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川坐在床邊，神情平淡，淡得讓人心慌、恐懼，他抬眼看向顧北，「我媽不是跟你都說了？」
顧北喉嚨發緊：「……是。」
陸宴川盯著他的眼睛，像是野獸盯上了自己的獵物，語氣緩慢：「你說你心疼我？」
「是。」
顧北咽了咽口水，「我心疼，所以你要跟我說嗎？」
他看著陸宴川，眼裡一片純淨。
「……」
陸宴川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到底值不值得跟對方說。
「我不能聽，是嗎？」
「沒有。」陸宴川下意識的反駁。
須臾，他閉了閉眼，「算是件高興的事，當年的證據收集的差不多了。」
顧北：「嗯。」
陸宴川掃了他一眼，語氣多了分嘲意，還帶著一絲笑：「還得多虧他們，時隔九年依舊沒想放過我。」
「不然還得要等上一等。」
等什麼呢，大概是等他奶奶去世。
顧北怔住。
「所以，」他突然卸下了一半的力氣，輕聲問了一句：「你是在以身入局是嗎？」
他的聲音真的很輕，像是隨時可以被風吹散。
「不顧自己的生命，不在乎會不會死。」
陸宴川呼吸微頓，突然覺得顧北這幾句話太重了，重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
顧北沒想過讓對方回這個問題，他知道，不能去質問為什麼要這樣做，問值不值得，因為他不是陸宴川，根本不可能完全體會到那種失去父親後絕望的感覺。
也不敢想像，陸宴川那大半年待在醫院都經歷了什麼。
顧北不敢問。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住的。
他只是問了另一個，向陸宴川索要保證：「以後你還會這樣嗎？」
陸宴川這次沒再沉默，很快給出了屬於他的保證：「不會了。」
顧北鼻尖微微泛酸，「真的，你不要騙我。」
「我不想守著你的黑白照過一輩子。」
陸宴川難得被噎住，「不騙你。」
顧北情緒來的快也去的快，他吸了吸鼻子：「那行，睡你的覺吧。」
「這事，過了？」陸宴川略微遲疑的問他。
「不然呢，我要臭罵你一頓嗎？」
顧北沒好氣道。
「睡午覺嗎？」陸宴川很是突兀的問了這一句。
顧北想說不睡來著，但他看著陸宴川又狠不下心，還是好心疼，雖然氣他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但更多的是心疼。
「睡吧，你躺上去留個位給我。」
他又輕聲道。
顧北躺在陸宴川旁邊，沒再刻意貼近他，留出了一段距離。
陸宴川反倒側過頭看著顧北，他的目光很淡，很平靜，就這麼一直注視著眼前的人。
「看著我幹什麼？」
顧北偏頭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
說著，陸宴川收回目光，閉上眼。
顧北沒這麼快對這事放下，心裡亂七八糟想了一堆事，迷迷糊糊的比陸宴川還先睡著了。
……
顧北醒來的時候是窩在陸宴川懷裡的，他沒反應過來，緩緩的眨了下眼，他好像記得不是這樣的，難不成他睡著自動滾去陸宴川那了？
顧北揉了揉惺忪的眼，剛要翻身就發覺腰間搭著一隻大手，他身體一僵，隨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窩在陸宴川懷裡睡了過去。
再次睡醒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房間內一片昏暗。
顧北拍了拍搭著他腰間的手，迷迷糊糊的說道：「醒了沒，松下手，我要尿尿。」
陸宴川還沒睡醒，但還是鬆開了手，他半睜開著眼，看向顧北迅速下了床兩三步飛去浴室。
不多時，浴室傳來沖水聲。
顧北睡眼朦朧的又上了床，一個勁兒的往陸宴川懷裡鑽，還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半晌，他黏糊的說道，「還想睡。」
他感覺要被陸宴川傳染了。
今天嗜睡得很。
「再睡會兒。」
陸宴川又把手搭在了顧北腰間上，閉著眼，呼吸平緩，聲音沙啞低沉，聽得顧北耳朵都酥麻了，他接上話：「睡醒直接賞月了。」
「那正好。」
兩人也就在床上又眯了十來分鐘，睡意就徹底溜走了，顧北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他懶得動乾脆聲控開了燈，系統自動調成了沒那麼刺眼的光。
「陸宴川，要起了嗎？」
「嗯。」陸宴川應了聲，不動聲色的收走搭在他腰間的手。
顧北眨了下眼：「你摟我腰幹嘛？」
陸宴川微頓：「有？」
顧北樂了，「沒有嗎？」
陸宴川微抿著唇：「……你沒睡醒。」
「好好好，我沒睡醒。」顧北忍俊不禁，沒戳破，還順著他的話說著，跟哄小孩子一樣那語氣。
「……」
但顧北不知道的是，因為他這幾句話，陸宴川後面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在摟著他睡覺，當事人表示非常後悔，他怎麼知道陸宴川能臉皮薄到這種程度！
晚上月亮被擋的嚴嚴實實，十點多的時候才從雲層里露出來，不大，但很圓，高掛於空。
兩人沒這耐心等著，是月亮出來的時候管家上樓跟他們說的，陸宴川問顧北要不要上樓去看看。
五樓有個大露台，正好可以賞月。
「可以啊，讓管家準備一下。」
顧北抓著陸宴川的手腕就往樓上走，他其實很少上過五樓。
五樓是空著的，什麼也沒設計，就露台是設計好的，地板上還鋪了層木板，簡約式的沙發，周圍種著花草。
一般都是用來跟朋友喝酒聊天，吹夜風的。
今晚的夜風剛剛好。
管家上來布置好後就沒讓他在這待著，露台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桌上放著一個高腳杯，裡面倒了紅酒，一旁開封的紅酒插在冰塊中。
顧北歪了歪頭看著陸宴川，「怎麼，你要喝酒？」
陸宴川揉了揉他的頭髮，「是給你喝的，不是我。」
顧北是饞酒，屬於那種明知道自己酒量差還想喝的，聽到對方這麼說，眼睛微亮：「給我的？」
陸宴川莞爾：「嗯，給你的。」
「那，我一杯倒怎麼辦。」顧北止不住的心動，但還是想到自己喝醉會折騰陸宴川。
陸宴川挑眉：「有我看著，你怕什麼？」
顧北眉眼一彎，「那我喝醉要是鬧起來，你不准凶我。」
「我哪敢啊。」陸宴川輕笑。
顧北哼哼。
……
夜風、紅酒、圓月，以及有喜歡的人陪著。
顧北頭回是這麼過節的。
他轉頭看著陸宴川，又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天空那輪月淡淡的發著銀光，在沒有星的夜幕中格外的顯眼。
顧北喝了幾口紅酒，現在醉意逐漸湧上心頭，可能不止酒醉人，陸宴川擱這一站，就是度數最高的酒，聞一下都能醉。
「陸宴川？」他喃喃細語，看著對方的眼神有點迷離。
「你喝了多少了？」陸宴川往桌面上一瞥，杯中的紅酒還剩一小口沒喝完，紅酒依舊躺在冰塊里沒動過。
他收回目光，第一次這麼深刻的意識到男生的酒量有多驚人。
以後絕對不能讓顧北在外面沾酒。
出了事可怎麼辦。
陸宴川一隻手扣住了顧北的腰，生怕下一秒顧北就躺在地上打滾。
顧北愣愣的，幾秒後，他突然皺眉看向陸宴川：「你又碰我腰。」
陸宴川淡淡問道：「不給？」
「你還不肯承認，渣男。」顧北把話說完。
「……」
陸宴川鬆開手，靜靜地看著他。
顧北撇嘴，「你還鬆手，我有讓你不碰嗎？」
陸宴川又扣了回去。
「還賞月麼？」
顧北搖了搖頭，「不賞了，我要看你。」
「你比月亮好看，我剛剛都在看你的，你不知道嗎？」
陸宴川當然察覺到顧北在看他，只是他不會說：「有嗎？」
顧北果然委屈巴巴的看著他，「你都不注意我，月亮有什麼好看的，有我好看嗎？」
陸宴川嘴角噙著笑，「不知道，讓我想想。」
「這還用想嗎！陸宴川你快點說我最好看，快點。」
「不說。」
顧北咬著唇：「陸宴川你混蛋。」
「所以你是喜歡混蛋是嗎？」陸宴川問。
顧北醉倒在陸宴川身上，軟趴趴的，說道：「不喜歡。」
腰間那隻手用了些力。
「我喜歡陸宴川，不喜歡混蛋。」
陸宴川：「……」
他把人打橫抱起，顧北還在說著，「不賞月了嗎？」
「不賞了，沒什麼好看的。」
「噢。」
半晌，顧北問，「那我呢？」
陸宴川抱他進電梯，沒太注意聽：「什麼？」
「哼。」顧北不說話了，憋著氣哼了聲。
直到把他放下床，他才鬧了起來。
顧北拽住陸宴川的領子，往自己身上一扯：「不賞月來賞我啊。」
陸宴川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用手撐住，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醉鬼，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讓管家煮份醒酒湯送上來。」
「不要，我沒醉。」顧北勾住陸宴川的脖子，皺著眉，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兩人貼的很近，這個距離特別容易做一些親密的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醉？」
顧北鬆開手，自己找了個位置趴著，「沒醉，不跟你說話了，我要睡覺。」說是睡覺，那雙眼睛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陸宴川。
陸宴川有些好笑，「不是要睡覺？」
「在等你。」顧北乖乖的說道。
陸宴川朝他勾了勾手，眼裡有了片刻的笑意，他聲音沉緩：「過來。」
顧北：「幹嘛？」
嘴上問著幹什麼，身體卻很聽話的靠近陸宴川，他又問了遍，「怎麼了？」
陸宴川輕笑，視線在顧北那張微潤的嘴唇停留一瞬，隨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