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知道我是爸爸的私生子。
我最喜歡問媽媽的一句話就是,「爸爸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媽媽總會摸著我的頭說,「只要阿元乖,爸爸就會來看你。」
可是我就算再乖再聽話,爸爸來看我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從一年的兩三次,變為一年一次,最後爸爸索性不來了。
媽媽整夜整夜抱著我哭,她摸著我的臉說,「阿元,是媽媽沒有能力,媽媽不能給你好的生活。」
「媽媽會想辦法讓你回到爸爸身邊,不過以後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
我不知道媽媽會有什麼辦法,但是只要一想到能回到爸爸身邊,每天看到他,我就很開心。
那天,媽媽從許氏大廈樓頂一躍而下,我被媒體暴露在大眾視線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爸爸的私生子。
爸爸不得不將我接回許家養育,我如願每天都能見到爸爸,我卻不開心了。
每天都能見到爸爸,如果是以媽媽死作為前提,我寧願不要!
在許家的日子並不好過,身為外來者,我被許家族人孤立,我被那兩個明面上的哥哥欺負毆打。
長期的壓抑讓我原本溫和的性子變得暴躁,上高中後,我成為了愛打架愛喝酒不服管教的混不吝。
所有人都說我一個許家私生子,註定像臭蟲一樣,啃食著許家的家業,毫無成就,碌碌無為一生。
他們看不起我,貶低我,我就越要做給他們看!
他們以為我不學無術,整天在外面鬼混,其實我有一幫趣味相投的朋友。
在網絡快速發展的時代,我們想創建傳媒公司,手把手打造網紅。
這些年,我攢下了些錢,距離投資入股卻還是不夠,還差三十萬。
那天那個笑意盈盈,像一束光照亮我的女孩出現了。
「許同學,你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我該怎麼安慰你呢?」
「你不要這麼冷漠嘛,只要你開口,說不定,我真的能安慰到你呢?」
「好了,掃過去了喲。」
「所以,你有被安慰到嗎?」
這個女人是不是傻子?有錢也不是這樣胡亂揮霍的吧!
後來,我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傻,她很聰明。
扮豬吃老虎,隨隨便便就能把林芮瑤耍得團團轉。
她給了我三十萬,讓我有了入股的資格。
她說相信我能成功,只要是我說的,她都相信。
啊,鼻子酸了,眼睛要尿尿了。
我離開了學校,全身心投入事業中。
在獲得初步成功,公司第一個網紅在網絡小有名氣時,我被許家緊急召回了家。
大哥二哥車禍身亡,爸爸的妻子哭的肝腸寸斷一度懷疑是我下的毒手。
我一笑置之不理。
身為爸爸唯一活著的兒子,我成為了許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的身份轉變,地位攀升,我卻一點不稀罕。
我早已不是小時候,每天期盼著爸爸看一眼的小孩了。
她每天都在努力,站在高點熠熠生輝,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呢。
網絡時代,我們走在前沿,盈利飆升。
我將20%的股份,分給她一半,我不僅要完成資金回報翻倍的承諾,往後還會有三倍四倍甚至十倍!
可惜,這個承諾她不能看見了。
她說她想看洗出來的照片,我匆匆下山,又匆匆上山,卻還是晚了一步。
我看著她往日白皙的皮膚不復存在,纖細苗條的身形殘破不堪,那張漂亮的臉蛋也沒有一處完整。
她不在了,沒留下一句話就走了,我只感覺天都塌了……
我像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感覺生活沒了意義。
後來,我參與了案件庭審。
知道了林芮瑤因為嫉妒林笑,想將她活埋,嫉妒她那張受眾人喜歡的臉,想將其毀掉。
多麼惡毒的女人啊!
同時我的心中不由泛起股悲涼,我知道我從未走近過林笑的心。
這麼大的事,她也不需要我的幫忙,自己一個人就能處理的很好。
她從來都不是個善茬,林芮瑤想置她於死地的時候,她就沒想放過對方。
所以救那三個小朋友的時候,她是抱著必死的心態。
我多麼希望死得那個人是自己。
那樣,我是不是就能多走近她心裡一點了?
她的出殯儀式是在一個陰雨天,天空稀稀拉拉下著小雨。
所有人抱著菊花默默無聲的守在路旁,要送她最後一程。
方嘉佑失魂落魄,滿下巴的鬍鬚看起來沒個人樣,他大概很後悔,沒有堅定自己的選擇。
我抬頭看著墓碑上林笑燦爛的容顏,心頭一陣苦澀。
林笑,我好想你啊。
這時兩個農民打扮的夫妻闖入了眾人的視線,哭鬧著要把女兒帶回家安葬。
婦人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哀嚎,「當初就不該讓你們把笑笑接回去。」
「我們農村,日子苦是苦了點,總能平平安安長大,哪像你們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豪門,人去了都是有去無回!」
「你們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我內心翻湧,不是滋味。
他們雖然貧困,卻給了她父母所有的愛。
往後的日子,逢年過節我都會替她帶著禮物回村看望父母。
每次我走到門口,阿姨看到我便露出滿臉的笑意,「阿元回來了啊。」
她像見到女兒回家,滿心歡喜。
我也似乎回到小時候和媽媽朝夕相處的時光,心中滿足。
被她救下來的孩子,我提供了資助,他們從小的學費、生活費由我全權負責。
長大後,他們分別成為了商界、政界、醫療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每次講學,她的名字,她的事跡都會再次被人們熟知。
她在公司擁有的10%股份,我一直為她保留著。
分紅從一開始的一百萬變為兩百萬,三百萬,一千萬……
每年的分紅累計到年底,會轉入「林笑愛心基金會」,這些錢,會幫助全國所有需要幫助的孩子。
我一直到暮年未娶,年少時遇見過太驚艷的人,這一生都註定念念不忘,孤獨至老。
我重新回到了松隱山莊,回到我最後見她的地方。
這裡早已被我買下,往後我就在這養老。
果園還是那片果園,卻沒了我最想見的那個人。
我坐在搖椅上,手裡捏她那唯一的一張相片,輕輕閉上眼,鼻尖縈繞著果香,我的心,此刻格外平靜。
我聽見一個笑意盈盈的聲音說,「嘗嘗我摘的藍莓,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