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心無害的笑容收了收，眼神變得些許冰冷。
尹婷明顯觀察到了這個反應，不緊不慢的補充道：「我只是聽說。不過最近這些年倒是再也沒有任何風聲。」
「這些不重要。」凌風擺了擺手，似毫不在意般說道，「重要的是，我當年也試圖用過。」
尹婷來了興趣：「細說。」
「你當年有沒有聽說過我在魔窟的遭遇？」
「當然記得，當時周圍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尹婷的思緒被拉回到了過去，「你跟他一起前往魔窟，是為了拯救風清派的喻天。只可惜，最後喻天沒救出來，你跟葉清絕還差點喪命。」
「後來，人間就開始傳聞你跟葉清絕在魔窟里已經……」
「後面的傳聞就不必說了。」凌風打斷她的話，笑容不變，「總之，當年我在魔窟的時候便意外得到了此咒，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的。」
尹婷轉了轉眼珠，有些不解：「是不是只要誰在乎你，你就會對他無條件好？恐懼，殺意，仇恨，這些難道不會輕易傷害到你嗎？」
世間萬物在神眼中皆是平等的，所有生靈對他來說並無區別。神可以選擇博愛眾生，但不會對某一個人念念不忘。
但凌風不同。尹婷心想，他當年喜歡葉清絕的程度，已經到了眾人都感到厭惡的地步。
凌風露出一副被猜中心思的神情，臉色倏地變得蒼白。
莫無心皺了皺眉，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戾氣：「他都沒用，到姐姐這裡就有用了？」
尹婷收了笑，直直地看著凌風：「你沒有祭品怎麼施展？」
「拜託，他當時已經快要成神。」莫無心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哪能跟姐姐這種低階魔物相比？」
話很難聽，但有種莫名的說服力。尹婷身體微顫，不禁嗤笑了一聲：「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吧？」
她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猶豫起來。
尹婷平息了一下波動的心緒，看了一眼旁邊的莫無心：「你也這麼認為？」
凌風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莫無心，眼圈一紅，語氣難掩悲哀：「至少，你認清了一個人。」
他的聲音清澈乾淨，但是一字一句卻如同晴天霹靂。尹婷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恍惚，定定看了他好一會。
明明是極其好看、引人沉溺的一雙黑眸，此刻卻好似浸著冰寒的潭水，叫人心底發涼。
氣氛凝滯片刻，她突然面色難看，痛呼出聲：「我......好像要生了。」
眾人大驚失色，只見莫無心快速念出一道法訣，手指在胸前結印，只輕輕一點，地面上那詭異的猩紅便如遇到了克星一般，開始顫抖起來。
凌風忙快步走向前試圖扶起尹婷，卻見她倔強的抬起頭，甩開了他的手，不甘的怒火在眼底沸騰：「我不信，我不信。」
「姐姐的孩子何其無辜。」莫無心翹起唇角，沒停下施法，意味深長的笑了，「難道為了一個男人，就可以放棄掉自己的孩子嗎？」
尹婷的臉色愈發蒼白，倏地大笑起來，笑聲在山洞之中不斷迴響，詭異又陰森：「可他說過！他愛我的......他不會騙我的......」
聲音漸漸變得哽咽，大顆大顆的眼淚在她臉龐上掉落。
她手指驟然緊縮，感到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叫出了聲：「啊——」
見狀，凌風忙強行把尹婷扯起：「她要生了。這兒有地方可以讓她躺下嗎？」
沈厭辭眨了眨雙眸，遲鈍的說道：「跟我來。」
凌風忙扶好尹婷，看了一眼莫無心，跟著沈厭辭一步一步走遠。
歸情咒的陣法喧囂著，地上猩紅的血線像是活了一般不甘的扭動，它們相互交織纏繞，散發著刺鼻的腥氣。
隨著時辰一點一滴的過去，洞中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整個陣法受此影響，像是要崩潰一般，強大的力量差點將他掀翻在地。
莫無心忙穩住身體，屏氣凝神地念完最後一段法訣，血線終於一根根斷裂，陣法中的力量也漸漸消散。
不過，剛剛的異常讓他很是在意。
莫無心偏頭想了想，尹婷那兒有凌風在，不用擔心。他眉頭舒展了一些，提步去找地動來源。
————
凌風和沈厭辭一起蹲在暗道里，靜靜地守候著。
不久前，尹婷把他們趕出了臨時找的洞穴，說用不到他們幫忙。
現在事情似乎已經得到了解決，進展異常順利。
這種順利讓凌風感到很不安。
他的體質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夠一氣呵成解決問題的人。
凌風聽著裡面的生產伴隨的尖叫聲，沉下了眉眼，旁邊沈厭辭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拽了拽他的衣角。
「凌風……這件事之後，你去……哪裡？」
他轉過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沈厭辭，突然覺得又頭疼起來。
沈厭辭現在這種情況，他確實不放心。
還是得跟莫無心商量一下。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他有些猝不及防，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體，旁邊沈厭辭倒是直接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凌風忙上前查看，只見沈厭辭漂亮的臉上又多了一道很細的擦傷。
他不再猶豫，讓沈厭辭坐好，集中精神，將法力凝聚在指尖，輕輕拍在沈厭辭的背上。
他逐漸感受到沈厭辭每一處傷痕的位置和嚴重程度，得知這些訊息，他有點煩躁的抿了抿唇，纖長的眼睫落下淡淡的陰影，神情認真不少。隨即，他小心翼翼地引導法力，溫和的修復受損的部位。
他還有些在意的是，剛剛的地動明顯是人為。
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
治療沈厭辭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甚至在聽到了嬰兒的啼哭後，還是沒能停下手裡的動作。
裡頭傳來尹婷虛弱的聲音：「你們還在嗎？」
凌風輕聲回應：「在的，等會。」
這時，整個歸情洞又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他被迫打斷了施法，牢牢扶住了沈厭辭的身體。
然而這次的晃動不像上次那樣點到即止，像是要倒塌一番。
他心中一緊，忙道：「沈厭辭，你先離開這裡，我等下再去找你。」
沈厭辭猩紅的眼盯了他好一會兒，才好似反應遲鈍般的應了一聲。
看著沈厭辭離開，凌風艱難地穩住身子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進尹婷所在的洞穴，他右手再次運用法力，快速念起一道法訣，隨著銀色的光芒落下，奄奄一息的尹婷和剛出生的嬰孩被順利送出了歸情洞。
做完這一切後，凌風喘了一口氣。此時，他突然想到：莫無心呢？
一顆巨石砸落下來，他迅速跳起避開。山洞瘋狂晃動著，他身體緊繃，繼續運用法力感應著莫無心的位置，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不斷落下的飛石。
隨著他再一次險之又險地避過一塊飛石，身邊的牆猛地炸開，一股強大的氣流將他擊飛，整個人被狠狠地撞擊在角落。
他克制不住的悶哼一聲，還沒緩過神，身後有人伸手將他一把攬進懷，淡淡的檀香縈繞在他的鼻端。
凌風隨即鬆了一口氣，雙眼疲憊的閉上，調整了一下姿勢，躺下不動了。
剛剛耗費了大量的法力和體力，髮絲和衣袍都凌亂了不少，隨著他這個動作，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
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凌風懶洋洋開口道：「莫無心，你終於來了。」
山洞的晃動終於停止，這下莫名安靜了不少。
他察覺到有點不對勁，抬眼看去，呼吸窒息了一瞬。
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底，帶著冰冷而危險的氣息。
「葉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