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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強欲之獸的圍剿還在繼續,焰光碟機動的戰甲本質是【秩序】權柄的具現,不懼死亡,戰損以不快卻執著的速度上升著。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按照司書的計算,這樣的消耗持續下去,只需要十七個小時就能解決這場危機。
歸根結底,強欲之獸無非是【秩序】這個龐大系統遭遇的一個微小變量,依靠系統的自我調節就能解決。
可是腳下孕育的胚胎讓他們等不了那麼久。
「還要多久?」
眼見距離最後的紅線愈發接近,濮陽夜雨終於忍不住發問,只是在他回頭時,忽地愣住。
衣袍寬大的少女愣愣注視天空暗淡的星星,淚水不自覺地淌下。
作為記錄之獸,她具有常人所不具備的視野,觀星之術也在其中。
就在她的視野中,代表費爾德的星星逐漸暗淡了下來。
這代表了死亡。
即便那些過去的記憶並不屬於自己,可心底升起的情感卻依然無法扼制。
「抱歉,失態了。」
抹去了臉頰上的淚水,司書歉意笑笑,並未被情緒干擾判斷。
「接下來我會暫時吸引強欲之獸的注意,藉助這個機會將祂拉進領域,刺入恆定之契的任務需要你獨自完成。」
「了解。」
濮陽夜雨沒有多問,回答簡潔,閃身出現在甲板之上,狂風吹得衣擺獵獵作響。
至此,司書不再言語,雙手抬起,對準了狂暴的黑龍。
記錄之獸,作為不具備任何戰鬥力的獸,她具有堪稱恐怖的信息獲取權限,只要願意,視野中的任何信息都能在下一刻被感知——即便信息的來源同為獸。
她如今要做到,就是強行讀取強欲之獸的信息。
噴吐龍焰的黑龍瞬間察覺到了異常,再不顧及周圍戰甲的圍攻,試圖抵抗【記錄】的權柄。
這就是司書的目的。
這是一場屬於獸的角力,雙方都需要投入百分百的專注。
而這就是機會。
濮陽夜雨出現在了黑龍的上方,細長利刃劃出圓弧。
【水墨】武裝·山河圖
墨跡擴散,專注於抵抗【記錄】的黑龍猝不及防之下,黃金瞳孔中景象變換,世界轉化為黑白二色,漆黑線條勾勒的山型輪廓遠在天邊,腳下是用幾筆墨痕指代意象的河流。
濮陽夜雨提著利刃落在河面,『恆定之契』轉化為的淡金線條流轉於刀刃之上。
領域型武裝,本質是將自身與對手強行拉進黑獄之中,這片黑獄經過武裝擁有者的設計,具有特定的規則與制約。
無法使用術式與異能,獸的權柄也是如此。
這是山河圖中的制約。
失去權柄的維持,黑龍龐大的軀體化作黑煙消散,身披龍鱗的少女拍打龍翼,自高空中俯視著這名敢於獨自挑釁祂的螻蟻。
濮陽夜雨雙眼微眯。
只有親身直面獸,才能感受到那種磅礴的威壓。
二十,不,十五分鐘,關押一隻獸的情況下,這是他領域的持續極限,只要在這段時間內傷到強欲之獸,恆定之契就能完成鎖定。
那就來吧。
男人舉起利刃,對準了天上【強欲】的暴君。
……
建築的廢墟之中燃燒著火焰,被灼燒過的土地焦黑一片,零星的灰白四處散落。
製造出這一切的兩人處於深坑的中央。
費爾德全身被【灰敗】浸染,卻依舊保持著揮劍姿態。
劍刃距離姚澤只有幾寸的距離。
這是宋暮到來時看到的場景。
下一刻,無數灰敗的粉塵隨風飄散。
「今天還真是不走運。」
強行壓制住腹部【灰敗】的蔓延,姚澤緩緩轉身,視線先是被宋暮肩頭的白貓吸引,隨後才將目光投向了宋暮:「看在師生一場的份上,放我走怎麼樣?」
以他此時的狀態,無論是宋暮還是那隻殘缺的強欲之獸,都令他感到了棘手,因此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出了認輸求饒的話語。
「好啊。」宋暮笑容燦爛,沒有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面對戰爭天使消耗了不少靈感,但經過一路的修整,早已恢復了七七八八。
鮮紅的靈感滿溢而出,其中偏執的意味即使是姚澤都能察覺。
姚澤眯眼,知道對方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自己,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告訴我分離老闆與【強欲】的方法,我放你離開。」
宋暮將手放在了刀柄之上,豆漿察覺到不對勁,果斷跳下,小短腿飛快地與兩人拉開距離。
不出所料的問題,姚澤攤手:「如果我能做到,之後的星界獎都能用我的名字命名。」
毫無疑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真可惜。」宋暮嘆氣,腳步隨意地一步步靠近,完全不在意被對方異能影響的可能。
早在書店那次,他就已經找到了應對【心相】的方法。
通過無限削弱自身「存在」,以達到無法被選中的效果。
「對於你的異能我做過猜測,能夠混淆虛假與真實的權柄不多,【黑獄】?還是【靈感】?」
面對步步緊逼的宋暮,姚澤沒有絲毫退卻的意味,還有閒心講述自己的發現:「在被關在無與有之間的這段時間裡,我仔細想了想,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洗耳恭聽。」宋暮順著斜坡一路下到坑底,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發言。
「【虛妄】,號稱從未有過敕封者的主君,接受祂賜福的人,無一例外死在了受封時的虛無之中。」
姚澤注視著宋暮,顯露出濃烈的興趣:「那麼,你是怎麼撐下來的?」
虛無,只要存在就會永恆延續的話題,常人可以用層層疊加的意義麻痹自己,可作為【虛妄】的受封者,面對這一永恆的難題,他們必須給出自己的答案。
既然大家都會死,那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姚澤期待這個答案,同時暗中符文浮現。
宋暮露出不解的神色。
這在他看來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為什麼存在就必須有意義?
為了伊甸園?為了現界?為了自我價值的實現?
存在就是存在,哪有那麼多的意義?
渴了喝水,餓了吃飯,宋暮自認他的行為應當由他的思考與需求決定,而非是由他人賦予意義。
他一直認為人需要承擔選擇帶來的代價,換而言之,只要願意承擔代價,任何選擇都是被允許的。
就像此刻。
即便明知面對姚澤的風險要遠高於收益,可他依然做出了這個選擇。
不給姚澤暗中構建術式的機會,銀白飛鳥染上復仇的血火,宋暮拔刀。
暗色刀刃倒映出燃燒的火焰,刀光如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