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眉頭一皺，自知不能戳穿徐雅魚，一旦戳穿他的偽裝，等於暴露了自己在東宮的細作。
但徐雅魚如此張狂的底氣是什麼？怎麼說徐雅魚現在也是手無寸鐵，他是如何敢來和自己叫板的。
莫不是，他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一張足夠強大的底牌？
狡兔尚有三窟，何況徐雅魚這隻老狐狸！
他遲疑了。
在這場氣勢和語言的交鋒中，第一個猶豫的人，就意味著敗北。
沈武那一絲退縮的念頭，被徐雅魚敏銳地捕捉到。於是他臉上的笑意更加濃烈，一場大戲正式拉開帷幕：
「沈大將軍，您年輕聰慧，細心想想，是誰第一個給您介紹了孫光的性格，為人處世之道，喜好厭惡等等？是我，沒錯吧？將軍不妨猜一猜，我為何會對孫光如此了解？」
沈武警覺起來，看向徐雅魚的眼神愈發畏懼：
「你和孫光有交情？」
「我和老孫何止是交情！」徐雅魚冷笑一聲，拍拍手，「木木，把我車上的信件拿出來。」
王木木被突然點名，慌亂地起身尋找信件——果不其然，在車上的坐墊底下，散亂著一堆信紙。
王木木粗略檢查，發現每封信的內容，大致都是孫光對著徐雅魚噓寒問暖，外加吐槽邊塞的種種風土人情，而每封的落筆名也都是節度使孫光。
字體很豪邁，像條大漢寫的。
不對啊……
王木木一邊收攏信紙，準備遞給徐雅魚，一邊撓撓腦袋。
今天沈武回京是突發事件，她也是和徐雅魚逛街途中被王鴻突然告知的。
那徐雅魚車上為什麼會有孫光的信紙？
正常人誰會在車上藏信紙啊？
不會是……
王木木明白了，怪不得徐雅魚非要自己平日坐的馬車，因為只有這輛馬車上備有孫光的信件。
徐雅魚應該是老早就預判到，自己出事的時候，可以拿出孫光的信件，作為狐假虎威的那隻老虎，從而逃過一劫。
王木木伸手將信紙遞給了外面的王鴻，再由王鴻轉遞給沈武。
沈武對徐宰相車裡長出來的女人沒興趣，如果他沒記錯，太子的陪讀丫頭就叫王木木，這裡頭，說不準還有什麼太子和宰相的權色交易。
沈武更關心孫光和徐雅魚到底什麼關係。
眼下孫光即將率領重兵據守成康周邊，如果他和掌握朝政的徐雅魚是一心的話，那沈武可真就引狼入室了。
那些信件沈武看的極為仔細，他發現孫光在信中，不僅對徐雅魚甚是熱情關心，更以恩公相稱。
沈武挑起眉毛：
「宰相曾經對孫大人有恩？」
徐雅魚點點頭，不願透露更多。
沉默之下，沈武壓力陡增——徐雅魚對他了如指掌，而他似乎對徐雅魚一無所知。
沈武是面見過孫光的，他清楚所有情報均屬實，孫光是個極為重情義的人，假如他真在這裡殺了孫光的恩公，孫光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恐怕就是徐雅魚敢站在這裡的底氣。
不，徐雅魚是沈武的父親，沈仁扶持上來的，他的資歷遠比沈武要老的多，何止一個孫光，只怕整個朝野，受過徐雅魚恩惠的人也不在少數。
徐雅魚一直對沈仁忠心耿耿，怎麼就突然叛變了呢？
「將軍，看來我需要再重複一遍了。」徐雅魚笑得人畜無害，「夜深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士兵們也不該在這裡，莫要傷了太子。」
沈武往前一步，並不打算就這樣空手而歸：
「徐宰相言之有理，但我為大將軍，有義務維護皇宮安全。
太子年幼無知，虎符交給他，我實在放心不下，禁衛軍虎符必須交出來，否則，我只能將軍隊駐紮在這，以防有人，對虎符有不軌之心。」
徐雅魚早有預料，點了點頭，旋即呼喚道：
「木木——你去東宮裡，把情況告訴太子殿下，叫他，把虎符、拿、出、來。」
徐雅魚最後幾個字一字一頓，王木木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沈武命令士兵放行，王木木進入了東宮。
朗月尋和公叔夜在書房裡，所有太監宮女，則被明珠集合在偏房。
在朗月尋知道徐雅魚沒理由見死不救，而且還有許多暗衛正在東宮外奔走，在他的統籌下，大家比王木木想得要冷靜。
王木木將情況告知了公叔夜和朗月尋。
朗月尋默默拿出了虎符。
「這是調集禁衛軍的憑證，軍權的象徵。」他悶悶道，「若真還給了沈武，我們的努力，就都付之一炬了。」
「造假怎麼樣？」
公叔夜提議道。
「不成。」朗月尋搖搖頭，「虎符是用金子做的，一時之間，就算能找到足量金子，我們哪來的能工巧匠，再仿出來一個如假包換的虎符？
再說，不同軍隊，調用虎符也不一致，每一個虎符完工後，所用模具都會被砸掉，以確保不會被人偽造。
所以每個虎符都是世間獨一份的，核驗身份時，統領手持一半，大臣手持另一半，兩半但凡有一點對不上，軍令就不會生效。」
王木木伸手拿過桌上的虎符，放在手心裡細細挲摩，渴望能找到什麼破局之法。
這塊小巧玲瓏的金子，被鑄造成了半隻老虎的形狀，渾身上下都鐫刻著符文。
「對了，還有一件事。」
公叔夜將一張拇指大的小紙條放在桌上，紙條已經非常卷了，上面的字螞蟻一般大小。
「暗衛們又買到了一條消息，很重要的消息。
沈武之所以快馬加鞭，趕回成康，不是因為收到了皇后被囚的消息，而是收到了徐雅魚叛變的消息。
他來到成康後，才聽說皇后被囚，虎符落入太子之手，因而大發雷霆，派兵包圍東宮。」
公叔夜抬起漆黑的眸子，道出自己的分析：
「也就是說，東宮中出了內鬼，向沈武泄露了徐宰相叛變的事。
但是我們奪取虎符的謀劃，內鬼十有八九不知道，否則沈武不會趕到成康才知曉此事。甚至說，我們計劃，會被提前泄露給沈皇后，根本不會成功！
而內鬼把徐宰相叛變的事告訴了沈武，卻忽視了提醒沈皇后，此處細節也值得推敲，只是，這方面我還沒有想法……」
說罷，公叔夜用詢問的目光掃過另外兩人。
朗月尋點點頭，肯定了公叔夜的所有分析，並為其補充道：
「這很好理解，事實上，單就內鬼不清楚奪取虎符的事，就已經能排除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