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中東風雲再起
伊斯法罕，塞爾柱帝國首都。
在公元1052年6月份的時候，塞爾柱帝國大汗圖格里勒·貝格正在與自己的兄弟查加爾·貝格議事。
作為突厥人，塞爾柱帝國創建初期跟黑汗王國一樣，採取的是雙汗制度。
這種情況直到格里勒·貝格去世，由於生前無子，而兄弟查加爾·貝格也只有一個兒子阿爾普·阿爾斯蘭。
使得阿爾普·阿爾斯蘭成為帝國唯一的繼承人，這才改變這樣的制度，漸漸中央集權。
而此時還正處於雙汗期間，圖格里勒·貝格是塞爾柱帝國大汗。弟弟查加爾·貝格為副汗，統治呼羅珊，以馬魯為首都。
正是創業時期，兩兄弟精誠合作，在歷史上將於今年北上進攻高加索平原，擊敗東羅馬帝國以及喬治亞的聯軍，繼續擴大自己帝國的版圖。
但因為大宋人的到來，讓他們感覺到了深深的威脅，所以此時此刻，兩兄弟亦是不得不齊聚伊斯法罕，商量對策。
首都王宮內，這裡曾經是布韋希家族的王宮，兩兄弟都保持著突厥部落時的習慣，盤膝坐在繩床上，像是土炕般，上面還擺著小茶几，一起對坐飲酒。
他們的下酒菜甚至還是油炸花生米。
「查加爾，來喝。」
「好的兄長。」
「吧唧吧唧，宋人的花生米真不錯。」
「這酒也好啊。」
「唉。」
圖格里勒·貝格飲了一口烈酒，放下杯子後長嘆了口氣。
查加爾·貝格用手抓了把花生米放嘴裡咀嚼，旁邊還有烤好的牛羊肉，他又拿起小刀準備切。
忽然瞥見兄長嘆氣，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事，納悶問道：「怎麼了阿兄？」
「我是在擔心宋人。」
「宋人？」
「是的。」
圖格里勒·貝格點點頭道：「喀喇汗國被滅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知道。」
查加爾·貝格說道：「宋人的邊境已經與我們的祖地土克曼相連了。」
「那你也應該知道如今宋人有多厲害了吧。」
「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滅亡喀喇汗國，他們確實厲害。不過阿兄，我覺得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怎麼？」
「宋人強大歸強大，但我們不是也從遼國購入了一批火炮嗎？只要火炮到了，我們就有抵抗的能力。」
「唔」
圖格里勒·貝格沉吟著沒有說話。
查加爾繼續道：「反觀宋人雖然邊境與我們已經相連，可據我所知，他們的王朝腹地離他們最西的邊境有萬里之遙，我們多年行軍打仗，打仗打的是什麼，相信我也不用多說，那麼遙遠的距離，宋人最多也就是支持他們打一場小規模戰爭而已，滅亡喀喇汗國已經是極限，而我們還可以繼續往西遷徙。如果遭遇大規模戰爭，誰的王朝腹地離得近，誰才是勝利者。」
二人都是馬上出身，從他們爺爺輩開始，自土克曼一個突厥人小部落漸漸崛起，然後一步步吞併聯合其餘部落。
到了他們這一輩，又是打了幾十年仗，才最終將土克曼突厥人政權建立起來，並且大軍南下，攻下了呼羅珊、波斯等大片區域，成就一代偉業。
行軍打仗打的是什麼，他們太清楚。
除了需要軍隊的凝聚力和優秀的戰略戰術指揮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後勤補給。
歷史上他們塞爾柱帝國僅僅四萬人跟東羅馬帝國十萬大軍交戰，打得東羅馬帝國落花流水，就是後勤補給保障做得好。
所以他們雖然不知道唐朝與大食之間的怛羅斯之戰就是大唐中樞離西域實在太遠，後勤補給困難加無法中央派兵，只能在當地組建各民族聯軍，最終遭遇背叛而大敗。
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即便沒有從怛羅斯之戰中汲取靈感，卻也能自己想到這一點。
因而考慮到大宋與他們塞爾柱帝國的遙遠，查加爾認為就算他們與大宋交惡，大宋能夠跨越那麼遙遠的距離來進攻他們的可能性還是非常有限。
更何論隨著遼國被大宋打垮，燕雲十六州這個傳統的經濟中樞被搶走，各地紛紛揭竿起義，不再納貢，遼國的經濟已經陷入崩潰。
不得已的情況下遼國賣了不少火炮給其它民族，一些火炮就隨著蒙兀草原流入塞爾柱帝國，成為了他們的秘密武器。
兩相迭加之下，塞爾柱帝國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又有新式的火炮作為武器，他們不認為能敗給宋軍。
然而圖格里勒還是搖搖頭說道：「我擔心的不是與宋國打仗。」
查加爾納悶道：「那是？」
「是擔心他們把火器賣給德萊木人。」
圖格里勒面容憂愁地說道：「最近從巴格達傳來消息，宋人到了巴格達後，為德萊木人進行了火炮射擊演示。」
「我們不也有火炮嗎？」
「可他們不止有火炮。」
「不止有火炮？」
查加爾不解。
「是的。」
圖格里勒說道：「喀喇汗國被宋人滅亡之後，有很多部落逃到了我們這邊，被我們吸納成了士兵。喀喇汗國以前也是個強國，但僅僅幾日工夫，他們就被宋人給滅國了。你知道我問他們喀喇汗國是怎麼被擊敗的，他們是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的？」
「他們說，宋人已經完全不再用刀槍作戰，手裡的武器是一根長長的黑管，他們衝過去的時候，就聽到巨大的響聲，然後身邊很多人就從馬上掉下去死了。」
「還有這種事情？」
查加爾大驚。
「是啊。」
圖格里勒愁容滿面道：「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與宋人距離可都在兩箭外，這麼遠的距離，宋人殺他們如宰牛羊一樣簡單，如果讓德萊木人獲得了宋人的武器，我們就非常危險了。」
查加爾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
如果說宋人只是有火炮的話，他們也有火炮，加上宋人難以長途跋涉，他們只需要防守好，等對方後勤跟不上，自然也就輕鬆獲勝。
然而對方不僅有火炮，還有奇怪的黑管，在野外戰爭當中，火炮加黑管，那必然是無往而不利。
對於他們遊牧民族來說，完完全全屬於降維打擊。
這就算了。
畢竟距離遙遠依舊是個硬傷，他們打不過宋人，難道還打不過拜占庭、白益、法蒂瑪等國家嗎？
到時候大不了繼續往西打，世界之大，總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可萬一宋人把武器賣給當地人呢？
那就真完蛋了。
所以不得不說，圖格里勒的擔憂，確實是個巨大的問題。
「阿兄，如果我們找宋人買的話，他們會不會賣？」
查加爾想到了一個問題，說道：「宋人不是希望我們遣使去朝見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而且說要多與我們商貿往來，如果他們能賣火器給德萊木人，未必不能把武器賣給我們。」
圖格里勒沉吟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那我們或許就要立即出兵，向西進滅亡德萊木人了。」
「啊？」
查加爾不解道：「這麼急嗎？」
「很急。」
圖格里勒又悶了一杯酒，說道：「你想想，如果我們不急著滅亡德萊木人，他們購置了宋軍的武器該怎麼辦？萬一因為我們與宋人交惡，他們不賣給我們武器怎麼辦？再拖下去，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的確。」
查加爾覺得有道理。
他們現在再去找宋人使者交好，提出願意遣使前往大宋，希望購買武器的意願顯然已經晚了。
倒不是說對方不一定能接受，除了後世小日子以外，國家之間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大宋的手暫時還伸不到中東來，只要雙方有利益相關，就不可能沒得談。
而是現在大宋使者已經去了白益國，根據那邊的探子來報，已經為白益人演示了火炮威力，這就意味著很有可能宋人會賣火器給白益人。
等宋人使者回來的時候就可能是半個月後的事情，那時誰也不清楚白益人是不是已經裝備了火炮。
反觀他們的火炮還在蒙古草原運輸，暫時沒有過來。
此消彼長，一個不好他們陷入武器差距，萬一就被德萊木人反推了怎麼辦？
所以趁著現在白益人還沒有武器裝備的時候，直接出兵把巴格達攻占，消滅了白益人，就是最好的結果。
「德萊木人已經沒有任何戰鬥力，我輕鬆攻下波斯就是明證。」
圖格里勒說道：「唯一讓我有些擔心的是，宋人的船上都配備了武器，如果宋人插手怎麼辦？」
查加爾說道：「我們可以與宋人交談，約束我們的軍隊一定不能與宋人發生衝突，我們也可以答應宋人的條件，遣使和通商，只要他們插手我們自己內部的事情就行。」
圖格里勒點點頭說道：「希望宋人能夠不主動跟我們為敵，如果允許的話，到時候派人與他們溝通，我會親自和他們談判。」
「阿兄去的話，那就最好了。」
查加爾讚許說：「這也能夠體現出我們的誠意。」
「可惜了，我原本是想聯繫哈里發，得到哈里發的命令再進攻白益人，我們的目標不是北方的異教徒，而是法蒂瑪那些什葉派異端，只有西徵才是出路。」
圖格里勒搖搖頭道：「但沒有哈里發的命令，貿然出兵很有可能引起各教派的不滿，現在卻要倉促進攻，這是不明智的舉動啊。」
「是啊。」
查加爾也說道：「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我們先聯繫一番哈里發，問問他的意見？」
「如果哈里發不同意呢？」
「白益王朝控制了哈里發那麼多年，我覺得哈里發很可能已經不滿，如果我們告訴哈里發，願意給予他崇高的尊敬，說不準」
「唔那就如此，我們一邊整頓大軍，一邊詢問一下哈里發。」
圖格里勒一錘定音。
說出來世人可能不信，塞爾柱帝國其實並沒有想把信奉基督教為國教的東羅馬帝國滅掉。
歷史上塞爾柱帝國曾經數次與東羅馬帝國發生衝突，其中最厲害的一次就是四萬人打十萬人的曼齊刻爾特戰役，俘虜了東羅馬帝國的皇帝羅曼努斯四世。
然而塞爾柱人卻沒有殺死羅曼努斯四世，也沒有繼續北上進攻東羅馬帝國，而是把他放了，然後繼續西進，向著法蒂瑪王朝出發。
按照當時塞爾柱帝國蘇丹，也就是現任大汗圖格里勒的侄子，副汗查加爾的兒子阿爾普·阿爾斯蘭的說法。
他們塞爾柱人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統一伊斯蘭世界，消滅什葉派異端。
之所以如此，就在於塞爾柱人作為外來突厥人，要想統治阿拉伯世界，首先要做的就是歸順伊斯蘭教，成為伊斯蘭教的堅定擁躉。
又恰逢伊斯蘭教內部派系林立，主要兩大派別為遜尼派和什葉派。
阿拔斯王朝最開始是什葉派成員，後來轉為信奉遜尼派，遜尼派人口眾多，教徒遍布整個呼羅珊和波斯，塞爾柱人要想在中東立足，自然要打好哈里發這張牌。
這就像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哈里發雖然沒什麼實權了，但宗教地位擺在那裡，因此塞爾柱人就必須紮根於遜尼派，打擊對手什葉派。
而現在的什葉派國家就是白益王朝與法蒂瑪王朝，所以塞爾柱人的主要進攻方向就是往西打，白益王朝成為了他們的首要目標。
歷史上他們攻下伊朗與阿富汗之後，並沒有繼續進攻白益王朝，而是積極與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卡伊姆聯繫。
三年後，公元1055年，卡伊姆最終召喚他們。
於是兩兄弟召集大軍西進，幾乎毫無阻礙地消滅了白益王朝，被卡伊姆任命為塞爾柱蘇丹。
眼下由於大宋的出現，嚴重改變了歷史進程。
圖格里勒兄弟認為，大宋的使者與德萊木人聯繫上了，很可能把大槍步槍等火器賣給對方。
一旦白益王朝有了這些武器，那麼他們就沒有了任何優勢，甚至可能被對方消滅。
所以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趁著雙方沒有進行火器交易之前，把白益王朝滅掉。
中東局勢，一時風雲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