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下午睡了兩個小時被冷醒,起床想找一下空調遙控器,坐在床邊的時候頭開始劇痛,她閉上眼睛,揉了一下,再睜眼的時候眼前花花綠綠的,很模糊,她坐在床邊等著。
她在床頭摸到眼鏡戴上,過了一會兒,眼前逐漸清晰。
她走下床要...要找什麼來著?
她忘記了。
程歡環顧四周,最後在梳妝檯前坐下,頭髮打結了,她拿起梳子開始梳頭髮。
一梳地上就落上好多的頭髮,梳子上面也有好多。
症狀這麼明顯要怎麼瞞過去?
程歡把地上的頭髮絲和梳子上的用手捻起來走到衛生間的時候看見空調遙控器在洗水台上。
」怎麼在這...「
程歡拿著遙控器把溫度往上調一點,之後想回到床上的時候看見手上還有頭髮絲,她又跑到衛生間裡把頭髮扔進馬桶里,然後把袋子紮起來。
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想幹什麼,看見放在桌子上的相片的時候,程歡下樓讓人把相片全部掛在牆上。
看見陳姨的時候還順帶提一嘴,只是剛想說的時候卻發現喊不上面前人的名字,「樓上主臥里的垃圾要扔了。」
「啊?我今天下午才換的啊...行,我現在就上去換。」
搞好之後程歡接到電話,上面備註郝助理。
「怎麼了?」
「總裁,您都快一個星期沒來上班了,這...我...」
「是嗎?」她怎麼記得她是昨天請的假。
「行,那我明天去上班。」
「好,知道了。」
梁意晚上回來的時候,看見桌上擺著一桌的菜,程歡拿著筷子點來點去的。
「怎麼了?」
程歡聽到聲音回過頭,「哦,就是不知道要吃哪一個,也不是很餓。」
陳姨在旁邊看著梁意,「梁先生,今天太太就中午吃了一點...」
梁意移到程歡身邊,「真的一點都不想吃嗎?」
「其實我吃過了...」,程歡把碗拿給梁意看,梁意看著光潔的碗,問她:「你確定嗎?」
「確定啊,我吃了一碗白米飯。」
醫生說她不能吃油大的食物,她剛剛看來看去,感覺每個菜都有點油,不油好像又不對。
梁意把碗放在桌子上,「那上樓吧,時間不早了,陳姨。」
程歡聽到梁意喊陳姨的名字拿手機定了一個鬧鐘,上面寫著,陳姨。
「哎。」
「以後不要做這麼多,她一個人吃不完。」
「好。」
「你最近請假了?為什麼?怎麼沒和我說?」
梁意看著躺在床上的程歡,程歡現在困得不行,聽梁意的聲音感覺時遠時近,「什麼?沒聽見...」
「我說,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是有點...」
「那公司那邊就再讓郝助理挺一段時間,你就當放長假算了。」
「不行啊,我都請了...」,程歡慢慢睜開眼,多少天來著?她今天一天都幹什麼了?
「怎麼了?」
不能在請了,只是覺得不能再請假了。
程歡閉上眼睛掩飾慌張,「我明天就去上班。」
程歡快睡著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看,陳姨。
然後她又定了一個。
梁意睡前把藥吃了看著對面牆的時候突然看見照片掛在牆上,他轉頭看程歡,程歡背對著他睡著了。
怎麼突然把照片都掛起來了。
第二天一早,梁意被程歡的手機鈴聲喊醒了,他拿起手機看眼時間,才五點半。
「程歡。」
梁意掀開被子推了推程歡的肩,「程歡?」
他低頭看見程歡那邊的枕頭和被單上全是頭髮絲。
梁意拿起來一團,推程歡肩膀用了點勁,「程歡?」
程歡的鈴聲又響了,程歡就跟聽不見一樣。
「程歡!」
程歡是被梁意搖醒的,睜開眼的時候還有點茫然。
她翻過身看見在一旁的梁意,「幾點了?」
「六點。」
時間還行,她還以為自己又會睡過頭。
她想起身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四肢僵硬,她用力撐著起身,坐在床邊卻一點都不想動。
看見衣服上面有紅色血跡的時候程歡才意識到自己流鼻血了。
重新鑽進被子裡,感受到梁意從身後抱住了她,「怎麼了,定這麼早的鬧鐘又不想起。」
「就是有點困,你趕快起床去公司吧。」
血流到嘴巴上,手上,脖子上,枕頭上,一點一點的。
「現在時間還行,還能再睡半小時。」
梁意用手摸她頭髮的時候程歡渾身一僵,「你別摸我頭髮。」
梁意手上動作一頓,然後翻身下床,程歡用被子蓋住臉,只留出眼睛。
她以為梁意生氣了,結果梁意坐著輪椅移到她面前。
「程歡,你最近掉頭髮很嚴重,我們要不要再去醫生那邊看一下?」
「不用」,程歡閉上眼睛,聲音悶悶的,「我不是...」,程歡感覺喉嚨里泛著一股咸腥。
梁意看見程歡抽搐了一下,「程歡。」
梁意伸手想把被子拉下來卻被程歡死死拽住,「別...別拉下來。」
梁意收回手,「那我先走了。」
「嗯。」
程歡聽到梁意關上門的聲音用力起身,想去衛生間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她眼前一黑,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前傾。
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梁意在門外聽到聲音之後打開門進去,一眼就看見雪白的床單被套上的血。
他還沒見到人眼淚卻先掉下來了,「程歡...」
程歡聽到聲音往床邊上縮了一下。
梁意看見程歡滿臉的血想伸手幫她擦掉卻發現自己夠不到,他看著程歡抖著手打電話。
「帶人上來。」
程歡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梁意隔著玻璃看著她。
星狀細胞瘤(實際上不存在)
「這種病的病因還不知道,但是屬於急性腦瘤,一般從確診到死亡不會超過兩個星期,患者會在短時間內有流鼻血,肢體僵硬,掉頭髮,遺忘,嗜睡,頭痛,失語等症狀,現在的情況看,應該是...」
「應該是沒幾天了。」
怎麼可能?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報告單上面不是也寫著沒事嗎?程歡怎麼可能...
「你是不是誤診了?」
「不會的,我在程家都工作多少年了,而且程小姐來我這確認過兩次,我確定沒有誤診,這種病極其罕見,我工作這麼多年就只見過程小姐患上,外國有幾例,但放眼全國,應該就她一個人。」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目前國內外都沒有辦法治療星狀細胞瘤。」
梁意握著程歡的手,紅著眼。
是不是真的全怪我...我真的是災星...
梁意感受到程歡動了一下手指,接著她看見程歡睜開眼。
「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醫生確認了一下程歡現在的生命體徵,「現在脫離危險了,但是...」
「知道了」,梁意打斷醫生,「知道了。」
在醫生走後,程歡看著被握住的手,想收回來但是對方用更大的力氣握緊她的手。
「怎麼不告訴我?拖到現在,痛不痛?」
程歡看著面前的人,眼神冰冷,周身環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手可以鬆開了嗎?」
梁意發怔,下意識鬆開手,強裝笑臉,「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你是誰?張訣和梁意怎麼沒來?」
梁意停了半分鐘看著程歡沒說話。
「說話」,程歡閉上眼睛,「你送我來醫院的?」
「是...」
「我...」程歡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想不起來了,「我怎麼...」,她拿正眼看著梁意,「我怎麼住院的?」
「就是...生了一場小病...」
程歡看著面前的人皺起眉頭,「那你哭那麼凶幹什麼?別哭了。」
她一看見面前的人哭心裡就不舒服,看他坐在輪椅上更不舒服了。
莫名其妙。
「你讓張訣和梁意過來,你可以走了。」
梁意捏著被子的一角,哭著說:「程歡,張訣不在了。」
程歡突然睜大眼睛看著梁意,心跳突然加快,就要喘不過氣。
她看著面前低著頭的人,「撒謊,我昨天還跟她打電話了,她說馬上要訂婚了,她好緊張...」
程歡話還沒說完頭開始劇烈疼痛,身體好像被數百針刺入般,痛得心好像被火煎著。
程歡抬起手拍著頭,腦海中有很多記憶一閃而過,她看不清,只是好像有個人一直喊她名字,她聽見了,但是無法回應。
程歡睜開眼看著面前的人,細語呢喃,「你叫...什麼名字?」
一顆眼淚帶著程歡寄出去的悲痛從她的眼角掉落滑到梁意心尖上,輕輕一下,瞬間四肢百骸猶如掉入冰窖里,鑽心刺骨的冷。
程歡閉上眼又睜開,「你叫什麼名字?」
梁意泣不成聲。
梁意沒有告訴她名字,只是每天陪著她,幫她擦掉流出來的鼻血,有的時候程歡說不出來話,他就一個人說給她聽,說她和叫梁意的那個人怎麼認識,怎麼相愛,怎麼在一起,經歷了什麼,最後...每次說到結局的時候梁意都會停下。
程歡特別想問他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哭了,但是她說不出來話。
看見那個人難過她有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摸摸那個人的頭,這個時候那個人反而哭得更凶了,程歡心想,這個人可真愛哭。
程歡的頭髮掉的不剩幾根,原本白淨圓紅的臉現在只剩下枯黃。
有一天,程歡晚上睡不著,梁意陪著她一夜未眠。
程歡就這樣看著他,等天亮的時候,最後一絲陽光照在程歡的臉上,她伸手顫巍巍地撫上樑意的臉,笑得特別開心。
梁意問她笑什麼。
她說她看見張訣了。
她說:「梁意,我對不起你,我希望你每年都能給我送花,就跟之前一樣...」
程歡閉上眼睛。
聽見梁意對她說:「最後他們幸福地在一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