館展出了很多作品,從書畫到刺繡,應有盡有。

  江澄子全程都是一副要死不活又百無聊賴的樣子,但他突然看到,她在一處雕刻展櫃前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了好久。

  那裡面展示的也是一個核桃微雕作品,而且還是復刻的《核舟記》,將文字裡面描寫的人物器物全部原模原樣地雕刻了出來。

  江澄子看得入神。

  難得見到她對一類東西如此專注,他也沒有催促,就在旁邊安靜地等著。

  倒是江澄子直起腰,指著展櫃裡面,昂揚又自信地問他:「你能看懂這個作品表現了什麼麼?」

  宋秉文很意外,這學渣難道還想跟他科普?

  他自然知道關於《核舟記》的知識,但見她難得有這份熱情,也不潑她冷水,耐心地等她解說。

  然後他就聽到江澄子說:「這邊這人是蘇東坡,船頭坐著的是佛印。蘇東坡發現佛印在看他,就問:『你瞅啥?』佛印說:『瞅你咋地。』然後蘇東坡就過來揍他,跟他肉搏起來,後人稱之為——東、坡、肉。」

  宋秉文:「......」

  他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她對這個世界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但沒想到,當年那隻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小學雞,現在居然自己也做出了像樣的作品,成為了展出人。

  宋秉文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她,等待這一波人群散去,正準備上前一步跟她說話,忽然,從展櫃旁邊的轉角處走出來一個人,是宋承書。他手上拿了兩杯熱咖啡,遞了一杯給江澄子。

  江澄子接了過來,對他嫣然一笑。

  這時,從旁邊走過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宋承書同他打了招呼,又介紹了一下江澄子給他認識。

  宋秉文停住了腳步,在另一邊佇立。片刻後視線從熱聊的三人身上移開,恰好轉到了展示櫃裡面。

  忽然,他目光一頓,身子微微彎了下去,距離拉近,他能夠更清晰地看到紅絲絨墊子上的另一隻核桃,和上面的紋路。

  片刻後,他眉頭鬆動,唇角輕微勾起。

  ——

  一天的展覽結束,前來的媒體和參觀者都逐漸離去。場館一下子空了起來,只剩下工作人員在打掃和收拾。

  江澄子也在其中,幫忙看顧和搬運展品。雖然宋承書對她說過不用親力親為,他底下的人會負責收拾好的。但她還是放心不下,一定要跟車,親眼看著將宮老師在內的所有作品安安穩穩放到了工作室的倉庫里。

  等到宋承書公司的人離去,江澄子依舊在工作室的倉庫里忙碌。

  裡面有大大小小很多不同類別的保險柜,她要確保將不同的作品放入不同的柜子中,然後還要在本子上進行記錄,以免出現缺失或者錯位的情況,一時有些顧首不顧尾,忙亂地在裡面轉來轉去。

  忽然,聽到門上有輕敲聲,回頭一看,宋秉文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展覽時見到的黑色西裝,高瘦挺拔,在古樸門廊下,有種安靜蟄伏的清爽感。

  裡面是工作室的貴重物品存放之地,處於禮貌,他沒有踏進來。

  江澄子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展覽結束看你過來,就開車跟著過來了。」宋秉文徵詢她意見,「我能進來麼?」

  江澄子點點頭。

  宋秉文走進了倉庫間,環視了一圈,看了看分散放於地上用絨布托盤盛著的雕刻作品,又看了下周圍一圈保險箱。

  他問正在忙著用筆記錄的江澄子:「你們這些作品沒有電子編碼麼?」

  「編碼?」江澄子疑惑,「那是什麼?」

  「類似電子收納系統,像超市里一樣,給每個物品編制條形碼,這樣對物品數量、位置和進出都能夠進行實時監控。」宋秉文解釋道。

  「哦,沒有哎......」江澄子想,這樣聽起來好像高效多了。

  工作室里除了她們這樣的學徒,就是一些日常生活助理,以往的管理體系還是以人工為主,大家都是人文出身,根本沒有想過藉助信息技術。


  「我可以幫你們設計一套。」宋秉文主動提出,「之前我們生物實驗室的物品收納也很混亂,我也幫管理員對設備進行了電子編碼,確實能提高效率。」

  「哦?然後管理員就被提拔了?」

  「沒有,然後學院就發現了他中飽私囊,他已經進去了。」

  「......」

  不管怎樣,江澄子覺得宋秉文這個提議倒是不錯的,減少人力,事半功倍。

  但是今天還是得手動收納完畢。

  宋秉文將外套脫下搭在桌邊,也幫她搬運起來。

  兩人從倉庫忙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小時過後了。

  走到最大的公共工作間時,聽到裡面有說話聲。

  「我們這江師妹真是厲害呀,明明年齡不大,但是手腕了得,我這個師姐也不得不佩服。」從門縫隙能看到顧菲菲倚著自己的工作檯,剔著指甲,正對著其餘兩個在場的學徒輕飄飄地說話。

  不知道那兩名學徒問了些什麼,顧菲菲又接著說:「她不就是靠巴結那位宋先生,才得到了這麼好的展覽位麼?什麼公平選拔,哄騙誰呢。估計是跟宮老師談妥了什麼私底下的交易吧,讓宋先生場館的租賃費便宜一些,作為交換將她的作品放在最顯眼的位子。」

  顧菲菲想了一整天才悟出這番道理,自認為邏輯上很成立。也正是因為這樣,內心越想越氣。她一開始想討好宋承書,結果被人拒之千里,結果江澄子乘了這股東風,一下子將她壓了下去。

  說來人也是奇怪,明明自己最初也想藉助黑幕,但當發現自己不是黑幕受益方時,便開始站出來作為打著正義的旗幟鞭笞起來。

  她越說越帶勁:「說起來,第一天去談合作的時候我還沒發覺,他們早就認識的話,說不定連讓他的公司承辦這次展覽也是她私底下推動的。真是厲害呀,一環扣一環,金主掙了錢,她掙了名聲......」

  工作室外的兩人都聽到了。

  宋秉文轉頭問江澄子的意見:「需要我去幫你處理麼?」

  江澄子:「你怎麼處理?進去跟她撕逼扯頭花?」

  她想,算了,她可不願意看到宋秉文跟女生吵架。

  同時她自己也覺得很心煩,進入宮春瑩工作室當學徒這快一年來,已經無數次要去應付顧菲菲對她的挑釁了,雖然不會傷她分毫,但就像是蚊子一樣嗡嗡嗡不停在她耳邊吵嚷,讓她不得安寧。

  她嘟囔了一句:「每次都跟我過不去。」

  宋秉文聽了,眉尾微揚:「每次?」

  「對,好多次了。」江澄子很煩躁,「其實每次打嘴仗她都說不過我,但下次還是不吸取教訓。」

  宋秉文默了一秒,語氣沉鬱了些:「那你就找一勞永逸的方式,從讓她徹底閉嘴。」

  江澄子聽後,稍愣,看向他。是她的錯覺麼?她看到他黑眸幽深,與一貫的疏冷不同。好像,進入了商界的宋秉文,有了些鋒利感。

  但江澄子沒說什麼,轉回頭,推門進入了工作室里。

  聽到門開的聲音,一屋子的人都看了過來。

  顧菲菲看見江澄子,料想聽到了她剛才說的話,稍微一驚後,卻也不懼她,反正她又不是無憑無據說的,她的邏輯很成立。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江澄子不管其他學徒,直面那個始作俑者。

  「說你跟那位藝術公司的宋先生的關係,恐怕沒這麼簡單吧。」顧菲菲也對上了她。

  「我們是認識,但是又怎樣?」

  「認識?只是認識?」顧菲菲冷笑,「當大家都是傻子呢?場館裡這麼大的地方,他就只在你身邊轉,還幫你引薦給大佬。這就僅僅是認識?」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話都不用我說明了吧?是要我當著大家的面直說,老師眼中的得意門生是靠巴結金主才換得了這個好的展覽位的麼?」

  江澄子聽她說完,看著她一副看透了的自以為是表情,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顧菲菲質問。

  江澄子不屑:「引薦的那位是一家新成立的傳媒公司的小老闆,這對你來說就是大佬了?這眼界是不是也太小了點兒?」

  顧菲菲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嘲諷,氣不過,昂著脖子:「那人家身份也比你高,身家也比你厚。」


  江澄子簡直想翻白眼,不說江家,就論她個人的資產,怕都是那人整個公司市價的好幾倍。

  顧菲菲還在自顧自道:「也不知道是讓租賃費降了多少,才為你換來的那個最佳展位,你那位金主對你還真是大方......」

  「不知道降了多少是麼?那我告訴你,降了5個點。」江澄子實在忍不了,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念叨,「這個場館的產權人是我!」

  顧菲菲對這話猝不及防,竟然還啊了一下。

  「要說巴結的話,應該是承租方巴結我才對,我需要去巴結誰?」江澄子直視她。

  她隱瞞家世是為了更投入打磨技術,也是為了讓宮老師在指導她的時候沒有心理偏見,至於其他人怎麼想的,她真不在乎。現在都造謠到她面前來了,她當然也利落地將家世甩到對方臉上。

  「怎麼可能......」顧菲菲明顯不信。就這麼隨口一說,那她還能說那場館是她的呢。市中心這麼大的場館,市值上億了吧。

  「你要是不信的話就自己去工商局查,要是沒那層關係我幫你找人。」江澄子毫不心虛。

  顧菲菲嘴張開,像金魚一樣開合,卻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音。

  她沒想到江澄子還有這麼大的資產。她之前打聽過她是普通家境,所以便認為她背後有金主。如果連整個場館都是她的話,也就是說,她根本不需要爭什麼好位子,她甚至可以全部展出她的作品。就算擺在大門口,也沒人敢說什麼。

  江澄子說完這兩句話,也懶得再跟她理論。要不是在同一個工作室,就她這樣的,平時都舞到不了她眼前來。

  她拎包轉身就走,咔嗒咔嗒的腳步聲擲地有聲,迴旋在整個空曠的工作室。

  另外兩名學徒相視一眼,又眼神複雜地看了一下顧菲菲,為了避免她被看到這種窘迫時候而禍及自身,紛紛也跟著溜走。

  宋秉文開車送江澄子回家,兩人在車內,江澄子還在念叨顧菲菲有多討厭。

  宋秉文沒有像之前宋承書那樣,每一句都應和她,只是安靜地聽著,沉穩地掌控著方向盤,面色無波。

  一股腦傾吐完之後,江澄子覺得心裡暢快了不少。後半路程,她已經不再去想討厭的人了,倚著玻璃看著天邊西沉的橘調暮色和漸漸暗下去的光影,沉默了下來。

  終於,到了江家的別墅外。

  江澄子道了聲謝,轉身想要開鎖下車。但卻發現,車門是鎖上的。

  她撥弄了兩下開鎖鍵,沒有打開。

  她回過頭,看到宋秉文看著她。

  沉默的氛圍下,車內繾綣的空氣又瀰漫了過來。

  「怎麼......」

  「這次你怎麼不跟我科普一下核桃微雕作品表現了什麼了?」宋秉文問道。

  「什麼?」江澄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沒什麼好科普的啊?」

  車內沒有開燈,有些幽暗,宋秉文的五官本來匿在陰影里,只剩輪廓若隱若現。

  忽然,背後的路燈漸次亮起,照映在玻璃上,穿過宋秉文的眸子,也點亮了裡面不加掩飾的笑意:「是麼?我怎麼覺得,另一個核桃上刻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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