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班的學生除了黎浱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黎浱怎麼沒來？」老於雖然沒指名，但盯著楊子揚問。
「不知道，沒聯繫上。」楊子揚搖搖頭說。
「高二第二學期了，不能再鬆懈了，你隨後給傳達一下精神。」老於對楊子揚交代。
「嗯。」楊子揚點點頭應聲。
「市里重點高中來了一個老師，接我帶大家一年。」老於其實也有些捨不得學生，但為了在分別之際不抱團哭泣，他拉上家人找了一個藉口，「剛好我老婆身體不太好，我打算在這一年裡帶她到處去看看轉轉，也算給自己放個假。」
「換老師，為什麼是我們班呢？」不知道誰問了一聲。
「主要是我們班成績相對比較好。」老於說著揚起了嘴角，並不是搪塞，「重點高中的老師，在教學上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所以學校決定讓帶我們班一年，看能再把你們的成績提高一下，將來出一兩個大學生嗎？」
「可是，我們已經習慣了，突然換班主任……」周慶華嘀咕著。
「你們爭點氣，希望我一年以後回來，接上你們的時候，你們有明顯的進步。」老於伴著下早讀的鈴聲說完這句話，然後看了一眼身後黑板旁邊的課表又補充了一句，「第一節課剛好是語文，顧老師會過來，你們好好表現，我就不等了，還要去政教處辦手續。」
「對了，顧老師很年輕，也挺帥的，你們有眼福了，好好學習。」可能是不想眼睜睜看著別人接自己的班，老於很罕見地開完玩笑，就離開了教室。
這個課間，沒人離開教室，也沒人說話，都靜悄悄地坐著，只有楊子揚的手機在桌兜里震了兩下。
——我不來了
——好好學習
可能是店裡得空了，黎浱抽空才回了兩條消息，楊子揚正納悶這個「不來」是什麼意思，準備問的時候，又收到了一條。
——不要勸我，我想好了
得，不用問了，這是不上學了，不高考了的意思呀。楊子揚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這個消息。
楊子揚和黎浱不僅是同桌兼好友，更重要的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連黎浱的秘密，他都知道，現在身邊這個人居然不上學了。
就在楊子揚還懵圈中，班裡居然也安靜了十分鐘，伴隨著第一節上課鈴聲，一個身影抱著書，邁著大長腿走上了講台。
「於老師早讀的時候應該給大家說過了，我是你們新班主任。」一個像新聞主持人一樣好聽的聲音拉回了全班的思緒和眼神，他接著說，「大家好，我叫顧風，以後的一年裡，希望我們共同進步。」
這是一個老師的自我介紹？不是讓學生進步，還共同進步？真是來體驗教學來了。不過，老於說新老師年輕又帥，沒想到這麼年輕這麼帥。
他穿著一身休閒風，一頭烏黑秀髮正常三七分疏，一張看起來20多歲，實際24歲的臉上，讓人很不放心他的上課水平，奈何人家頂著「市重點高中」的名號，讓二班的學生不得不仔細審視這位新老師。
目測183的個子，實際可能也是，腿占了超過一半多的長度，身材好的讓女生都嫉妒，尤其那張臉，看了就想照張相放成手機壁紙。
「班長是高銘吧？今天第一天，大家都到齊了嗎？」顧風開口打斷了班裡那些亂七八糟「無形」的思緒。
「除了黎辰，都到了。」高銘站起來說。
高銘故意說錯黎浱的名字，不僅僅是因為學校一些不帶二班的老師總是喊錯這個名字，還因為他看著陌生面孔，心裡不自在嘴也就跟著不自覺地禿嚕出來了。
「好，坐下吧。」顧風進教室之前掃過一眼二班名單，他記性不錯，印象中沒有這個名字呀，所以他拿出夾在教案里的二班名單又掃了一眼，然後抬頭開口道，「ch-un-chun,二聲，黎浱。」
雖然文理科分班時間不久，但也是上學期的事了。顧風不相信班長不認識班裡同學，除非這個人沒來過，可是老於說班裡學生相對比較聽話，沒有特別說明誰。
「我是教語文的。」顧風意有所指地說完這句話，頓了頓接著說，「如果你們不滿意現在換老師，抱歉，已經換了，想念於老師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一年裡提高你們的成績，讓他看到。」
顧風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全班學生的心思，但他也沒記仇的意思，接下來正常上完了一節課。
「黎浱的同桌，」下課鈴響了，顧風盯著楊子揚說，「第二節大課間，來趟辦公室。」
十中早上四節課，第二節課下了，會有半個小時的大課間，不是做體操就是做眼保健操，這個取決於天氣狀況，看是在室外還是室內了。
第二節課下後，楊子揚準備去辦公室找顧風。他臨走前，還看了一眼微信，他對黎浱發出那些關於輟學的「為什麼」，並沒有得到回應，去見班主任，怎麼能帶手機呢，無奈，他只能將手機塞進了桌兜。
今天天氣不錯，全校師生都去操場做體操了，所以楊子揚到辦公室的時候，只有顧風一人在。
「報告。」楊子揚喊道。
「進來吧。」顧風招手示意楊子揚進去，然後拉來旁邊一個老師的辦公椅，放到了自己的對面，對著楊子揚說，「坐。」
可能長得好看不容易被拒絕吧，楊子揚沒有像面對老於時那麼緊張，便順勢坐了下來。
「黎浱什麼情況？你知道嗎？」顧風直入主題。
「他輟學了。」楊子揚回答。
「他什麼時候給你說的？」顧風又問。
「今天早上，微……」十中是禁止學生帶手機的，楊子揚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便立刻止了言。
「微信？」顧風反問，接著又放鬆語氣說，「沒事，我這個人只在乎結果，只要不影響成績，你打遊戲我都不管，當然不能在課堂上。」
絕世好老師呀，單單這點楊子揚就感覺顧風比十中所有老師都開明。
「估計是他爸。」鑑於顧風的開明，楊子揚決定不問自答，「他們家有一個燒烤店，他爸之前就說我們這學校教不出大學生，讓他別浪費時間了。」
顧風聽到這話有一瞬間的愣神，讓他想起了九年前常迴蕩在自己耳邊的一句話。
「就你這成績，能考一個好高中嗎？就算僥倖考上了，能上大學嗎？做夢！」
「老師？顧老師？」楊子揚見顧風的臉色有些不對，便問道，「你，沒事吧？」
「沒。」顧風捏捏鼻根說，「黎浱，他學習怎麼樣呀？」
「一般。」楊子揚說，「但是他的確是學習的料，不像我們。」
「怎麼說？」顧風有些好奇。
「他初中成績很好，本來是可以進市重點高中的，但由於某些原因就留在了我們這裡。」事關黎浱的家事，楊子揚並沒有過多說明，只是簡要回答了一下顧風的問題，「我們高中部的學號是進校以後按照成績排的，黎浱的是001。」
楊子揚最後用學號說明了黎浱初中的成績到底有多好，但顧風卻不以為然，畢竟是重點學校來的，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排第一不代表分數有多高。
「那他現在怎麼就一般了呢？」顧風抓住重點問。
「抱歉老師，沒經過允許，關於他家庭方面的一些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楊子揚倒是一個十足的君子好友。
「嗯，不錯。」顧風也很讚賞楊子揚的行為，誇了一句便說，「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楊子揚離開了辦公室，顧風卻皺了皺眉頭。本來來這個地方「體驗」教學只是一個由頭，他不過是不想接受那樁自己不願意的「聯姻」罷了。
畢竟是頂著「市重點高中」的名號而來，一年如果出不了成績，且不說自己丟面子，就回去以後，還不被原來學校那些比自己年齡大一倍多的「老頭們」笑死？更何況那些老傢伙們天天對著他叨叨著「年輕人，沒經驗，就好好學，別太張揚」的口號「教育」他。
所以，顧風來十中以後，還是很拿這次「體驗」當回事的。
黎浱，現在成績一般，就算離開，最多也就是離開了一位「平均分」，也沒多大影響，顧風理智分析著，但想起楊子揚說的關於黎浱的輟學原因，顧風又覺得，他不該放棄這個學生。
頭疼，顧風想著，又不由捏捏鼻根，權衡著自己到底該怎麼面對剛開始「體驗」就輟學了的這位學生。
高二和高三下午放學以後，吃飯時間是45分鐘，然後就是晚讀和晚自習。晚讀剛開始，顧風就去二班和當天跟自習的英語老師替楊子揚請了假，然後把他帶出了學校。
「顧老師，我們這是去？」開始楊子揚以為新班主任找他有什麼事，但出了校門，他就納悶了。
「去找黎浱，你帶路。」顧風回答。
「啊？」楊子揚腦子一蒙，但腳下還是下意識領著顧風向前走。
黎浱的性格孤僻，做事說一不二。在楊子揚的印象中，就沒有見黎浱做過「反悔」的事。雖然楊子揚也不希望黎浱放棄學業，但如今不上學，已經是他的決定，就算老於去了都不一定給面子。
關於換班主任的事，楊子揚已經在微信上給黎浱提過了，可沒有得到回信，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到了。現在顧風頂著一張陌生的面孔去找黎浱，真的不會碰壁嗎？可看看顧風，雖然開明，但看著也不是好說話的主，他還真不敢確定這兩位見面會是什麼景象。
「不管結果如何，我想試試。」顧風看出了楊子揚表情的不自然，便開口解釋。
看來顧風在面對黎浱輟學這件事上，權衡利弊時沒有向「理智分析」的一邊加砝碼，導致衡量天平傾向了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