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

  這是一個存在於理論外，神人鬼妖共存的世界。從世界誕生之日起便一分為三，神位上界，人妖生於中界，鬼位於下界。

  神掌人間風調雨順，鬼管人死之後，去往冥界的魂魄順利往生。而妖處於神鬼之間，既可以說是有著神仙仙力的人，也可以說是能自由閒逛人間的鬼。

  在人間，距上界最近的行晝山上，有一家祈雲閣。閣主可治百病，生死人，肉白骨。外人傳得神乎其乎，說是神仙下凡來慰藉人間疾苦了。只是這行晝山似個活山一般，外人總也瞧不見，也不知位於何地，更不用說是上山求仙問藥了。倒是只有雨季，清晨的時候起了大霧，雲霧繚繞的朦朧間，行晝山的大門似是開了。

  裕州城，松月巷。一家新開的醫館悄無聲息地坐落於巷尾。

  門口站了個模樣怪機靈的少女，穿了身藕粉色衣裙，頭戴翠色珠釵，不時左右張望著，眉頭緊鎖，嘴裡還絮絮叨叨念著：「麥冬怎麼還不回來啊？不會迷路了吧……就不應該讓他出門的！」

  女孩跺了跺腳，正準備出門去找，一隻手伸過來拽住了她。

  那隻手纖細修長，皮膚白到可以看見手背下的血管，像是常年不見太陽似的，顯得沒有氣血。

  「阿苓，」手的主人語調慵懶，「不用管他，待會兒自有人帶他回來。」

  男人說著，挑開醫館外門的帘子走了出去，在離門口不遠的梨樹旁坐下。

  春天正是梨花開放的季節。滿樹滿樹雪白的梨花簇擁著，男人前幾日吩咐著麥冬在樹下鑄了個石桌，竹苓編了把竹椅，此時正悠哉悠哉地躺在樹下曬太陽——也不知道能不能曬到。

  竹苓沉默了兩秒，走到男子身旁，拿過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在男子伸手的同時一仰頭喝光了。

  男子輕笑了一聲，也不尷尬。借著伸手的動作接了一瓣被風吹落的梨花：「還生氣呢？我瞧這梨花長得可好了，你不如去摘點給我做梨花糕吃。」

  竹苓扭頭不理他，過了兩秒又抬頭去看滿樹的梨花。

  「山下多熱鬧啊，日日在山上你不無聊嗎？」男人把梨花花瓣塞進竹苓手裡，「去做梨花糕吧，有事做就沒工夫生我的氣了。」

  一聽這話，竹苓重重地將茶杯擱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山上沒梨樹啊？閣……公子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清楚？」

  竹苓壓低了些聲音：「行晝山上靈氣充裕，你勉強能養著身子，下了山哪兒來那麼多靈氣給你調養？你怎麼辦！」

  容景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才道：「誰能比上我更惜命？阿苓不必憂心，我自己的身子我當然了解了。再者說下山治病救人，不還能給自己積些功德呢。」

  竹苓哼了一聲，還是選擇不理他。

  容景悠哉喝著茶，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殺豬般的叫喊聲。

  「阿苓姐！公子！救我啊！」

  容景抬眼望去，只見遠遠走來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

  少年長身玉立，目光清明如水，一手拎著一個被綁成粽子的少年，一手拎著一把長劍，正穩步朝這邊走來。

  容景眼神亮了亮，看著少年慢慢走近，還是躺在竹椅里沒有起身。

  「這位公子是來求醫的嗎？怎麼還把我的藥童給綁了？」容景憋著笑，喝了口茶又淡淡道，「如若是尋仇的話，那我的命不值幾個錢，也還不了手，你直接拿那孩子開刀吧。」

  容景抬眼，靜靜地看著面前長得身高腿長的少年。

  麥冬殺豬般的聲音又起來了：「公子！公子你不能這樣啊！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就給我敲暈綁了啊公子！」

  竹苓冷著臉擋在容景身前，目光不善地打量著來人。

  倒是容景還心情頗為不錯地又接了片梨花瓣含在嘴唇間：「公子這臉長得俊俏啊，就是看著有點奇怪，需要我給你整整嗎？」

  白衣少年和他對視良久，終於嘆了口氣放下麥冬，提劍割斷了他身上的繩子。

  麥冬連滾帶爬地躲到容景身後，從容景肩膀上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這孩子太鬧騰了，跟個猴子一樣四處逃竄，我怕鬧到人間官府去。」少年說著，直直伸手拿去容景唇瓣間的梨花，還趁機用力抹了一下。

  竹苓向前一步：「幹什麼呢你！」

  容景抿了一下唇，剛剛少年手指碰過的地方有點熱，他也不躺著了，起身道：「進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