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惠抬頭,直直地看著蘇曉:「曉曉,你真的沒有錢還我嗎?
「你看看我,寒冬臘月,外面零下四十度,我卻穿著薄棉襖,我原來的厚棉襖正穿在你身上!
「還有我的厚棉鞋,也在你腳上。
「還有我的洗臉盆、暖水壺、雪花膏,你當初說高家人靠不住,我就聽你的沒有帶過去,都留給你用!
「我把我所有的錢都借給你!現在我一分錢沒有,下頓飯都不知道在哪,難道你還不還我錢嗎?」
眾人看著程惠,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原來她對蘇曉這麼好啊!原來蘇曉用的東西都是程惠的啊!
蘇曉的臉通紅通紅的,表情卻是比她還委屈。
「小惠,我真沒有錢,你也知道我一共就從家裡帶了10塊錢來,接到我媽生病的信,我一塊郵寄給她了,一分都沒留!」
「真的沒有?一分都沒有?」程惠問道。
蘇曉搖頭:「真沒有。」
程惠頓時不好意思地看了高枝一眼。
高枝頓時眼睛一瞪:「好啊!原來你沒有錢!竟然騙我!
「我不管你是借也好要也好,你現在必須給我5毛錢!不然,不然你的鋪蓋也別想要了!」
她頓時去搶鋪蓋。
程惠也站起來跟她搶,一邊搶一邊哭:「這是我最後的東西了,沒有它我就得凍死....你,你,你去蘇曉身上看看吧,她喜歡把錢縫在內衣口袋裡。」
借著身體阻擋,她朝高枝使了個眼色,伸手比了個「1」,做了個口型:「1塊錢。」
高枝一愣...轉身就朝蘇曉撲了過去。
一把撕開她的棉襖扣子,一把掀開毛衣,一把抓住她上身內衣,眼睛頓時一亮,驚呼:
「我摸到了!一大把錢!」
「哇~~」屋裡幾個女知青都傻眼了。
剛剛蘇曉說得那麼堅定,她們都信了!結果真有錢?
蘇曉拼命掙扎。
但是她同樣是京城來的小姑娘,來這一年了能讓別人幹得活從來不自己干,根本抵抗不了從小乾重活的高枝。
高枝幾下就把她縫在內衣上的小口袋扯了下來,當眾打開。
花花綠綠,有零有整,18塊3毛5分。
她鄙視地看著蘇曉:「就這?是真沒有?一分都沒有?這是紙嗎?那就都給我吧!」
蘇曉去搶,高枝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從裡面抽出1塊錢,剩下的塞到程惠手裡。
程惠嘴角一翹又很快耷拉下來,看著蘇曉,眼神充滿失望:「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我沒有,我不是,這錢....」
程惠打斷她:「你是不是想說這錢是你剛剛借的?給你媽看病的?你找誰借的?我們現在立刻就過去對質。」
蘇曉心中划過幾個人選.....有兩個挺合適,選誰?
程惠又道:「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對你這麼好,不打借條就借你這麼多錢?男的女的?你們什麼關係?」
所有人選立刻都用不上了!
18塊錢也不少了。
如果是女的....除了程惠誰這麼傻?她沒有第二個可以替她圓謊的姐妹。
如果是男的,那他們就是不正當關係!
蘇曉還不想跟任何人扯上不正當關係,她的心上人在京城,她絕對不能壞了名聲。
程惠把錢揣進兜,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奇怪道:「你手裡既然還剩下這麼多錢,那到底是你媽沒生病?還是你把錢扣下了?」
這又是個送命題!
是蘇曉撒謊了?還是她不孝順?親媽要死了她還扣下救命錢?
蘇曉「嗷」一聲捂住臉,跑了出去。
屋裡安靜。
程惠又對眾人嘆口氣:「我真沒想到她是這種人....我以前對她那麼好....」
眾人趕緊安慰她,並且把炕頭讓給她住。
她又是個孕婦,又是個被小姐妹欺騙了感情的大傻子...大家都同情她。
程惠抽空把高枝送到門口,小聲道:「明天早上你來找我,跟我去個地方,我再給你1塊錢。」
高枝頓時點頭如搗蒜。
......
一個小時之後,蘇曉在外面凍得受不了,硬著頭皮回來了。
她這個人,能說會道,雖然愛占小便宜,但是也不會像對程惠一樣下手那麼狠。
她很聰明,知道看人下菜碟,其他人都不慣著她!
所以她以前跟這一屋子女知青關係都不錯,大家雖然不像姐妹那麼親,但是也和和氣氣有說有笑的。
現在不一樣了。
看到她回來,有人冷哼,有人嗤笑,有人裝作沒看見。
而她的位置已經從中間變成了炕梢。
蘇曉臉紅紅的,裝作沒聽見,鑽進被窩把頭蒙上就不出來了。
......
程惠這一宿睡得有些不踏實,她怕蘇曉半夜起來傷她孩子,所以天亮她就醒了。
剛醒就聽見高枝來敲門。
程惠看著眼前這個鮮活、漂亮、渾身充滿活力的小姑娘,突然想起上輩子她死時的樣子。
前世高枝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去城裡八竿子才能打著的一個親戚家探親,就相中了人家的小兒子。
硬是偷偷鑽進人家房間,第二天就說人家跟她有一腿,必須娶她,不然就去告他耍流氓。
就這樣,她攪散了男人原本的婚事,嫁了過去。
人家能對她好?
聽說不是打就是罵,全家都鄙視她。
她忍了幾年,就忍不住跟個有錢人跑了,去了南方。
結果「有錢人」是假的,轉手就把她賣進了特殊場所。
高枝也是個狠人,愣是在那條道上混出了名聲,後來跟了個「大哥」,當了「大嫂」。
最後跟「大哥」一起雙雙吃了花生米。
是她過去收的屍。
算是謝謝他們幫她找回丟失了十幾年的女兒。
「今天要去哪啊?」高枝見到程惠立刻問道。
程惠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轉身,去炕梢把蘇曉脫下來放到枕頭底下的棉襖抽了出來,穿上,又把棉鞋穿上。
對裝死的蘇曉道:「棉褲送你了,算是全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情,以後,我們再不相干!」
實際是她膈應被人穿過的褲子。
高枝立刻道:「別啊,嫂子!我也是你姐妹!你送她不如送我啊!」
程惠一愣,這是高枝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叫她嫂子。
她頓時笑道:「好啊,那就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