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木不看歷史,但朗月尋是知道的,這就是翻版「指鹿為馬」嘛!
群臣誰敢爭辯碗裡有飯,那就是和沈一冉作對,回去就要被沈家清算!
一旁的徐雅魚看著餓到低血糖發作,即將昏厥的王木木,心急如焚,根本沒胃口吃東西。
一些來自極北之地遙遠的記憶,夾雜著冰雪,錐子般扎在他的心口上。
他站起來提議道:
「皇后娘娘,佳肴的確是佳肴,只是沒有紅袖添香,卻也索然無味。
太子的陪讀丫頭頗有姿色,皇后娘娘若能賜給我陪酒,屬實是微臣的福分。」
徐雅魚精準拿捏,將自己的神情控制得仿佛上春樓的痞子。他知道只有這樣,沈一冉才會存著糟蹋王木木的心理,允許她來自己這桌吃飯。
沈一冉看著要衝動砸桌子的朗月尋,滿意眯眼,擅自將王木木賞給了徐雅魚陪酒。
王木木都走不動了,還是徐平安把她架過去的。
王木木一來,徐雅魚就把他的座位騰了一大半給王木木。
他心疼地將王木木摟在懷裡,為了忽悠沈一冉而裝出的流氓神態蕩然無存。
他拈起一塊蟹黃酥,湊到王木木嘴邊。
「吃一點吧,再餓下去,要傷身體了。」
香甜的氣味鑽進王木木鼻孔,半死不活的她一秒開機,抓起蟹黃酥,塞進嘴裡就是狼吞虎咽。
「來來,這些東西,你都能吃。」
徐雅魚把筷子塞到王木木手裡,沖她示意了下面前的飯菜。
徐宰相,您如此相信我,我吃不乾淨,就實在有愧於您吶!
王木木風捲殘雲般掃蕩過面前的一隻只盤子,徐雅魚才不在乎自己還一口沒吃呢!他只在乎別噎到了自己的寶貝媳婦,招呼王鴻趕緊遞酒佐菜。
王鴻剛提上酒壺,被米飯噎到背氣的王木木就等不及了,一把奪過酒壺,揭開蓋子,咕咚咕咚豪飲下去。
結果一不小心又被嗆到了,徐雅魚連忙給她拍背順氣,又掏出手帕,把她嘴角的酒漬小心擦去。
這哪裡是良家弱女子被迫給流氓奸臣陪酒嘛!根本就是嬌柔人夫心甘情願陪女土匪吃飯!
一切被朗月尋看在眼裡,卻也奈何不得,總不能因為自己,連累王木木被餓暈吧?
但他不是朗德忠,不是沈家的受氣包,皇后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啪——」
朗月尋將一隻青花瓷盤子狠狠砸碎在地,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
他站起來,指著沈一冉的鼻子罵道:
「汝為國母,有眼無珠,指鹿為馬,結黨營私,逾矩僭越,奢靡無度,不若得三尺白綾,早日,投胎!」
罵完,朗月尋一腳踢翻了桌子,上面的陶瓷碗碟,跌落下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暗衛們拔刀護在朗月尋左右,沈一冉臉色鐵青,卻也一時不能拿他怎樣,只能睜眼看著他憤然離席。
沈一冉上次宴會,把徐雅魚氣跑了,這次是朗月尋。大臣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住嘴!妄議皇后,成何體統。」
徐雅魚一拍桌子,氣場把所有人都壓了下去,還嚇掉了王木木手裡的雞腿。
徐雅魚仍然很清楚自己立場——他是沈家擁躉,那狗太子就是餓死,也和他沒有一點關係,況且他討厭朗氏皇族,在王木木沒事的情況下,太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只會辦一場三天三夜的盛大宴會,拉著整個朝廷慶祝。
四下鴉雀無聲,大臣們都低頭欣賞起食物的美貌。
「咳咳。」
沈一冉很滿意徐雅魚的表現,先前徐雅魚剋扣她花銷的怒火,被一筆勾銷。
要不是徐雅魚砍了鳳鳴宮的開支,她能落魄到動用自己小金庫,舉辦這次生辰宴會嘛!
「生辰喜事,又逢哥哥大事半成,本宮也不想責罰誰。既然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那本宮便不追究了,繼續觀賞歌舞罷!」
沈一冉對與宴眾人道。
斷絕的絲竹聲又續上了,舞女們踏著明艷的舞步入場,一出賽過一出。
宴會接近尾聲,沈一冉面色紅暈,醉意深沉,而王木木,甚至在徐雅魚懷裡睡了一覺,這會迷迷糊糊,酒倒是醒了。
徐雅魚貼在王木木耳邊,輕笑道:
「要不要來點醒酒湯。嗯?不想喝也沒關係的,只要你不介意醉了酒,被我這個壞男人拐家裡去。」
「才不要!」
王木木一下子站了起來,咕咚咚幹完了醒酒湯,戒備地立在一旁,同徐雅魚保持距離。
徐雅魚倒笑得開心——活蹦亂跳的王木木,看來已無大礙了。
「徐宰相,果真要娶娼妓進門嘛!」
醉醺醺的沈一冉,見了這一幕,指著王木木問道。
徐雅魚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哼!徐宰相放著尚書千金不要,怎麼瞧上這妄圖攀上大戶家的床,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下賤女人了?」
「皇后娘娘。」
徐雅魚含著笑意,溫和反問道:
「話,要說清楚,『娼妓』身份何來,又是哪裡『下賤』了,您不交代清楚,下面人,難免多想,背後嚼您的舌根。」
「你……」
沈一冉被噎住了,徐雅魚扣她用度的火氣再度湧上腦門,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無法遏制地發脾氣:
「徐雅魚你不要不知好歹!別以為是你把本宮和哥哥,從沈家一眾子女里捧上來的,於本宮和哥哥有恩,沈家就要讓著你。
實話說吧,哥哥是用自己實力取得父親認可,繼而繼承父親所有財產地位的!
想當初,皇帝老兒雖懈怠政事,卻不曾虧待大臣。朝中大臣仍擁朗氏為正統,父親所言所行,不得朝中人心。
於是哥哥就給父親寫信建議。
讓父親暗中操縱皇帝,以朗氏皇帝的名義,貶罰良臣,獎賞佞臣。待朝野是非顛倒,善惡不分之時,父親再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賞善除惡,整治亂象。
父親按照哥哥的主意,一下籠絡了朝廷上下大批人心,才奠定了如今沈家的地位。
父親知道哥哥聰明,才指定哥哥做繼承人,與你徐雅魚,何干!」
沈一冉一席話,不僅讓徐雅魚周身氣氛降至冰點,更讓群臣情緒,在沉默中疾速發酵。
原來,原來,當年將徐雅魚貶到極北之地,不是朗德忠的自己主意,而是沈仁暗中操縱傀儡朗德忠,做出的事情!
待徐雅魚家破人亡,落魄難堪之時,他再救世主一樣出現在徐雅魚面前,提拔他,重用他。
他為的就是俘獲徐雅魚的忠心,讓他徹底背棄朗氏皇族,全心全意為沈家服務,替沈家處理天下政務,死死握住大寧政權!
而至於徐雅魚會失去什麼,會感到多麼絕望,會有多麼崩潰,沈仁,或者說是沈家,根本不在乎。
簡直,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