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嵇玄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上次哥哥生的氣還沒有消呢。
他彎下腰,將葉迦的鞋脫掉,冰冷的手掌握著青年纖細白皙的足踝,遠低於常人的溫度令對方下意識地往回一縮,又被嵇玄拽著腳踝拖了回來。
「冷。」青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的音調平平,有些慢吞吞的。
嵇玄抬頭向著對方看去。
葉迦低著頭,頭髮略微有些散亂,發頂在明亮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毛茸茸的淺棕,眼珠子半眯著,正定定地望著他。
嵇玄將手向上挪了挪,隔著褲子握住對方的小腿:
「現在呢?」
葉迦想了想,低低地「嗯」了一聲。
誠實的有些過分了。
嵇玄試探性地發問:「哥哥,我是誰?」
「嵇玄。」葉迦慢吞吞地答道。
「還有呢?」嵇玄向前傾身,頭頂的燈光打下,高大的身軀籠下影子,猶如擁有意識和生命一般,慢慢將青年困於其中,他的聲音中帶著一□□哄的意味:「你還叫我什麼?」
倘若是相同的情形,換做往常,葉迦可能早就動手把他掀開了。
但是此刻,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說:「阿玄。」
嵇玄的喉結滾了滾,一雙猩紅的眼眸背著光,眼底閃爍著某種幽暗深邃的情緒,尖銳鋒利的侵略感幾乎能夠化成實質,伴隨著視線重重的舔過對方的肌膚。
葉迦似乎覺察到了異樣,他抬起眼,望著撐在自己兩側的男人,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
嵇玄用力地閉了閉眼,牙齒緊咬。
不行,忍住。
許久之後,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
猩紅眼底內翻滾著的深沉欲色被壓了下去。
嵇玄抬眸,定定地望著面前眉頭緊鎖的青年,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對方的眉心,輕輕地揉了下:
「別皺眉。」
葉迦眨了下眼,他側過頭,用臉頰去追嵇玄的手。
嵇玄愣住了。
滾燙細膩的皮膚蹭在他的手背上,戰慄的感覺瞬間騰起,火燒火燎地蔓延開來。
「……涼的。」葉迦半靠在嵇玄的手上,想了幾秒,慢吞吞的說。
說著,他把額頭也抵了上去。
雖然看上去臉色沒變,但是他的皮膚卻帶著醉酒後的高溫,對於嵇玄來說,簡直和炭火一般滾燙。
葉伽感到自己枕著的冰涼東西猛地被抽走了。
他扭過頭,向著床邊看去。
嵇玄定定地站在原地,神色陰晴不定,死死地盯著葉迦。
許久之後,他咬著牙,說了句:「……睡吧。」
葉迦低低地「哦」了一聲,但是卻沒有動作。
他呆坐了幾秒之後,抬頭看向嵇玄,說:「沒刷牙。」
「……」
嵇玄認命地走上前來,將葉迦扶了起來。
青年的腰身纖細,柔韌的肌肉伴隨著行走收緊放鬆,腰線的弧度十分適合被握與掌心,或是被攬入懷中。
嵇玄面色無異地摸了好幾把。
雖然不能正經吃到嘴裡,但是趁機摸摸還是可以的。
他扶著葉迦進了衛生間。
葉迦坐在浴缸的邊緣,散亂的發被捋至腦後,露出蒼白光潔的額頭,他垂著眼,長而直的睫毛垂下深深的陰影。
嵇玄在葉迦的面前半蹲下來,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著牙刷。
他在牙刷上擠上牙膏:「張嘴。」
葉迦張開嘴。
他的嘴唇薄,淡而無色,此刻卻因醉酒而染上一層淺淺的緋紅,唇下的黏膜鮮紅,越發襯的牙齒潔白整潔,舌尖乖乖地抵住齒面,看上去濕潤而柔軟。
嵇玄感到自己的耐力已經瀕臨極限。
他匆匆將牙刷塞到葉迦嘴裡:「你來。」
葉迦眨眨眼,也不計較對方突然變得硬邦邦的態度,抬起手握住牙刷的柄,慢慢地刷了起來。
嵇玄站在一邊,刻意隔開一定的距離。
他抬起眼。
鏡子裡,男人猩紅的眼眸深處火燒的很烈,嘴唇緊抿,肩膀緊繃,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嵇玄的心裡在天人交戰。
他能夠聽到自己的耳朵里嗡嗡地響著,好像喝醉的不是葉迦,而是自己似的,那種焦躁的灼熱從靈魂深處灼燒著他,折磨著他,令他幾乎很難定下心來思考些什麼。
那個勸自己要忍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現在已經快要聽不到了。
突然,只聽「刷——」的一聲響起。
嘩啦啦的流水聲打破狹窄空間內凝固的死寂,嵇玄一驚,扭頭看去。
只見葉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刷完了牙。
他探了半個身子進浴缸里,手裡拽著打開的噴頭,冒著騰騰熱氣的水湧出,瞬間將他的上身的衣服打濕了一半。
葉迦似乎覺察到了嵇玄的目光。
他遲緩地看了過來,說:
「洗澡。」
單薄的襯衫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緊緻流暢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皮膚蒼白細膩的質地。
嵇玄感到自己大腦里有一根弦繃斷了。
*
天旋地轉之間,葉迦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推到牆上,脊背上傳來冰冷而堅硬的觸感,隔著被沾濕的衣服,猶如針錐般刺入神經,在一瞬間讓他的神智變得清醒了起來。
……怎麼回事?
耳邊似乎有水聲始終不斷地在嘩嘩流淌,頭頂的燈光明亮刺眼,令人頭暈目眩。
這是在哪?
但是,還沒有等葉迦思考明白,整個人就被死死地壓住。
嘴唇被重重地舔咬,胸膛傳來沉沉的壓迫感,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身旁的溫度伴隨著水蒸氣飛快地升高,葉迦感到自己的臉頰燙的驚人,唯有面前的這具軀體帶來舒適的涼意,在這眩暈的,粘稠的泥沼中,拉扯著他越陷越深。
但是,腦海中有什麼在掙扎大叫。
本能預知到危險感,在他潛意識的深處翻江倒海。
葉迦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男人熟悉的面容湊到極近,高挺的鼻樑和眉峰上帶著水汽,越發顯得眼窩深陷,眼神灼熱。
「放手……」葉迦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啞的幾乎聽不出原本的音色,聲線喘息微抖,幾乎被嘩啦啦的水聲吞沒。
嵇玄似乎注意到了葉迦的清醒,低笑一聲:「哥哥,你醒啦。」
他俯下身,用鼻樑親昵地蹭著對方的鼻尖,呢喃道:
「晚啦。」
葉迦混混沌沌地抵住對方的胸口。
他感受到自己手掌下有什麼不規則的觸感。
在晃動的視線里,葉迦掃到,在嵇玄的胸膛之上,巨大的傷疤猙獰地起伏著,在慘白的皮膚上顯得越發刺眼——在嵇玄裝病被拆穿之後,幻術就被撤掉了,他的疤痕一道上又橫一道。
第一道是被葉迦親手撕開胸膛時留下的,第二道則是強行將他的傷口轉移到自己的身上留下的。
葉迦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疼嗎?」
男人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許久之後,他輕聲道:「你摸摸。」
嵇玄低下頭,蹭了蹭葉迦的唇:「你摸摸,我就不疼了。」
葉迦的喉頭一哽。
嵇玄啞聲問:「哥哥,來做嗎?」
葉迦沒回答。
他收回抵住對方胸膛的手,手臂橫在臉上,擋住上半張臉。
青年把手埋在臂彎里,露出的耳朵和脖頸已經紅透了,濕漉漉的,在燈下閃著光。
他抿著唇,胡亂點點頭。
*
葉迦兩天沒來上班。
戰鬥科的組長有些擔憂,想去個電話,但是被衛月初攔了下來。
她說:「別擔心,葉哥不會有事。」
……大概。
第三天。
影鬼收到王的一條秘密命令。
弄清楚那天晚上超自然管理局聚會的時候,究竟點了哪些酒。
——然後全都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