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就要訂婚？
錢雲澤跪在父親面前，低著頭聽著他們討論和顧家的婚事。
「雲澤啊」，錢家老爺子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一把年紀了還彎下腰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
「爸」，旁邊站著的中年男人拉住老爺子的手臂阻止住了，「雲澤上次在顧家面前這麼無禮還直接逃走，不給點教訓不行！」
錢雷狠狠剜了錢雲澤一眼，「跪好！」
錢雲澤匆匆低下頭，剛剛彎起來的背一下子又挺直，她已經跪了一個小時。
「顧家上次那麼大陣仗來這裡兒子卻看不見一個，他們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別到時候是我們自作多情了」，李言看著錢雷，皺著眉。
「既然來了，也提到了，訂婚的事也談過了，應該是定下了，現在就是讓兩個孩子見面，有個簡單的儀式，見過一次之後，再見不見面都不重要。」
「那什麼時候安排一下，不早點弄心裡總覺得不妥。」
「小雷啊」，錢忠拉住錢雷的手，「資金這方面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一定要犧牲雲澤的婚姻嗎？」
錢雷抽出手，看著錢忠，「爸，程家幾個月前就開始明晃晃的針對我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去談的時候人家連面都不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樣，現在錢家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們都拖欠員工工資多久了？現在也就剩城東那塊地皮能牽住顧家，不然你說我們為什麼這麼著急？」
錢忠不說話了，李言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雲澤，不是因為你是領養的就把你推出去，你姐姐現在有心儀的人，她現在是真的不合適，雲澤，你為錢家想想，錢家養你這麼久，現在就用你一回，你這麼反抗會讓人心寒的。」
錢雲澤眼淚啪啪往地上掉，「知道了。」
她也希望能遇到心儀的人然後在一起，可是她根本沒機會。
不知道跪了多久，錢雷給了她一疊資料然後讓她回房間，「回去看看，這是顧家小兒子的資料，婚前多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錢雲澤看著資料，「好。」
錢雲澤回到房間把資料放在桌子上，她本來不想看的，但就是瞟了一眼，然後她看見了，看見上面寫著顧植的名字，她走到資料面前，然後仔細翻看一邊。
「顧植...」
錢雲澤笑了，原來他們早就見過面了。
張訣在那次和程歡分開之後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張訣有約過程歡幾次，但是程歡總說沒時間，張訣知道程歡說沒時間是真的沒時間，但是問她在幹什麼她又不說，這回可算是給張訣逮到機會了。
在學校看見程歡的時候，程歡正走在梁意身邊說著什麼，張訣看見程歡的那一瞬間還不太確定，她拍拍楊意，「哎」，張訣用手指了一下，「你看看，那是不是程歡？」
楊意看了一眼，然後點頭，「沒錯，你去找她吧。」
「哎呀」，張訣拽著楊意的胳膊，「你跟我一起去。」
跑到程歡背後，張訣用手拍了一下程歡的背，程歡回頭看了一下。
「張訣？」
張訣一個胳膊就摟上程歡的脖子，拉著她走遠，「歡歡，你怎麼都不找我玩了，是不是不愛我了？」
程歡笑了一下，「不是，最近有點忙。」
「忙什麼啊？」
程歡看著張訣，「不太方便說。」
最近經常陪梁意去看心理醫生。
其實她去不去都行，但是她就是不想讓梁意出來的時候看不見熟悉的人。
「行吧「，張訣現在已經接受程歡在某方面會有隱瞞，「那我們什麼時候再一起出去玩？楊意家在碗海那附近個酒店，我們去碗海玩吧？」
程歡想想去玩也行，「什麼時候？」
「這個周六日吧？我看了一下，這個周六日天晴，應該是挺好玩的。」
張訣和程歡都知道，周六是程歡的生日，周日是張訣的生日。
「行，那到時候你們來接我們。」
「行」，張訣拉著程歡回到梁意那邊，「走了啊！」
張訣拉著楊意走了。
梁意抬頭看著程歡，「剛剛那個男生叫楊意嗎？」
「對，你們認識過了？」
「嗯，剛剛簡單聊了兩句。」
程歡揉揉梁意的頭髮感覺有些好笑，「是不是很像？」
梁意也笑了，「確實，我剛開始聽到的時候還以為和我名字一樣。」
「我剛開始聽到的時候也以為和你名字一樣，之後就發現你們倆的性格完全不一樣」，程歡和梁意上了車，「其實一開始我一聽到他名字就不舒服。」
梁意沒說話。
「因為總能想起來你那天晚上對我說的話。」
「對不起。」
梁意看著程歡的側臉，眼裡愧疚的神情程歡不用轉頭看都知道。
「沒關係。」
沒關係，只要現在好好的，以前就沒關係。
不管思念要壓著時間怎麼轉，只要我們好好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諒。
「梁意，這周六是我生日。」
「周六嗎？」
那很快了啊，他...要準備些什麼程歡才會開心？
「嗯，張訣叫我們去碗海玩，我答應了。」
「好，那就去吧，正好我還沒有去過。」
程歡轉頭看著梁意，「你沒去過嗎？」
就在東城，怎麼會沒去過？
「哦」，梁意摸了一下鼻子，「以前不是很感興趣。
在遇到程歡之前，梁意一直是三點一線，學校，工作的地方，家，生活壓得他抬不起頭，所有的他都看不清。
但是遇見程歡之後，每次看見她就能看清一點，直到現在，程歡就是他的生活。
在那次程歡說過生日之後，要送什麼成了梁意最近最頭疼的問題，後來梁意藉口手機沒電了借程歡的手機用一下，然後他悄悄打開了備忘錄。
他看見最新一條是梁意看方醫生，周三下午三點，周六上午十點，然後往下翻，梁意用小刀劃傷自己，我看見了密密麻麻的傷疤，特別害怕，梁意失眠，我也開始失眠，梁意總是哭，我也想哭，可是我不敢，梁意和程歡的約會很成功，我很開心，梁意在雪地里待了十一個小時，我陪著他在雪地里待了十個小時，梁意和我看了第一場雪，梁意......
不知道翻了多久以梁意為開頭的記錄，之後梁意找到程歡之前說過的，要和梁意一起做的五十件小事，梁意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退出備忘錄把手機還給程歡。
那天晚上，梁意抱著程歡，睡得迷迷糊糊的，嘴裡一直說著，我都不知道。
周五晚上，張訣和楊意到程歡住的地方給程歡慶生，楊意是到的時候才知道程歡和梁意住在一起，他給張訣一個眼神，張訣直接一巴掌拍在楊意的肩上，「別想多了！」
「那他們都住在一起了...」
「歡歡！」
他們一直等到十二點，梁意拿著丑不拉幾的蛋糕放在桌上，插上蠟燭。
張訣看著蛋糕笑不出來了，「這是從哪買的蛋糕，做成這樣也是要倒閉了吧...」
梁意手上一僵，程歡笑了一下，「這是梁意做的。」
「啊？」張訣的尷尬寫在臉上，不過幸好現在家裡沒有開燈，只有幾根蠟燭在閃，「哈哈哈，第一次做能做成這樣真的很好了，肯定很好吃！」
一直沒說話的梁意開口，「這是第十次做出來的。」
「哈哈哈！」張訣笑得更大聲了，「歡歡，祝你生日快樂！來，我們給歡歡唱首生日快樂歌吧！祝你生日快樂~」
楊意和梁意在後面小聲的跟唱。
「好了，歡歡，趕緊吹蠟燭吧！」
程歡抱著手，許願。
之前過生日是沒有許願的習慣的，只是今年不一樣了。
許完願之後程歡吹滅蠟燭，家裡面陷入黑暗，只剩外面的燈火閃爍著。
晚上程歡和梁意睡在梁意的屋裡，張訣和楊意睡在程歡的屋裡。
程歡隔著兩扇門都能聽到張訣屋裡發出來的砰砰響的聲音，楊意想跟張訣一起睡，剛坐上床就被張訣一腳踢到地下。
「啊！」楊意感覺自己的尾椎骨要碎了。
「你幹什麼？」張訣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警惕地看著地上的人，「你就在地上將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楊意看著張訣，「我就光禿禿地躺在地上？被子也沒有，枕頭也沒有，床墊更沒有，三無啊？」
張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那...那我也沒辦法啊，要不我把枕頭給你？」
「算了」，楊意笑著，「你還是留給自己吧」，楊意從地上站起來，「睡好沒有？我要關燈了」，楊意看著把自己裹成蠶蛹一樣的張訣，「小張同志，我不會幹壞事的，放心睡。」
「知道了，關燈吧。」
楊意關上燈，房間裡瞬間陷入黑暗，楊意在地上躺了半個小時，最後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正要躺下來的時候，張訣出聲把他嚇一跳。
「你要幹什麼？」
楊意下一秒直接把張訣連人帶被地抱住，「哎喲，還是床舒服。」
張訣想動都動不了，「楊意...」
「噓，別說話，睡覺。」
聽到聲音的梁意笑了一下，「他們一直這樣嗎？」
「是。」
梁意抱住程歡捏著她的後頸，「生日快樂，程歡。」
「嗯。」
「許了什麼願？」
「你要平安。」
梁意笑了，「會實現的。」
我會幫你實現的。
等到周六的時候，張訣他們接梁意和程歡去了言今酒店，楊意安排了四套豪華間，楊意正拉著張訣準備上樓，結果張訣直接一個轉身，楊意連手都來不及抓，「你幹什麼？」
然後他就看見張訣跑到程歡身邊，一把摟住程歡，「歡歡，我們先出去玩，讓他們先上去！」
梁意看著程歡，小聲說：「去吧。」
張訣拉著程歡一路小跑，早晨的太陽光線還不是那麼刺眼，張訣和程歡坐在海邊，背後對著來往的人，身前是無邊的深藍色大海。
「歡歡，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程歡曲腿坐著，手輕淺地陷入海水裡，「什麼？」
「梁意的腿是永遠好不了了嗎？」
程歡沉默了，半晌後，輕聲說著什麼卻被海浪翻上來的聲音連帶著一塊捲入海里。
「什麼？」
「是腳不是腿。」
當時盛夏那幫人雖然拿著棍子打著梁意的腿，但是醫生說腿上的傷還好，休養一兩個月就能好。
「腳？腳怎麼了？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
程歡看著遠邊，明明是坐在海邊上卻像整個人都被泡在海水裡，海風帶著海水的咸腥吹到身上，很涼，太陽光卻照耀在身上。
明明是明麗的春，她卻像困在了寒冷的冬季里，她眼底的墨色濃郁，看見的所有都染上了黑白。
「我爸說」，程歡低下頭，「梁意的腳大概率是好不了了。」
張訣抱住程歡，「不會的，肯定有辦法治好。」
「沒辦法了張訣，梁意一輩子都要坐輪椅了。」
「不會的」，張訣趴在程歡的肩頭上哭，「會好的，國內不行就到國外去治，總會有辦法的。」
「沒有了，沒有辦法了，我爸找不到醫生，我爸都找不到醫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從出事那天就在找醫生，已經三個月了。」
程歡站起來，彎下腰給張訣擦眼淚，明明哭的應該是她，怎麼張訣卻哭了。
程歡被悲傷籠罩著，笑了，海風吹著她凌亂的頭髮，身上的衣服被風帶起邊角，呼呼往裡面灌著，時間在此刻好像停止了，所有聲音都聽不見，所有人都不見了，她迎著大海，看著梁意在遠處站著雙手插兜看著她，她看見梁意好像在說些什麼，但是太遠了，她聽不見，她只能不斷向前走著，直到海水沒過小腿，她走到梁意面前，終於聽見梁意說了什麼。
梁意問她：「怎麼了？怎麼哭了？」
然後他抬手想擦乾程歡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碰不到程歡，他的臉色被慌張取代，「程歡，你別哭了。」
我擦不到你的眼淚，也不想看見你哭。
程歡看著梁意，慢慢的梁意被染上濕潤，程歡臉上的淚水決堤，她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梁意，我好難過。」
她看見梁意痛苦地看著她一直說著沒關係，著急抬起的手怎麼都碰不到程歡。
然後程歡看見梁意坐在輪椅上哭，程歡抱住他，梁意卻化成了一灘水。
程歡跌落到了海里，海水擦去了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