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訣別

2024-09-20 17:25:56 作者: 神經小白
  混沌會不斷侵蝕其中的事物,可這對於擁有獸位階的兩人來說算不上問題,反倒是其天生的混亂特性,隔絕了司書的觀測。

  從這幾小時的經歷聊到童年,又從童年聊到了自身的術式與鬥技,宋暮沒有遮掩自己獨自悟出「心劍」的歷程,詩淺也談起了自己在威爾斯特的學習經歷。

  其中無可避免地提起了曾經的導師。

  早在看見恆定之契的時候,她便已經確定自己的導師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

  記錄之獸、【秩序】使徒,曾經過往的種種用獸的視角回想起來,她並不難猜測出導師的身份。

  「你是說,這件事的推動者並非只有姚澤一人,還有你的導師?」

  宋暮皺起眉頭,即便他確信【自由】的權柄能夠幫助詩淺撐到新年的到來,可莫名的擔憂依然難以遏制地升起。

  他記得自己向那位名為簡·萊恩的女士發送過不少郵件,大多是關於威爾斯特考核的問題,還有一些術式方面的困惑。

  如果與自己交談的是一位獸……

  如今的他暫時擁有獸的權柄,因此更加知道獸與普通人的差距是有多麼巨大。

  「是該說榮幸還是憤怒呢?」

  宋暮語氣略帶調侃:「居然能夠被【秩序】的使徒算計。」

  考慮到恆定之契發揮的作用與老闆的態度,他並沒有說出更尖銳的話。

  「離開這裡之後你要小心她。」

  詩淺用極其認真的神色說道:「你可以永遠相信【秩序】使徒對於現界的忠誠,但也不要忘記,他們所效忠的僅僅是現界。」

  在一定的語境下,現界等同於【秩序】本身。

  【秩序】的本質是團體為了生存與發展所制定的規則,忠於【秩序】,也就代表在一定情景下,【秩序】使徒是不吝惜於犧牲個體成就集體的。

  很不巧的是,作為預言中的偏執之獸,宋暮極有可能成為這麼一個個體。

  不過對於此時的宋暮來說,相較於【秩序】使徒的威脅,他更關注詩淺話中的另一點。

  「我們可以一起離開。」

  銀白刻印彰顯,【自由】光輝籠罩了兩人。

  無法被觀測、無法被記錄、無法被捕捉,代表了絕對自由的權柄,即便面對【秩序】的肅清,也擁有周旋的資格。

  詩淺無疑也感受到了這份權柄的分量。

  即便伴隨時間的流逝,這份殘缺的權柄正在逐漸減弱,但也足以撐過這最後的幾分鐘。

  精神世界之中,代表獸的意志幾乎要歡呼出來,原本詩淺面對【秩序】的不作為幾乎已是宣告了祂的死刑,可如今【自由】權柄的出現,又為祂帶來了新的曙光。

  勝利已然在望。

  詩淺眼中微微動容。

  生存與進步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沒有人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死亡。

  即便是已經做好必死覺悟的詩淺。

  「作為強欲之獸,同化『胚胎』中的【秩序】能夠讓我衍生出【支配】的權柄,到那時,我幾乎能夠成為最強的獸。」

  詩淺輕輕述說著,並沒有面對力量時的激動或興奮,反倒有些落寞。


  宋暮從中聽出了異常,笑容收斂,只是微微點頭。

  「可這也就意味著【秩序】將被【強欲】所污染,你能想像嗎?不僅僅是安城成為第二個交界區這麼簡單,【強欲】的權柄會潛移默化地影響現界的所有生物,道德會被貪慾所腐蝕,貪婪將會成為正當的、合理的道德,欺負弱小的行為將會被合理化,剝削與壓迫將會更加普遍。」

  詩淺的講述伴隨著顫抖,作為強欲之獸,她最為了解【強欲】的作用有多麼可怕。

  「所以……」

  「對不起。」

  少女最後的話語近乎伴隨著哭腔,眼淚難以扼制地湧出。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很難用道理講通的。

  少女或許知道父親是為了安城居民的撤離而選擇了墊後,但她依然無法原諒選擇撤退的柳岐。

  少女或許從少年孤單的身影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才會答應少年幫工的請求。

  如果初生的少女並未被男人遇見,或許如今的她已然成為了虛界的遊蕩者。

  如果孤獨的少女沒有答應少年的請求,或許如今面對死亡會少去許多遺憾。

  遺憾往往並非是未曾擁有,而是本可以擁有。

  詩淺的睫毛蓋住了眼眸,她不敢抬眼,害怕看見痛苦或是憤怒的情緒因自己而起。

  混沌之中陷入了沉默。

  沉默往往代表著內心的抉擇與思考。

  「我曾經有個朋友。」

  宋暮的聲音很低,如果不是兩人距離接近,甚至很難聽清。

  「她有一頭水藍色的長髮,嗯,或許是異能的原因,她對任何人都很關心,大家都很喜歡她。」

  預想中的勸說或是阻攔並沒有到來,詩淺緩緩抬起眼眸。

  「她的性格怎麼說呢……善良,他們都這樣說,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優點,什麼都想幫,什麼都想管,反倒是經常惹禍上身,嗯,就是很麻煩。」

  「有一次她被隔壁區的欺負了,大家都想幫她出頭,你知道的,年輕人嘛,容易衝動,總之就是我們被罰得很慘。」

  「所謂的體罰我反正是無所謂的,教導員不可能隨時注意我們,少幾個人也發現不了,我想順便拉她一起走,她拒絕了。」

  曾經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宋暮用著事不關己的語氣,可嘴角的苦澀暴露出他並非像他所說的那般毫不在乎。

  詩淺注視著宋暮,在那張早已習慣從容笑容的臉上,她看見了從未見過的一種笑容。

  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後來我想了想,如果當初我強硬地拉走她,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畢竟姚澤只是隨手選定了一批實驗體,恐怕就連他都不知道那些實驗體為什麼會在那裡。」

  「只是以她的性格,就算把一切前因後果都告訴她,她就會走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宋暮沒有再說,詩淺大概也猜到了故事的結局,沒有追問。

  「所以……你是想阻止我嗎?」

  「不。」

  宋暮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搖頭:「我只是在想,如果放棄這次機會,我還能向誰講述這個故事。」

  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未來的方式,他對現界並沒有多餘的感情,即便是現界消失,他也可以去虛界,神州、教廷、亦或是寒天獵場,總有地方能夠生活,因此他毫不在意現界的未來。

  可詩淺不一樣。

  宋暮能夠理解並尊重詩淺對於現界的情感,任何人都是具有獨立思維的個體,他尊重對方的選擇。

  沉默往往是情緒的沉澱,無數話語在情緒與衝動的推動下到達嘴邊,卻都沒能說出口。

  最終一切以詩淺的囑託畫上句號。

  「豆漿……交給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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