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紛飛，李氏嫡女出嫁

  大周三年，仲冬月，大雪簌簌而下，如鵝毛般紛紛揚揚，洋洋灑灑地覆蓋在京中的每一片土地上。天地間一片潔白，雪花在空中旋轉著、飛舞著，給整個京城披上了一層銀裝。路邊的鋪子緊閉著門扉，行人也寥寥無幾，原本向來熱鬧非凡的街上，此刻卻顯得冷冷清清，只余那寂靜在雪花的飄灑中蔓延。

  酒樓上，一些百姓正吃著酒，忽然瞧見一行迎親隊伍在漫天飛雪中有如一條紅色的彩帶般吹吹打打地路過，前頭舉著宋字。在隊伍的中間，一位身著紅衣的男子，面容俊朗，眼眸明亮，挺拔的身姿騎著馬緩緩行走著，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仿佛為他增添了一抹別樣的神韻。飯桌間，百姓瞧著這場景都不經意間開始討論起這場婚事。

  「你瞧那個迎親的隊伍在這大雪中也顯得太不熱鬧啦，就潦潦草草的幾個人，這宋侯府也是京中有名的貴勛，娶親竟如此隨意。」一位百姓望著窗外的飛雪說道。

  「那還不是看不上那個李府出來的。一個侯府唯一的嫡子一個是八品官員的女兒。我要是侯府肯定不娶。」對面的吃客一邊夾著菜一邊附和道。

  「倒也是，若不是此次宋侯府的婚事，我都不知曉京中還有個李府呢。」兩位吃客就這般開始議論起來，所說的無外乎都是對宋府的惋惜之情。

  李府門口，陳舊的大門緊閉著，門上僅僅簡單地貼著兩個喜字，那紅色在這清冷的氛圍中顯得有些突兀。門口的台階上更是落著層層的雪，仿佛許久未曾有人踩踏。旁邊的石獅子也沉默地佇立著，毫無生氣。小廝見到迎親隊伍後，才打破這份沉寂，趕忙主動將人迎進門來。

  府內，春桃為我輕撲胭脂，在頭上插上金釵，逐一進行裝扮。我望著鏡中的自己，面若嬌美的桃花，眉似遠處的青黛。一襲絢麗的嫁衣，璀璨的珠翠錯落點綴於其間，明艷照人，可無論怎樣都難以擠出笑容。

  春桃見此情形便笑著說道：「小姐，今日可是您出嫁的日子呀，高興點兒。」

  我聽了這話，輕輕嘆了口氣：「我雖是出嫁了，可這府里，我還是放心不下詩蘭。」

  春桃聽聞我的擔憂，手上的動作也隨之放慢了些。開口寬慰起我：「但是小姐，如今小小姐已然學會掌家了，您也已經安排了最為忠心且得力的僕人在她身邊，倘若柳姨娘與二小姐欺負她，您也是能夠第一時間知曉的呀。」

  儘管聽著春桃的話，可我的心裡依舊難免憂慮，畢竟這個李府並非如正常的府邸那樣。

  詩蘭是比我小六歲的親妹妹，在十歲那年，母親離世之時，我便與她於這府中相依為命，時刻提防著柳姨娘與她女兒李詩嬌明面上和暗地裡的各種算計。面對父親的不聞不問，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我只得仰仗母親留下的嫁妝，在京中悄悄地做些生意，這才將李府的對牌掌控在手中。

  原本以為，我能夠賺取足夠多的銀兩帶著詩蘭離開李府，然而前幾個月，宋侯府的當家主母高氏來到李府，談起老侯爺在世時應允我們兩府的婚事。當時柳姨娘聽到這個消息，滿心歡喜地為她女兒精心籌劃這場婚事，可當得知侯府只娶嫡女時，這婚事便轉而落到了我的頭上。如今的她肯定對這事心懷恨意，詩蘭那性子又是那般軟弱，怕是很難抵擋住姨娘的算計。

  此刻，門外的丫鬟忽然稟報：「大小姐，姑爺已然到了正廳。」

  春桃聽聞此話，趕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待我一切裝扮妥當後，便帶著我前往正廳。

  正廳里，父親一臉莊重嚴肅地端坐在高堂上，其旁邊坐著柳姨娘。她今日可謂是精心裝扮了一番，頭上戴著珠釵，面龐仿若桃紅似的。然而就在這份精心裝扮之下，卻有著一雙帶著妒恨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而父親此時卻緊緊地凝視著宋祁，臉上還掛著一副討好諂媚的笑容，畢竟宋祁當下乃是侯府的唯一嫡子。

  宋祁簡單地向父親敬了一杯茶，沒有過多言語便任由媒婆扶著我走進了喜轎。對於父親，宋祁表現得毫無半分尊重之意。父親的臉色也從諂媚的笑容頃刻間轉變成了難堪之色。雖說今日李府並未因我的婚事設宴招待賓客，但如今遭自己的女婿如此漠視，他心中定然是不快的。

  進入轎子後，媒婆一聲：「新娘子出嫁了」，隨行的人員便抬起轎子，而後陸陸續續地離開李府。

  一刻鐘後，迎親隊伍抵達宋府，其場景與李府截然不同，滿堂皆是賓客，前來的不但有朝廷官員，還有眾多宋府的親戚。

  高堂上，宋府的主母高氏一身華麗的裝扮端坐在那裡。臉上不見絲毫愉悅之色，滿滿的都是對我的輕蔑之意。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被媒婆攙扶著，那目光中儘是不屑。

  正當要拜堂之時，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聽見一個丫鬟大聲喊道：「不好了，少爺，婉婉姑娘肚子疼得厲害，少爺您趕快去看看我們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個丫鬟身上，只見她跪倒在地，淚流滿面，不停地磕著頭。這時，周圍的人都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我低著頭，發覺宋祁的腳步似乎有要轉身離開的意思。於是，我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角，輕聲說道：「官人，宋府的賓客中有許多朝廷官員，若官人此刻離去，恐怕朝廷中會有人藉此事彈劾官人，不如等拜完堂之後，再派郎中去瞧瞧。」

  宋祁聽到我的話後，便停下了將要前去的腳步。丫鬟見狀，便爬到我面前，對我磕頭哭求道：「少夫人，請您行行好，我家婉婉姑娘如今懷著侯府的血脈，請少夫人讓少爺去看看我們家姑娘吧，我們家姑娘真的是疼痛難忍啊。」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開始小聲私語起來，都對侯府那還未進門就懷有身孕的妾室之事議論紛紛，大家的目光也隨之轉移到了我身上。

  我深切知道這個丫鬟此時所說的話，必定有人教唆她這般行事。今日侯府的這場婚禮，無論怎樣，都不應被打擾，可她卻偏偏選此時。我轉眼瞧了瞧高氏，只見她從容不迫地坐在高堂之上，眼神中帶著戲謔看著這場鬧劇。至於宋祁，聽到丫鬟那番話後，眼神中便滿是擔憂。如今看來，這件事必定有人謀划過，此人是想讓我知曉侯府容不下我。

  如今我若是拉著宋祁，那此後我就會落下一個善妒的名聲，萬一她肚子裡的胎兒有個好歹，我無論怎樣都是脫不了干係，到時候便會背上「謀害侯府子嗣」的罪名，那時我恐怕只能以死謝罪。可若是我放任宋祁離開，我獨自一人在這裡，那我便遂了那人的願。

  待我思索片刻後，我摘下頭蓋，主動跪地磕頭一拜，對著高氏說道：「母親，媳婦雖知曉拜堂之時離開不合禮數，但如今我既然嫁入侯府，必定要優先為官人、為侯府考慮，如今婉婉姑娘懷著侯府的血脈，為了侯府，媳婦不得不前去探望，還望在場的各位不要因這事壞了興致。」

  隨後我便起身，去扶起仍在地上跪著的丫鬟：「你這丫鬟只知著急，少爺一個男子，這些事自然是女子最為了解，快扶我去看看，免得耽誤了最佳時機。」

  丫鬟似乎有些遲疑，眼神不停地望向宋祁。見此情形我便拉著她的手笑著說道：「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吧。」而後便拉著她一同前往於婉婉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