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火車站的候車室很寬敞,裡面擺放著許多長木椅供乘客休息。
到窗口取好車票後,嚴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秀珠坐下來休息會,火車還要等會到呢。」
「好的」秀珠到嚴明選的地方坐下來。
因著「上山下鄉」,1955年後陸續湧上了大量「知識青年」,也就是知青,離開城市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其中有的是自願的,也有的是被迫的。
但不論是什麼原因,這一離開都不知道下次與親人團聚是何時了。
因此發車前夕,哭聲一片,猶如生離死別,看的人心酸。
秀珠精緻的眉毛微微皺起,明年還會有更多的知青下鄉,但她是不可能去的。
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五穀不分,好吃懶做,就算到那嫁人也都是糙漢,她不喜歡。
櫻唇微抿,便不再過多關注,收斂了視線。
過了會,又忍不住好奇心,繼續四處張望著。
距離上次在火車站還是五年前,和父母一起,那時年幼,對於許多事已經淡忘。
透過窗戶往外看,只見好多人從火車窗口爬進車廂,去搶占行李架上的位置。
秀珠看著這樣的景象覺得有些新鮮,殊不知,自己也早已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女孩看著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長的身材高挑,明眸皓齒,清麗脫俗,一張過於精緻的鵝蛋臉白裡透紅,櫻唇瑩潤,唇角微微抿著。
但見她身著淺藍色上衣,黑色背帶長裙。烈日的光輝,將她那賽雪的肌膚襯的晶瑩如玉,整個人好似下凡的仙女一般楚楚動人,令人嘖嘖稱讚。
這時,幾個神色鬼祟的人,似乎在偷偷觀察人群,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猾:「老大,快看那小娘們長得真帶勁。」
被叫老大的男子轉過頭去看秀珠,臉上貪婪更甚。
但她旁邊跟著個彪子大漢,也只能不甘心的作罷,呵斥旁邊小弟:「帶勁,帶勁,帶勁他媽個巴子。」
「沒看到她旁邊跟著的人嘛,不要命啦。」
小弟剛剛被美色迷住,這才注意到旁邊的高壯大漢。
實在長得太他娘的嚇人了,異常魁梧的身材,還又黑又高,面色兇惡,一對銅鈴一樣的大眼睛閃著凶光,來回掃向四周。
他眼睛瞪得圓圓的,嘴角微微張開,猛地轉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起來。
仿佛背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
這些人的想法,嚴明和秀珠當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嚴明只想提高百分百的警惕性,寸步不離地看好小秀珠。
這要是出什麼差錯他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想到林副師長那個愛女狂魔,恐怕死都不能讓他死,會割了他的蛋蛋……讓他生不如死!
嚴明嚇得一個激靈,繼續瞪著銅鈴一樣的大眼睛掃射四周,臉上的凶光更甚。
前排在母親懷裡玩鬧的小男孩,正被母親不耐的嚇唬著:「你在鬧,熊瞎子就來了,專門抓你這種不聽話的孩子」
男孩不在意地繼續玩鬧,這種話他都聽好多遍了,根本沒有熊瞎子。
不經意回頭,……嗚嗚,熊瞎子真的來了,還拿熊眼來回找不乖的孩子。
嚇得他趕緊把頭埋進母親懷裡,哭也不敢哭,動都不敢動一下。
嚴明……??
一聲長長的汽笛鳴過後,一列火車徐徐進站了。
三十多度的氣溫下,站台上瞬間人聲鼎沸,上車的人們也爭先恐後。
臥鋪人少,這截車廂的塞門等著排隊上車的乘客不多,都很有教養,有素質,不會發生推搡的情況。
與之相比的隔壁車廂塞門可就亂成了一鍋粥。
擁擠中,一道刺耳聲傳散開來。
「你這個要該死的,平時吃飯就屬你能吃,還不給我趕緊擠,不早點擠進去,回家你就給我餓著吧,趕緊帶我寶貝大孫子占個好地。」
聲音是從一位臉瘦而發黃,軟骨下部陷的很深,有幾道苦紋,看著就有幾分尖酸刻薄之相的老太太處傳來。
她穿著有八分新的深藍色粗布上衣和褲子。
旁邊跟著個面露苦相,身型消瘦,唯唯諾諾的婦人,粗布衣服上補滿了補丁。
面對老太太的呵斥辱罵似乎習以為常,嘴唇有些泛白,額頭露出細密的汗水,順著額角流淌下來,貼在了臉頰上面,看著好不狼狽。
但身上往前擠的動作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懷裡還吃力地抱著個約五六歲的黑胖男孩。
秀珠瞟了眼,就繼續上車了。
有著嚴明在身邊,他們很快的順利上車,找到床位走了進去。
關上門的軟臥包廂,現在只有秀珠和嚴明兩個人。
嚴明起身把行李放好,轉頭說道:「秀珠,你先上去睡會吧,現在人還沒來齊,會安靜些」
「好的」,秀珠的床位在左面上鋪,把從家裡帶的舊床單拿出來鋪好,就有氣無力的躺在了軟臥上。
這是四個人居住的小空間,現在還空著兩個。
這個時代,有錢也買不到臥鋪票,購買臥鋪票還需要介紹信,這麼空著的可能性不大。
今早被母親叫起床開始,到現在可是一直沒有閒下來,再加上昨晚又做夢。
這副不愛鍛鍊的嬌軀,現在已經是筋疲力盡。
「秀珠啊,等一會渴了餓了,或者想上廁所就告訴嚴叔叔,不要不好意思啊!」夾著嗓子的奇特粗獷嗓音響起。
秀珠聽的彆扭:「嚴叔叔,你正常說話就好,我還不了解你嘛,有需要我會找你的,你也休息會吧!」
嚴明今年30歲了,15歲就從農村選拔出來當兵,一直在林父的軍營中,是從奶娃娃起就看著秀珠長大的。
所以現在空間內只有兩人雙方也不會有什麼尷尬的。
「嘿嘿嘿,叔知道了,把行李放好就去躺著。」
「這還是我大半輩子來第一次住軟臥呢,可不能浪費一點,除了撒……咳,上廁所吃飯,我都不離開床鋪。」
熟悉的憨厚大嗓門聲充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秀珠無奈又俏皮的挑了挑小眉頭,也不再說什麼,躺在軟臥上開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