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我打聽到了，在市場上可以調些貨，先賣後付款，你看撩不。」李強高興的拍著手站在正在做飯的王哲身後。
王哲嘆了口氣：「你咋跟個小娃一樣一驚一乍的，你啥時候把這毛病改了，能不能穩重一點。」
「啥貨可以調，在哪兒調？」王哲把切好的白菜倒進小鐵鍋，開始翻炒。
「我剛才齊齊轉了一圈，第一家發啤酒的，咱不帶，太占地方，還容易爆，咱在店裡做飯，操心的很。第二家大佬王，各種餅乾、瓜子、火腿，咱可以帶。第三家發方便麵的，可以帶。第四家發煙，更值錢咱帶不起。第五家發白酒，第六家發白糖的，咱也不帶。往後的店就跟咱這一樣，雜貨，凡是能吃的、喝的都帶著哩。」李強一口氣介紹完了。
緩了一下：「吃完飯，咱倆一塊去第二家跟第三家，給咱也調些貨，增加營業額。
「紅蘿蔔吃出沒看出，比我先一步想到了，來，獎勵一個。」」王哲夾了一個白菜條讓李強嘗鹽輕重。
「那你咋知道的，你給人家老闆說了沒？看給咱賒帳不？」王哲邊鏟菜邊說。
「郝峰給我說的，我就直接去了，我說我是16號店的，想調貨，人家說可以，就這簡單。」李強得意的說。
王哲這次也是挺贊李強的，愛跟人諞，愛說話，也是有好處的。
吃過飯，兩人就一塊去大佬王店。
一個中年男人，那對腫泡的眼睛像兩個銅鈴掛在廋廋的臉上，及不協調，不協調的還有他的頭，頭的三分之二都禿了，光亮亮的，後腦勺的三分之一處留著一圈過了衣領的頭髮，而且是自來卷，留著個八子須，但又穿個呢子西裝，咋看都怪，王哲心想：這就是大佬王呀！城市大了，啥人都有，就這不倫不類的長相和打扮，在自己村里，肯定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他半坐在一個帆布躺椅上，用手指著門口一個騎三輪的小伙子：「哎，你把車上的貨送到21號去，快些，幹活老是耍奸溜滑，磨磨蹭蹭。」
旁邊的桌子坐著一個胖胖的圓球一樣的女人，尿泡一樣大的臉鑲著一雙找不見縫的眼，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白粉，愈發顯得脖子和耳根的黑，厚厚的嘴唇抹得血紅。笑起來滿臉褶子。
「這是16號的，把本子拿給他，讓他自己寫。」大佬王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金牙，沒有一絲笑容。
李強接過一個日記本翻看了一下，一家一頁編的號，各家都在自己那頁寫的貨號和數量以及日期。他找著一張空的，抬頭寫了16號。
「嫂子，你看這啥貨能賣，啥貨不能賣，你看給建議一下麼。」李強見大佬王有些吝，就問胖婆娘。
「我——我這那有賣不動的貨，我這貨再賣不動就成笑話了，就沒有賣不動的，你齊拿就行了。」胖婆娘不耐煩的用尖銳刺耳的聲音說。只管左手拿小鏡子，右手拿個梳子梳她那彎彎扭扭的劉海。
「那這都是啥價格，給我多錢，讓我發多錢哩？」李強邊寫邊問。
「煩的很，掙不了幾個錢，你不會去問後面那些同行。」大佬王摸了一下衣領上的頭髮。
這要是放在以前，王哲早就轉身走了：啥態度嗎，看不起人麼。可是看在先貨後款的份上，她忍了。
「這是你媳婦？」大佬王欠起了身，上下打量著王哲，一雙泡眼放出色光，王哲突然有點噁心。她扭過頭，看著貨物，不說話。
「嗯。」胖婆娘這會指著貨物讓李強對照著寫，李強著低頭，也沒多說話。
「你不管，一會三輪給你送去。」胖婆娘總算假笑了一下。
等王哲李強從他們店走出去的時候，大佬王撇著嘴：南原猴（看不起鄉下人的稱謂）也的確，這個市場是糖酒公司蓋的，前面10個門店都是內部員工的下崗職工的，往後才是縣城東西南北四個關的人和進城的農民。
但是，他們也不知道，王哲也撇了嘴：厚德載物，像你兩口這樣生意不得長久。
從大佬王店出來，緊挨著就是第三家發方便麵的。
店裡店外堆滿各種各樣的方便麵，有熊毅武、有華豐、有北京……，裡面沒人
「人哩？」李強喊了一聲。
「在，來啦。」從木板搭的二樓上下來一個比王哲小的女子。頭上捂著毛線帽子，帶著口罩，穿著棉衣棉褲，腳上還穿了一雙自家做的紅絨棉窩窩，王哲一看就知道是坐月子哩。
「你是16號的吧，你要啥你寫本子上，我程武在外面庫房卸貨去了，一會給你送。我叫俠俠。」女子翠翠的聲音聽著很順耳。剛說完。
「咧開，咧開，油油油……」咣咣璫璫的三輪剎車聲在門口響起。一個壯實的墩墩的小伙蹬了滿滿一車方便麵。
「老婆，卸完了，快把我累死了。」他穿著藍大掛，裡面只穿一件襯衣，但卻滿頭大汗。「這是16號李哥跟嫂子。」女子介紹。
「這是我女婿程武，昨晚開了一夜的車，從河南拉了一車方便麵，今早才回來，你看辛苦的，干咱這行就是辛苦。」
俠俠對著李強和王哲說。
「李哥，嫂子，要啥你儘管拿，不好賣的我給你調換。」程武端著水杯喝了一大口。
俠俠趕緊就提桌子底下放著的熱水壺嗔怪道：「參點熱的。」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不冷不熱，喝了沒錯。」程武搞怪的擠擠他那單眼皮的機靈的眼睛對著他媳婦。
王哲覺得心裡一下子舒服多了。王哲還奇怪，這兩口子年紀輕輕的，生意咋做這大哩？誰知道李強率先開口問：「你看你比我們小，生意做這大，有啥經驗以後要給我們傳授傳授，讓我們也學學。。」李強邊翻本子邊說。
「我這是俠俠她舅的，人家干別的生意了，我在這給她舅蹬三輪送貨，俠俠給她舅幫忙，我倆就好上了，攤子就讓我倆接了。」程武一看就是爽快人。
王哲心裡想：跟對人很重要哎，親戚、朋友裡面有一個掙大錢的，就能帶動其他人。難怪國家提倡：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帶動另一部分。
王哲和李強回到自己店裡，李強說今天就先調這些貨，還要像端擺好，還要熟悉貨品，還要核對定價格。王哲也同意。不一會，兩家的貨就都送來了，王哲負責整理擺放，李強對型號，核價格。
「嘭——嘭——嚗——」就聽著很大的像是啥東西爆炸了一樣。聲音從前面傳來。
整條街的店主都伸出頭好奇的看，走在街道的進貨的客戶也停下腳步回頭。市場上突然很安靜，只有嘭——嘭的聲音。
「市場一天熱鬧的很，天天都有事哩，都能拍電視連續劇了，強子呢，出來
看走。」高個子郝峰摔著剛在水房洗過的手。打破了這突然靜止的空氣。
「誰家？幹啥哩？」王哲問。
「好像誰摔啤酒瓶哩。」郝峰邁開他的大長腿加快腳步往前走邊說，有幾個店主一前一後跟著郝峰。
王哲也想看看就跟了上去。走近一點，就看見大佬王提一捆啤酒使勁往街道中間摔。啤酒是隔壁第一家的。挨著兩家的分界線放著。街道已經玻璃渣一片，空氣中到處瀰漫著啤酒的味道。
第一家的女的隔著啤酒罵著：「我在我門口擺著，與你屁事，你管的寬……」王哲開店的時候，市場管理人員已經交代過了，兩家的分界線就是界牆各半，王哲看了看，啤酒沒越界。
但就是擺的比一般人高的，大佬王個子不高，估計擋著他視線了。
「把你能的，你還比我本事大，你在市場上打聽打聽，誰他媽敢惹我，不想做生意就言傳……」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
「敢擋我視線的人，他媽把他還沒生出來哩。」又惡狠狠的提起一捆。
「我讓你狗日的摔，摔了你給你爺得雙倍賠。」
在這時候，門口跑進來一個人，速度極快，一把抱住大佬王的頭，提起他的衣服領子，跟拎小雞一樣提起來轉了幾個圈圈，人家個子高，也魁梧，大佬王趔趔趄趄的毫無反手之力，手在空中亂抓。大佬王老婆一看自己男人沒占上便宜，趕忙上前拉扯：「放開放開，有事說麼，打啥哩，再打我就報警了。」
大佬王還是被摁在地上，他抱著頭，但背上還是吃了幾拳，屁股上挨了幾腳，那男的一看沒還手，也就停了手：「一天橫行霸道的，以為誰怕你，你以為欺負鄉里人哩，」也就罵罵咧咧回第一家店了。
這應該是第一家店的男主人了，王哲猜測著。
成天說縮小城鄉差別，這咋吵個架都要帶上鄉里人，不得安生。王哲嘆了口氣。同時，王哲也奇怪，昨天永勝那吵架都有郝峰勸架，今咋沒一個人勸，都只看，她扭頭看看郝峰：「你咋不去勸架？」
郝峰一看大勁已過，就擺個頭，做了個回的示意，沒回答王哲問話。王哲李強就跟著郝峰往回走，郝峰店是11號，走到他家門口，郝峰才開口，神秘的壓低聲音對李強說：「離大佬王遠點，喔是個欺軟怕硬的貨，心眼哈很。光給人使短 ，市場上就沒人跟哦打交，交不過。你看他挨打就沒人拉架，若果第一家男的吃虧，你另看，我就首先上去拉。」說完就回自己店了。
這些人咋是這樣，動不動就吵架，打架，這跟她以前接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樣。李強還邊走邊說：「這世道，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看來我也得學歪些，呵呵……」他攥了一下拳頭，在王哲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