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喜歡記帳

  「都閉嘴！有你們什麼事！這名額是我們柳家的！」

  「你不是沒錢嗎？賣給我們怎麼了！」

  柳明怕蘇元正一時腦抽真就賣給別人了，腆著臉上前說話，一點也沒有了剛開始的囂張跋扈。

  「姐夫！哦不！蘇大哥，我們同意！兩千就兩千！你說的條件我們都答應！不過我們家現在還沒這麼多錢，先打欠條，以後慢慢還！」

  和這個小舅子處了十幾年，蘇元正還不知道他的品行嗎？讓他欠錢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他果斷的擺手拒絕：「不行！要現錢！就今天！當著王老的面，把錢結清，你們把柳絮的東西搬走，我們立即去輪胎廠打轉讓申請！」

  見他油鹽不進，柳明氣急敗壞的道：「你這是存心不想賣給我啊！我上哪去找兩千塊！」

  「舅舅，你有錢啊。」蘇渺脆生生的嗓音響起，透出天真無邪。

  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時，蘇渺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小本子，高高的舉起。

  「媽媽每個月都有給你錢啊！媽媽喜歡記帳，每次給你錢都會記起來，我昨晚用來練習算數，算得的總額是三千塊錢！」

  圍觀群眾一片譁然，他們家裡媳婦往娘家拿幾斤糧票，幾尺布票都是頂天的了。

  這柳絮是把夫家直接掏空了呀！怪不得這雙職工家庭現在只有幾十塊存款了！真是聞所未聞啊！

  原本在一旁隱身的柳絮瞬間臉色大變，衝上去一把奪過小本子，高高的揚起右手。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還有沒有家教！」

  就在她的手掌即將打到蘇渺臉頰的時候，蘇元正大手一揮直接把她扒拉開：「既然你承認帳本的真實性，那我們蘇家也沒什麼對不起你的了，兩家今天緣盡於此，想買名額就湊錢去吧！」

  柳明和吳花沒想到柳絮竟然還有這記帳的習慣，怎麼！她一筆一筆記起來以後還想讓他們還不成？

  心裡惱火的很，但現在還不是掰扯這個的時候，他們要先把柳絮的東西都搬回家去，然後趕緊取錢來將名額弄到手。

  柳明來之前，花了一塊錢和狐朋狗友租了兩輛三輪車，如今是塞得滿滿當當。

  鄰居們都在一旁指指點點，這是把家裡好點的東西都掏走呀，平時看柳絮長得好看，斯斯文文的，沒想到竟是個心狠的。

  大家都直言看錯了，沒人肯上前搭把手，小衣櫃在裝車時歪了一下，還是蘇元正伸手扶了一把，才讓柳絮沒被砸到。

  可柳絮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鬧了這麼一出，也將近中午了，大傢伙兒都各自散去，蘇元正請王老到家裡用午飯。

  大火旺灶，加上他手腳快，不一會兒就弄出了三菜一湯，而蘇渺正牽著王老的手在院子裡逛。

  王老對後院開闢出來的菜地和雞圈很滿意，笑著問蘇渺：「丫頭，你們家把院子收拾得很好，你住著可滿意呀？」

  蘇渺不太明白王老這麼問的用意，於是乖巧的回答：「滿意的呀，我出生時就和爸爸媽媽住在這裡咧。」

  「哈哈哈！原本這個院子可不止你們一家住咧，你看看其他鄰居，一樣大小的院子，多則住六戶，少則也是要住三戶的。」

  蘇渺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縣城和農村不一樣，他們這些外來戶的住房都是政府統一安排的，怎麼她家就能獨占一整個大院子呢？連正式工都得擠在筒子樓里呢。

  王老年紀大了，幾個小孫子也頑皮，平時能聽他絮叨的人很少了，現在有個乖巧聽話的丫頭在跟前，他也願意多說一些。

  「你們巷子的這些個院子，原本都是大地主家的，那個地主開枝散葉子女眾多，於是給每個子女都建院子，排在一起住。

  後來組織把院子都收上去了，分給百姓們，你們家原本是住了四戶人家的。」

  蘇渺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往事，拉著王老的手追問：「然後又為什麼只剩我們這一家了呢？」

  王老有些累了，坐到院子裡的搖椅上慢慢說：「這個院子原本是地主小兒子的，當時他已經六十歲了，無兒無女沒地方去，就把安排他在院子的大樹下搭個小棚子住著，噥！就是那棵樹。」

  用拐杖指了指院子裡的那棵大樹，當年還是他和老蘇幫著把棚子搭起來的。

  「那人身體不好，去上工賺不了幾個工分，還經常被拉出去批鬥，常年的病著。原本這樣的人應該人人喊打不能親近的，可你爺爺是個心善的，時常送粥給他喝。」

  「就這樣熬了兩年，他便死了，自從他死了之後，除了你們家，住在這個院子的另外三戶就開始發生各種不好的事情，病的病死的死，大家都說是他不甘心。」

  「一年後其他三戶都受不了搬走了，我還以為你們家沒事，沒想到連你爺爺也……」

  王老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低聲說了好久，然後突然回過神來，低頭看到蘇渺湊在他腿邊用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他。

  王老用手摸了一把臉，又恢復的笑容：「哈哈哈！小丫頭沒被嚇到吧？都是老人家編的故事，你聽聽便好，你們家住了十幾年都好好的，可見天憐心善之人，你好好讀書將來一定有大出息！」

  「王叔~渺渺~吃飯啦~」

  蘇元正的聲音從前院傳來，蘇渺起身扶著王老過去吃飯。

  吃過飯再休息片刻，柳明一個人火急火燎的來了，厚厚一沓大團結拍在桌上，豪氣的說：「錢在這！現在就去厂部！」

  按著柳明兩口子遊手好閒的程度，肯定是攢不下這麼多錢的，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湊上的。

  不過這以後和蘇家也沒關係了，父女倆也沒多嘴問，蘇元正讓女兒在家看家，跟著柳明出去。

  先把王老送回了家，再和他去輪胎廠。

  按規定，正式工的名額是不能買賣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雙方約定好轉讓事項，再給領導塞點好煙，也沒什麼辦不下來。

  何況輪胎廠的領導也不知道蘇元正已經離婚了，就當作他真捨得將名額讓給小舅子，很快就辦下來，過兩天柳明就能正式去廠里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