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被氣笑了，他都開口說話了還認不出他的聲音是吧？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陸宴川的旁邊，屈指敲了敲桌面，沒好氣道：「你讓誰滾呢，我聲音聽不出來？」
陸宴川身形微頓，抬頭看向他，不由得眉一蹙，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顧北反問。
他下意識想直接開口說為什麼不回他消息，為什麼不理他，想了又想，思緒在心裡翻滾著，悶悶的，又帶著壓抑感。
顧北壓下了質問的話語。
他暗暗吐出口濁氣，伸手戳了戳陸宴川的手臂，跟往常語氣沒大差別道，「我不來我怎麼吃飯呀，我右手都腫了。」
「不是有傭人？」
「我不管，你還不回我消息，你個王八蛋。」
陸宴川繼續看著文件，「工作忙，沒時間看。」
顧北心裡一梗，就猜到陸宴川會這麼說，頓時臉上微僵：「噢，是嗎？」
陸宴川沒說話，半晌，才拿起一旁的手機讓秘書訂餐拿到辦公室，「想吃什麼？」
「我都行呀，我有什麼要忌口的嘛？」
顧北湊近眼前的人，故意放軟了口吻。
聲音形如一把小鉤子，輕輕地在陸宴川耳邊撓來撓去。
「吃清淡一點的吧。」
「嗯嗯，好噢。」
陸宴川忍不住看向他，「你正常點，又不是砸到腦子。」
顧北：「……你走開。」
說完，他裝似不在意地問道，「昨晚你在哪睡的？」
陸宴川眼眸微動，「去客房睡了，怎麼？」
「噢，那就好。」
陸宴川：「嗯？」
顧北呼出口氣，拍了拍胸腔，道：「早上我還以為你跟我一塊睡呢，差點沒被嚇死。」
陸宴川：「……」
「呵。」他冷笑一聲，又道，「別在這礙眼，去沙發上坐著。」
「我怎麼就礙眼了。」顧北說，「我偏不，我就要站在這。」
說完，他覺得有點不太對，敲了敲桌面，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起來給我坐，本少爺站累了。」
陸宴川嗤笑，「那你就繼續累著，又不是我逼你站。」
顧北一屁股坐上了辦公桌上，雙腿懸著，晃悠了起來，「你什麼語氣呢。」
「那你什麼語氣。」
「你是不是想吵架。」
陸宴川平靜的陳述道，「是你想吵。」
顧北鼓起臉盯著他。
「我說的不對？」陸宴川輕輕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去會客區域坐著。
「你慢慢坐著吧。」
顧北簡直就是一團棉花堵在胸口上，心想著陸宴川怎麼能這麼氣他，也不是氣，反正就是讓他煩。
煩死了。
顧北也沒客氣，既然陸宴川讓他坐著，那他肯定要坐著。
就這樣，兩人一人守著一塊區域似的，像極了鬧彆扭的小情侶。
肖曉敲門得到允許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副場面，空氣似乎凝固了不少，情況有些微妙。
「陸董，我讓他們進來擺菜了？」
陸宴川面無表情：「嗯。」
隨後，五六個人身穿著暗紅色工作裝的服務員魚貫而入，個個端著某高檔餐廳的餐盒，一一擺放好在茶几上。
「祝先生用餐愉快。」
不一會，辦公室又只剩下鬧彆扭的兩人。
半晌，陸宴川抬眼朝著顧北看去，「過來吃飯。」
顧北哼哼著走過去，並沒有讓肚子跟著一起受罪。
他坐在陸宴川身邊，看著身旁的人給他裝好飯，抿了抿嘴，自己下了台階：「我好餓。」
陸宴川給他夾菜，「睡到中午？」
顧北點點頭，「對呀。」
說著他張開嘴等著陸宴川投喂，等了一會，沒吃著，「你不餵我，我怎麼吃。」
陸宴川道：「用左手。」
顧北眼睛一瞪：「我又不是左撇子！」
「快點，我要餓死了。」他沒等陸宴川說話，就急急忙忙的催著。
陸宴川就沒想到有一天要伺候人洗澡還要伺候人吃飯，他餘光不經意看到顧北的眼睛，掃到了微張的雙唇。
「……」
須臾，他拿起顧北的碗筷，「張嘴。」
顧北眉眼一彎，帶著點像是拿捏住陸宴川的笑，有些小得意。
心想，陸宴川是不是真的特別喜歡他的眼睛啊？感覺每次都會看著他的眼睛，還會因為這個變得好說話起來。
「啊。」
顧北指了指另一道菜，「我要吃這個。」
「不想吃青菜。」
「為什麼要餵青菜給我。」
陸宴川抬眼看著他，沉聲道：「張嘴。」
「唔唔。」顧北緊閉著嘴巴，搖了搖頭。
陸宴川道：「信不信我硬塞進去。」
顧北：「？？？」
不是，陸宴川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陸宴川接著道：「三歲小孩都沒你這麼能折騰，都多大了，葷素搭配不懂？」
顧北不說話，卻乖乖的張嘴，「啊。」
「下一口吃肉。」
陸宴川：「……知道了，跟祖宗一樣。」
顧北嘴角微翹，像只吃了魚的貓兒：「哎呀，那這麼說，你伺候祖宗很合理呀，以後都伺候，我就是你祖宗了。」
陸宴川夾了筷菜塞到顧北嘴裡，「好好吃飯，別說話。」
「噢。」
投餵完，飯菜也都涼的差不多了，陸宴川讓秘書進來拿菜去熱一下，這時候顧北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下次我吃快點。」
陸宴川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嗆到還不是得我負責？」
顧北撇嘴，「那，那我練練用左手吃飯？」
陸宴川勾唇一笑，帶著涼意：「手抓飯？」
顧北：「……」
哼哼，陸宴川就是得要餓著他！
整天這嘴叭叭的。
能耐死他了！
而這邊秘書接到指令的時候，納悶的留下句，「飯菜怎麼就涼了呢，都一個多小時了還沒吃完嗎？」
秘書處一時轟然。
肖曉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一眾人圍在一塊說著「菜涼了」的事。
「陸董平日在辦公室用餐最多就半小時啊。」
「一個多小時，能幹的事可多了咯。」
「這就是有媳婦後的日子啊，菜都涼了。」
「嘖嘖嘖。」
肖曉扶額：「……你們別亂說，小心傳到陸董耳里扣你們工資。」
肖曉在心底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光想一下都有種幻滅的既視感。
「好了，回到自己工作崗位上。」
飯菜熱好，陸宴川開始趕人，「你怎麼還不回去。」
顧北裝傻充愣：「嗯？我回去幹嘛。」
「那你留在這幹什麼。」
「等你下班呀。」
陸宴川：「……」
顧北又道：「萬一你晚上回去的晚，我不是要餓肚子了嘛。」
「就你會說，」陸宴川淡淡道，「不會叫傭人？你嘴也受傷不能說話了？」
顧北瞪他：「你最會說了，我哪比得上你啊。」
「存心想讓我餓著唄，王八蛋。」
一番下來，陸宴川也沒再說讓顧北回鯨海，午後沒多少工作，但因為顧北在，他開了次臨時會議。
陸宴川沒他這麼幼稚，整天吵來吵去的。
顧北皺眉，「你下午不是沒工作了嗎？」
「臨時決定的。」
陸宴川這時候倒不念著顧北的情緒了，就差明說這次臨時會議是因為誰而開的，說完就出了辦公室，留顧北一個人在這。
顧北一愣，眨了眨眼。
他好像，有點煩人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思此刻又再次活躍起來，他不是沒感覺得到，從陸宴川不回消息的時候他就覺得是故意的，故意不回他消息。
加上陸宴川拿工作忙這爛藉口回他，百分百就是故意不理他。
也不能說是故意，就是一下子又把他給劃分到區域外了，顧北想了半晌，有點不明白。
是他昨晚太過界了？
惹陸宴川不耐煩還是什麼。
可能就是煩他了，他確實事多，還愛折騰，還矯情還作。
畢竟他們，真的沒這麼熟。
顧北喜歡陸宴川，願意把他劃分到自己的領域中，會下意識流露出真實的性格，是被家人朋友慣壞的少爺。
脾氣也臭臭的。
那這樣，陸宴川不喜歡他甚至煩他還是有點道理的。
顧北不自覺地掐了幾下手指，指尖傳來的痛意促使眼淚迅速化作一層霧，鼻子一酸，心裡頭跟泛著酸水似的。
他有想過，要不乾脆就走人，眼不見心不煩，他回鯨海，有本事陸宴川一輩子都別回來。
但他也怕，怕陸宴川真的就不回來了。
可他留在這又煩著人家。
顧北抱著只枕頭趴在沙發上，嘴巴撅得都能掛起一油瓶了，周身像是被烏雲籠罩了一般，心情低落得猶如一腳陷進泥沼，壓抑、鬱悶，一團亂麻的。
像只悶悶不樂的貓兒一樣，窩在沙發上，連平日翹著的尾巴都垂了下來。
想過一輪之後顧北就不知道該想什麼了，像是烏雲過境留下的只有沉悶的氣息，沒有突然傾盆的雨，也沒有肆虐呼嘯的風，更沒有轟天裂地的雷。
一切歸為平靜。
卻壓得他喘不過氣。
陸宴川開完會回來就看到顧北跟雨天發霉生長的蘑菇似的，靜悄悄地悶在沙發上，他斂起神情，走過去敲了敲蘑菇的頭。
顧北微紅著眼眶，扭過頭瞪了他一眼。
心裡罵陸宴川，惹他心情不好還要敲他頭，混蛋，太過分了。
「哭了？」
接著陸宴川饒有興致的走到顧北面前，彎下腰看著這棵蘑菇，問道，「你哭精轉世啊？」
這麼能哭。
「你走開！」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你不要跟我說話！」
「嗯，你慢慢哭。」
顧北簡直要被陸宴川給氣死。
「……討厭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