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骨湯豆腐

  王玉華把四隻小雞放在牆角，用雞籠罩上，再用幾塊石頭壓住雞籠。現在小雞還太小，容易被黃鼠狼，野貓，甚至老鼠給拖走吃掉，得好好保護。

  接著把那些高粱米和粟米放進米缸，鹽放入鹽罐，把菜油倒進油罐，油葫蘆掛在門上。

  剛收拾好，就聽見門外邦邦的敲著梆子。

  「賣豆腐嘞~豆腐~」

  她掏出三文錢給張豐田，讓他去買塊豆腐回來。

  她想好了，今天中午吃棒骨燉豆腐。

  張豐田疑惑地接過銅板出了門，不一會兒，拿著一大塊豆腐回來了。

  她燒上火，鍋里放油，先下姜塊，炒香後把斬好的棒骨放進去炒一會兒，加上水燉煮，不多時灶房裡就傳來了陣陣香味。

  張豐田和張青山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置信。這女人出去一趟，回來拿了一大些東西，看樣子也不像是要拋下他們改嫁。

  可是她哪來的錢？總不可能上鎮上打劫去了吧？

  孩子們畢竟對錢的概念不深，只是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問。

  棒骨得燉一會兒，王玉華洗了手，拿著鏟子給龍葵和豆角都鬆了鬆土。

  小秀禾蹲在牆角看那幾隻小雞，開心得拍手又跺腳。王玉華想起了什麼，立刻去背筐里，從包子下面翻出那包麥芽糖。

  拆開外面包著的紙，她先拿出兩塊，塞進兩個哥哥手裡，又帶著小秀禾洗乾淨手，領著她來到那包糖面前，把糖塞進她嘴裡。

  甜甜的麥芽糖味道醇厚，就是有些粘牙，小傢伙吃得又費勁又滿足。

  剛才李大壯在門外喊的那些話一直在王玉華心頭徘徊，她思索了一會，還是朝孩子們開了口：

  「你們也覺得，今天我是打算拋下你們，自己走了嗎？」

  張豐田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麼回答，卻見二弟直接點了點頭。

  見孩子們都有這樣的疑慮，她在心底嘆了口氣，抱起正在費力舔牙的秀禾，放在自己膝蓋上，認真的對三個孩子道：

  「以前我確實有這個顧慮，但現在我想開了，老天爺既然讓我來到這，那我就好好過。不管別人怎麼說，今後咱們就算是一家四口了。」

  「以前打罵你們，是…是姨的不對，以後不會了。」

  張豐田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和自己說這些，也沒聽出她話里背後的含義，但聽說她不打算走，他和二弟都鬆了一口氣。

  今天李大壯說的那些話，激起了他心底的恐懼，他甚至想到了他和弟弟妹妹一人一個破碗，敲著打著沿街乞討的畫面。

  現在這女人…哦不，玉華姨既然不打算走了，四個人勁往一處使，至少不至於流落街頭，他和弟妹們也不至於離散。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小聲的說了句：

  「知道了，姨。」

  張青山見哥哥改了口，也附和了一句。

  這還是王玉華穿過來以後，兩個孩子第一次叫她姨，她知道孩子們這是相信了她說的話，便也放下心來。

  把糖往他們面前一推，放下秀禾，去灶房下豆腐。

  骨湯熬得又白又濃稠，豆腐下進去後，在鍋里微微滾動，發出特有的香味。

  盛出骨湯豆腐後端上桌，她又拿出包子，張羅孩子們一起吃飯。

  肉包又軟又香，骨湯又濃又稠，骨頭上還有一些沒剔乾淨的肉，四個人一口肉包，一口骨湯，吃得相當滿足。

  陽光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玉華覺得小秀禾的頭髮，都沒那麼枯黃了。

  吃完飯，看看天色還早，王玉華又拿上魚竿和竹籠，用筐子背著上了山。魚

  下好竹籠，輕車熟路的下鉤子釣魚。

  但今天她似乎運氣不太好，羽毛做的浮漂在水中浮浮沉沉，每每她以為上魚，提起魚竿卻什麼也沒有。

  王玉華也不急，收起魚竿，跑到遠些的地方重新下餌。這回浮漂不亂動了，她靜下心來，耐心等待魚咬鉤。

  今天水裡的魚像和她作對一樣，好幾次抬起魚竿，蚯蚓已經被吃掉了，光剩一個光溜溜的魚鉤。

  她嘆了口氣，又重新掛上魚餌，還特意選了一條比較粗大的黑色蚯蚓。

  這次拋下魚竿沒多久，王玉華便感覺水裡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往下拉拽。她兩隻手把住魚竿，不敢生硬的抬竿，怕魚竿折斷。

  只好找準時機左右拉拽，試圖消耗魚兒的力量。一人一魚對峙了一炷香的功夫，眼看那魚兒已經沒了力氣，王玉華心下著急，拉起魚竿準備把魚兒往岸上拖。

  水下的魚兒似乎也感覺到了危機，拼命甩尾抵抗，魚竿越來越彎，柔韌性被拉到了極限。

  只聽「砰」的一聲，王玉華手上的魚竿生生折斷，她來不及鬆手，被震得虎口發麻，眼睜睜的看著魚兒拖著半截斷掉的竹竿，一溜煙跑了。

  可惜了，也不知道是條什麼魚，有多大，悔得她直拍大腿。

  諸事不順，她歇了釣魚的心思，竹籠里的小魚也不多，她乾脆不收了，做了兩個隱蔽的標記，便打道回府。

  好在上次她多砍了幾根青竹備用，今明天得再把魚竿做出來。繡溪鎮大集三天一次，她還打算著下次再去賣魚換錢呢。

  她揉著被震得發麻的虎口，在下山路上一路到處瞄，以前她和釣友們交流過這種心態，圈子裡戲稱「釣魚佬永不空君（空君即沒有釣到魚）」。

  釣魚講究人不走空，草魚釣不到就釣鯉魚，鯽魚，白條。如果都釣不到，就看旁邊有沒辣椒茄子，要是都沒有的話，那也得趴下來喝口水再走。

  她東瞧瞧西看看，最後在一片灌木叢中，發現了兩株心型葉子，整株都被絨毛覆蓋的小灌木。

  那是樹莓！

  樹莓和龍葵一樣，是王玉華童年的零食。成熟的時候，像小精靈的毛線帽子，紅的、黃的、黑的，閃著晶瑩的光澤，掛在樹枝上。

  那時的她，會摘下草帽或者掀起裙子，將樹莓全部都摘到自製的小袋裡，邊走邊吃，常常把衣服染髒也毫不畏懼，大不了回家挨頓罵，但樹莓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最後她沒有薅那兩棵樹莓，只在通往那兒的路上做了個只有她自己能發現的標記。

  還沒進院子，先聽到噠噠噠噠的切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