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漸漸變得猶如蚊子哼。
陳林鳶收回視線，微微抿了口茶。
「她跟不跟你們回去，看她自己的意願，我不會阻攔。」
話音一落，眾人舒了口氣。
陳林鳶面上溫柔淡括，嗓音溫潤柔和。
雙眸里卻帶著一股莫名的狠，無形之中多了點威壓感。
「如若她不願意跟你們回，你們，也帶不走她。」
盛星顏在門口聽了會兒，邁開腿進入客廳。
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陳林鳶身上，直直朝著人走了過去。
「婆婆我回來了，先扶您去樓上休息會兒吧？」
陳林鳶拍了拍女孩的手背，滿目慈愛，眼底帶著些許小寵溺。
本想留下來給女孩撐腰，對視間，便已全然明白。
整整過了二十多分鐘。
盛星顏換上了件白襯衫，從樓上緩緩走下，落座在主位沙發上。
腳裸搭著另條腿膝蓋上，僕人換下茶盞，端了杯加了牛奶的咖啡上來。
為首的顧家二爺目光掃過女孩的一身穿搭，眉頭狠狠一皺。
「你個小姑娘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都是跟誰學的？這讓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女孩子就應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這些年老夫人就是這麼教養你的？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顧家二爺說話連口氣都不帶喘，越說越來勁兒了。
眼底的那一絲嫌棄漸漸變的厭惡，面上的表情明顯的快掩蓋不住。
盛星顏左耳進右耳出的聽著，端著奶香咖啡悠閒小啜，面上從容不迫。
直到聽見老夫人這幾個字時，眉梢微抬，眼底浮現一絲寒光。
一瞬間，客廳的氣氛降到了極點，空氣中瀰漫著低氣壓。
盛星顏輕放下咖啡，臉上笑意不達眼底，帶著絲絲冷意。
「茶涼了。」
茶涼，送客。
意思在明顯不過。
一眾人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顧家人餘光瞥見楚家人皆沉了下來的臉色，尷尬的咳了兩聲。
「聽說老夫人這些年身子骨弱了不少，應該是沒什麼精力去管小顏，疏忽了。」
「……」
氣氛又是一陣尷尬。
盛星顏倚著沙發支起下巴，率先打破尷尬：「你們，來多久了？」
「中午就來了，沒見著你就……」
「就讓一個不能久坐的人陪著你們坐了一下午，是嗎？」
女孩接過話茬，臉上明明是笑著，那雙眸子裡卻透著危險。
顧二爺見女孩也是個難搞的，準備另尋其路打感情牌。
「小顏，你媽媽爸爸都很想你……」
女孩聽著突然笑了一下，眼裡夾雜著諷刺，直接站起了身。
「去下洗手間，失陪。」
盛星顏前腳剛走，客廳瞬間響起摔茶盞的聲響。
一眾老爺子氣的吹鬍子瞪眼，渾身發抖。
另一邊的楚家人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
唯獨坐在角落裡毫無存在感的男人神色從容。
盛星顏接著洗手間的名頭，躲在不遠處的小陽台上，點了一根煙。
坐在上面，悠閒晃著雙腿，快活似神仙。
「你叫盛星顏？」
顧灼走到女孩身側，察覺到女孩探究的視線，微微勾唇。
「自我介紹下，我叫顧灼，你叔叔，和你哥一樣叫我顧叔就成。」
「呦，我還有個哥哥呢？」
盛星顏微微提起一點興趣，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顧灼愣了一下，隨即瞭然：「不止，還有個妹妹，你在帝京長大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盛星顏支著下巴，嘴角笑意不減，顧灼失笑出聲，面上頗有些無奈。
「你婆婆的身體，不是簡單的生病。」
「……」
「續命的藥，就在你父親的手裡，我拿不到。」
時間轉眼流逝，過了半響。
盛星顏眨了眨眼睛，吐了個煙圈，看著顧灼輕嘲出聲：「我看著很好騙？」
「我沒必要騙你，當年她庇護著我長大，我只想讓她活著。」
女孩淡淡的瞥了一眼顧灼，目光依舊不善，敵意卻少了很多。
「但願如此。」
沒過多久，兩人一前一後出現在客廳。
本想寒暄幾句的顧家人，話還沒口，便被女孩陰森森的視線打住。
「我跟你們回京城，明天就走。」
話落，一眾愣在原地的人又驚又喜。
盛星顏沒多停留，轉身上了樓。
敲開陳林鳶的房間，瞧人睡著，指腹輕搭上人的脈搏。
木的一怔，遍體生寒，指尖都在發顫。
盛星顏收回手，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女人，眼底隱隱有些水霧。
在躺椅上裝睡的陳林鳶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眸子，眼裡滿滿的不舍。
「確定要回去了？」
盛星顏點了點頭，強扯出嘴角笑意，身上鋒芒盡數收斂。
腦袋枕著女人的大腿，整個人乖的不行。
陳林鳶伸手捏了把女孩的小臉，笑里都帶著寵溺。
「當年陳肆把東部交給你，我還提心弔膽，沒成想你個小妮子居然真把東部帶起來了。」
陳林鳶說的很慢，眸子看著遠方，面上說不出的自豪。
「顏顏，你是婆婆的驕傲。」
「明明是婆婆教的好，婆婆竟會夸自己。」
少女嬌嗔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女人，剛還有些沉重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陳林鳶笑著點了點女孩的額角，從身側拿出一個小紅盒。
「婆婆沒什麼能送你的，這個你戴好它，必要時也能派上用場。」
話落，盛星顏接過，狐疑的打開盒子。
入眼便是一條穿著紅玉珠的紅繩手鍊，珠子色澤純正，散發著柔和的光。
中間還有個純金的小福袋，看著很漂亮。
盛星顏愛不釋手摸了下紅玉珠，又湊近些看了會兒，陳林鳶的聲音跟著響起。
「這是婆婆請北部定的，以防萬一。」
陳林鳶看著女孩喜歡的緊，拉著女孩的手，給女孩戴上手鍊。
「等你回來，婆婆就把醫學院交給你，好好學，別浪費自己的天賦。」
盛星顏頓時有點手足無措，女人又安撫的拍了拍女孩的手。
夕陽西下，兩人說了會兒體己話，陳林鳶又塞張銀行卡給女孩。
臨走前，陳林鳶看著女孩頻頻回頭不捨得神情，佯裝不耐的模樣揮了揮手。
「快去快去，早點休息，去了之後要聽話乖乖的，受委屈了就回來。」
盛星顏應了聲，關上門下樓，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
陳恙在客廳里一直等著，瞧著人出現喚了一聲，眸子裡蓄滿了眼淚。
「姐，你要回京城了，再也不回來了是不是？」
盛星顏拖著一身疲倦坐下。
整個人籠罩在黑暗裡，嗓音暗啞。
「陳恙，你不是一直想進東部嗎？」
「姐……」
「只要你乖乖的，不故意考零分氣你爸和你媽，姐姐回來就帶你進東部。」
陳恙輕輕應了聲，吸了吸鼻子看著女孩。
「姐，你要見哥哥一面嗎？」
盛星顏沉默著沒說話。
打開煙盒的動作微微頓住，瞥了眼陳恙，又收回了煙，扔在茶几上。
「等他醒了，再見吧。」
兩人都沒在說話，夜色正濃，四周一片寂靜。
盛星顏長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輕聲呢喃。
「外面的天真黑啊……」
…
第二天一早，楚家和顧家便來接人，生怕遲些時間女孩反悔。
盛星顏眉頭微皺，一張臉冷若冰霜，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豪車駛出邊境，盛星顏緩緩的睜開了眸子。
顧灼瞧著女孩醒了，這才適宜的開口。
「楚家在雲城給你安排了一中學校，正好你哥哥在，也好有個照應。」
女孩淡淡的應了聲。
望著遠處被驚動的幾隻野獸，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終於多了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