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雙生同夢·一

  褚國，都城，皇宮。

  褚國皇后今日臨盆，皇后宮裡的一眾宮女焦急地忙碌著，一陣一陣悽厲的叫喊聲從房裡傳出來，門半開著，一盆盆血水被宮女從房裡端著出來，又有宮女端著清水進去。

  褚國皇帝在門外揪緊了心。一生殺伐果斷的皇帝此刻紅了眼，整整一日都沒有合過眼，連政務也被他丟到了一邊。

  從皇后開始宮縮，整整一夜過後，隨著新日的升起，房內終於傳來了第一聲嬰孩的啼哭。皇帝長舒了一口氣，還沒咽下去便聽見產婆在房內喊著：「娘娘別鬆勁兒，還有一個呢！用力！」

  又是皇后痛苦地一聲。

  皇帝尚未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扭頭看向旁邊不緊不慢坐著喝茶的人：「怎麼還有一個！」

  那人一身道服穿得仙風道骨，慢慢地又呷了一口茶：「皇上不必擔心，會母子平安的。」

  話音一落，皇帝便聽見房內又傳來一聲更弱一些的啼哭聲。

  這時產婆打開了門，喜上眉梢地向皇帝行禮：「恭喜陛下，皇后誕下兩位皇子，母子平安！」

  皇帝一言不發，匆匆走進屋內，看向床上面容蒼白的女子，以及身旁的兩個襁褓，他心疼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拉起皇后的手吻了下去：「疼壞你了吧？」

  皇后微笑著小幅度搖頭，虛弱地說話斷斷續續：「孩子……名字……」

  皇帝紅著眼：「柔兒不知道為夫給我們的孩子想了多少個名字呢。」

  褚證輕柔地撫摸著黎柔的手：「長名昇，幼喚明。」

  日升之時，萬物清明。

  待一切收拾妥當後，皇帝走出房間，門外那仙人般的老者依舊坐在那裡。

  「還不知仙人當如何稱呼？」皇帝將人請至了書房，恭敬地向老者一拜。

  「老朽只是個修道的，稱不上什麼仙人。」老者將皇帝扶起，「不知陛下可知浮圖山？老朽正是浮圖山掌門。」

  皇帝聞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浮圖山上有一派道教，不少大國國師都是浮圖山門下弟子，更有數不清的有名祭司都出自此教。而現在面前這位老者卻說自己是浮圖山的掌門。

  皇帝忽然想起來昨日傍晚的時候，這位老者忽然就出現在他散朝的路上，捋著鬍子說皇后要生了，並且預言其腹中為雙生子。

  皇帝默默地看著老者：「不知掌門不遠萬里到此，所為何事？」

  老者正了神色：「雙生子，陛下也看得出來幼子身量較小。在娘娘生產之前，吾山門就推算出其幼子活不過十歲。可若將幼子送至浮圖山，老朽可保幼子身體康健，平安長大。」

  皇帝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許久才開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掌門也是大慈大愛之人。」

  老者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捋著鬍子，慢慢道：「先帝和陛下都是明君，在位七十年來褚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是眾生的福氣，老朽不忍看陛下老年痛失愛子。」

  他頓了頓，又道：「而老朽也有私心，幼子骨骼清奇，實為修道的好苗子，老朽也不想就此錯過。」

  皇帝還是沉默，再開口時嗓音有點啞：「皇后……」

  老者朝著皇帝行了一禮：「今日未時一刻皇城外外流河下雨三尺，皇城內下雨三寸，陛下與娘娘仔細商量，老朽明日卯時四刻再來，希望陛下可以給老朽一個答覆。」

  老者說完，轉身踱步走了。

  褚證垂眸不語，而後起身往照顧皇子的宮殿而去。

  看著幼子的睡顏，他輕輕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早就命人打造好的長命鎖，輕輕地戴在幼子頸上，又給長子戴上剛命人趕製出來的另一套長命鎖。之後，便在他們身旁坐下，一言不發。

  直到未時雨下，皇帝才恍惚被雨聲驚醒，他疲憊地揉著腦袋，往皇后宮殿走去。

  皇后剛剛睡醒，此時正躺在軟榻上休息。

  「陛下可是有話對臣妾說？」黎柔眼含秋水，柔柔地看著褚證的眼睛，「兩個皇兒都平平安安，陛下怎麼不高興？」

  褚證喝茶的動作一頓，他放下茶杯，握住了黎柔的手，沉默良久，才開口將老者的話原原本本說於黎柔。

  「我想……把幼兒送往浮圖山。」

  黎柔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緊抓住了褚證的手，指甲狠狠掐進肉里，張嘴都說不出話，掙扎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陛下……」

  褚證心疼地閉了閉眼，任由黎柔在他手上掐出五道血口子。

  黎柔哭了好長時間，最後她說：「陛下，我晚上想和明兒睡。」

  直至第二日卯時四刻，老者如約而至。他朝著夫妻二人行了一禮：「老朽承諾二位，待幼兒弱冠之年，會讓幼兒回來，同二位見面。」

  老者說完，便抱著褚明，毫無留戀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