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木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裡有個貌美的仙女,眼淚婆娑地告訴她,這不過一場騙局,她註定回不去了,不如在這裡找個男人好生嫁了,若是眼光好,興許後半生還能混個榮華富貴。
王木木很不服氣,她不想呆在這裡,她不適合這裡,她要回家,這仙女憑什麼要勸自己。
王木木沒好氣地叫仙女先管好自己,別亂操心別人的事。
那知這話一出口,仙女盈著瑩瑩淚水的眸子,頃刻間決堤了。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涕淚俱下,近乎撕心裂肺道:
「我哪裡不是在管自己的事?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未來的你!可是回不去了啊,我們真的徹底死了,徹底回不去了啊!」
她的話把王木木嚇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東宮的偏房,起身下床,推開窗子,明媚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卻一絲絲溫度都沒有——中秋都過了,天氣一天涼過一天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正在外邊打掃的明珠,一見王木木起來,哭著跑進來抱住了她。
從明珠口中,王木木得知自己整整昏迷了兩天。
「人都去哪了?外邊怎麼這麼冷清?」
王木木伸長的脖子打量窗外,敏銳地發現外邊的人少了許多。
「嗷嗚嗷嗚!」
許久未見的蘇有藥聞聲趕來,一個飛撲,差點把王木木撞倒在地。
王木木一面揉著毛髮安撫它的情緒,一面期待著明珠的回答。
哪知明珠一聽這個,哭得更厲害了,哽咽著告知了王木木,在她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
沈武不可能坐以待斃,王木木逃跑的第二天,他就展開了反擊。
東宮忽然來人通報,說朗德忠突發惡疾,臨死前想見朗月尋最後一面。
正在看書的朗月尋想了想,回了兩個字:
「不去。」
哪知來人一拍大腿,焦急道,朗德忠還有一些事關皇家的秘事,務必當面囑託給朗月尋。
朗月尋皺起了眉頭,乾脆挑破:「他都嗓子毀了,斷手斷腳,怎麼囑託我事情?」
那人也沒慌,只說是些皇家秘密收藏的重要經冊,需要他親手交與太子才好。
其實聽到這,公叔夜就已經起疑心了——他記得上上次,朗德忠似乎已經把該囑託的事,悉數囑託給了朗月尋。
但他不是很確定,因為朗德忠在他印象里不是個細緻人,有遺漏也說不定。
朗月尋同樣考慮到了這裡,反覆權衡後,他認為沈武在乎名聲,還是不願擔負起弒君和弒太子的罵名的,若是不去,萬一朗德忠真的病死了,自己則有可能被扣一個不忠不孝的帽子,從而名正言順地被沈武幹下去。
於是,他安頓好東宮的人,和公叔夜等一眾偽裝的暗衛,前往了龍棲宮。
但是後手還是不能不留,臨走前,朗月尋刻意對著明珠多交代了幾句——
若自己兩個時辰內回不來,就讓明珠設法把其他宮女太監打發走。即便打發不走,這兩天,也要讓他們找地方藏起來。
朗月尋和公叔夜進入龍棲宮不久,就傳來朗德忠暴斃身亡的消息。沈武「及時」跳出,揪住了弒君後正欲逃亡的太子,當場人贓俱獲,把太子一行人打包送入了大理寺詔獄。
朗月尋入獄,東宮也被官兵來了場大洗劫,好在無關宮女太監早已遣走,避免了許多無辜人的捲入。
「那我呢?」王木木擰著眉毛問道,「我昏迷了,跑不了,怎麼還好端端在這裡?」
明珠淚流滿面道:「是……是徐宰相,去和沈將軍談判了,你身體太差,沈將軍答應,你不用下獄,可以繼續留在東宮,讓我伺候著你,但是現在……東宮外邊,全是沈將軍的人守著。」
王木木難以置信,踉蹌著衝出偏房,衝到東宮大門,卻又被披甲持矛的守衛撞了回來。
萬萬沒想到,她才出虎穴,又入了龍潭。
「木木……」明珠關切地迎上來,「你昏了那麼久,快吃點東西吧,再不吃要餓壞身子了。」
王木木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兩天不吃不喝了,連忙來到灶房,讓明珠端來飯菜,然而吃了幾筷子後,她發現自己胃口已大不如從前,只能硬幹了幾碗茶水。
見她吃得這樣少,明珠在一旁欲言又止。
王木木一推碗,算是吃完了。
「木木,你再吃點吧,你臉色這麼難看,不吃飯身體要垮的。」
盯著明珠擔憂的臉色,一股彆扭感在王木木心中油然而生。
「沒事,我還沒睡飽,你先走吧,等我睡好了,會繼續吃飯的。」
王木木搪塞走明珠,回到偏房,躺到床上,細細復盤自己來到這裡快一年來的所有細節。
最初是元宵節,朗月尋帶她出去玩,這事朗月尋怕挨揍,瞞人瞞得緊,徐平安都不知道這事,只有她和東宮幾個親近人知道。
結果,他倆莫名其妙被沈氏豢養的刺客埋伏了。
有人一直盯著朗月尋?不應該呀,公叔夜這個暗衛當時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太子被人盯梢,公叔夜不可能呆呆地等那麼久。
除非東宮有內鬼,或者公叔夜是內鬼!
但公叔夜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如果他真是沈家的人,根本不必多此一舉,將王木木從沈府救出來。
王木木這個重要人質丟失,對沈武來說可是極大損失,能以此換來朗月尋對公叔夜的多少信任,都是得不償失的。
然後是第二次刺殺,仍然是沈氏的人。那日朗月尋突來興致,要帶王木木參觀自己的秘密花園。
重點在於,這是朗月尋「突來興致」,完全沒有提前規劃,若非貼身人,根本無從得知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其實到這裡,內鬼基本可以錨定在幾個人的範圍內了。
最後,是這個內鬼最大的手筆——將徐雅魚叛變的事及時提醒給了沈武!
此事值得追問的地方在於,徐雅魚此前一直屬於沈武一方,就算他來拜訪東宮,也不一定是和朗月尋握手言和,內鬼是怎麼肯定徐雅魚和朗月尋聯手了呢?
竊聽,除此之外王木木想不出來第二種方法。
而且,那內鬼似乎只竊聽到了徐雅魚叛變的部分,沒竊聽到他們要奪取虎符的部分。
王木木細細回憶那天的每一張面孔,最終鎖定在了一個人身上。
明珠。
不存在比她嫌疑更大的了。
想到這裡,王木木默默吞了口唾沫,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