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周一。
天剛蒙蒙亮,童念嶼就因睡不著而翻身下了床。
腳下的拖鞋隱約還帶著半夜上衛生間的水氣,他不悅的踩了兩下,乾脆光腳去了窗邊。
打開窗,入目是天邊如同白糰子一般的太陽,撲鼻而來的新鮮空氣讓童念嶼忍不住猛吸了一大口。
又是新的一天。
他閉上眼睛緩了緩,過了大約五分鐘,童念嶼拿上衣物進了浴室。
洗完澡,他一邊抬手擦著頭髮,一邊拿著手機回復消息。雖然他和那些人並不熟,可自從知曉這些人是小爸的朋友後,童念嶼欣然接受了突然多出來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各位叔伯。
沒有人會嫌人脈廣,更何況,這些人都是別人遙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他日後是要立足商場將小爸的事業推上高峰的,這些人,他自然是要去結交的。
回復完大家的問候,童念嶼不免身感疲憊。這還不到六點,叔伯阿姨們就已經起床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了,實在是辛苦。
「若是我以後的工作也那麼忙,孩子誰來帶?」童念嶼不合時宜的垂眸思考,傅澤衍工作忙他是知道的,若是兩個人都那麼忙,孩子的成長他們是會錯過的。
可是讓他待在家裡帶孩子,他又不願意。
小爸被困在家裡的那些年,過得很痛苦。童念嶼咬了咬唇,到時候乾脆問那個叔叔有沒有時間,或者……
等自己找到了父親,給父親帶好了。
若是父親不願意帶……
江叔叔應該會很樂意的。
眼見思緒越飄越遠,越來越奇怪,童念嶼急忙止住小心思。還沒結婚呢,就已經想好誰帶孩子了?
童念嶼,你的思想有大問題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起身將毛巾丟進洗衣機,加入洗滌劑後摁下了開關。看著衣服在洗衣機的操作下轉起了圈,童念嶼轉身去衣櫃翻了身衣服。
他挑了一套極簡風的,白色內搭加上復古藍針織毛衣 ,腳下踩上白鞋,整個人襯得儒雅隨和極了。
童念嶼照了照鏡子,隨意擼了兩把頭髮,轉身下樓去了。
廚房裡,張媽已經開始忙碌著做早飯,一個扭頭就瞧見了沙發上坐著喝水的童念嶼。她滿頭黑線的看了看手錶,確定自己沒有遲到,這才鬆了口氣,繼續忙活起來。
童先生今天起那麼早,應該是餓得睡不著了吧?
那可不行。
張媽皺著眉頭加快動作,可有的食材需要一定的時間製作。她又擔心童先生一會兒餓了會不舒服,只好先卷了兩個三明治,著急忙慌的送到了童念嶼面前。
「您先吃著,剩下的還沒好,好了我叫您。」張媽抽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緊趕慢趕的跑回了廚房。童念嶼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擺著的三明治和牛奶,瞬間意識到她這是誤會了。
「張媽,沒事,慢慢來。我還不是很餓。」他急忙解釋道。
張媽聞言扭頭看著他,道: 「別客氣,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多是正常現象,您先墊墊,鍋里的馬上就好了。」
童念嶼張了張嘴,可張媽已經關上了廚房門,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童念嶼解釋了,又好像沒有完全解釋,只好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拿起一個三明治吃了起來。
說實話,他確實有點餓了。
但是還沒餓到一個人開小灶的地步。
童念嶼邊吃邊思考自己寒假是去傅澤衍的公司,還是去徐伯伯的公司。一時想的入了迷,三明治吃完了還沒回神,一口咬上了手指,疼得他魂魄立刻歸位待命。
「嘶……」
他將手指舉起來看了看,微微鬆了口氣,幸好沒有受傷。要是自己因為走神把自己咬傷了,說出去多丟人。
「起那麼早?」
傅澤衍剛行至二樓,就瞧見了沙發上正看著手指發愣的童念嶼,「手怎麼了?」
「沒事,剛剛不小心咬到了而已。」童念嶼無所謂的甩了甩手,又拿了一個三明治塞進嘴裡,吃了兩口身旁的位置突然陷了陷,他茫然的看過去,就見傅澤衍拿了一塊三明治,正在朝嘴裡塞。
「怎麼了?」傅澤衍眨了眨眼,「你的專屬早餐?」
童念嶼搖了搖頭,「沒有的事。我是想說,你今天幹嘛起那麼早?」
「公司有點事兒,正好一會兒順路把你和念瑤一起送了。」傅澤衍一口將三明治咬了個月牙,扭頭滿臉疑惑道,「你想什麼那麼入迷,連手都吃?」
童念嶼無奈撇嘴,「我咬到手和你吃飯咬到舌頭是一樣的不小心好嗎?再說了,這種事情是有一點概率會發生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從來不會咬到舌頭!」傅澤衍得意的揚眉,然後一口咬下,當即臉皺成了一團。
「……讓你裝,活該。」童念嶼看破不說破,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我在想寒假是去你那邊還是去徐伯伯那邊。我對這些事情不太了解,要不你幫我選選?」
傅澤衍舔了舔上顎,細細思考起來,「我畢竟行事莽撞,你跟著我的話,我會幫你先一步避免那些沒必要的東西,但是跟著徐總不一樣。徐總畢竟是前輩,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都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所以我推薦你去徐總那邊。」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跟著你。」童念嶼放下杯子,「怎麼,傅總還會有如此謙卑的時候?」
傅澤衍笑了笑,「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我雖然有能力保護你,也有教你的資本,可是徐總的資源也是數一數二的,有他這樣的大腕帶著你,你畢業以後可是不愁找工作。」
「京大金融系畢業,本來就不缺工作好吧,缺的不是工作,而是好工作。」童念嶼看著他,「那我就回復徐伯伯,去他那邊學一個寒假,寒假快結束了我再回來。」
傅澤衍笑臉一僵:「你不回來啊?」
「回來幹嘛?我又不去你公司,再說了,徐伯伯說給我請老師輔導,所以讓我把作業什麼的都帶過去。」
傅澤衍萬萬沒想到童念嶼居然打算一個寒假都不回來。他要是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他或許不會推薦童念嶼去東陽。
可童念嶼去東陽確實能學到更多,畢竟徐意馳在商場多年,知道的和自己揣摩出來的見解,還有那些人脈和資源,能教給童念嶼的東西,肯定是要比自己多得多的。
「這樣也好,省得兩頭跑。」傅澤衍點了點頭,「那一會兒我陪你收拾衣服和行李,看看缺什麼到時候我們去買。」
童念嶼沖他齜牙笑,「傅總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我們阿嶼熱愛學習是件很好的事情。徐總願意帶著你,我也是開心的,畢竟有的方面我確實還沒有能力趕上他。」傅澤衍深刻檢討,「我們一起努力,讓傅氏和童氏越來越好,讓我們的未來越來越好,比什麼都重要!」
是他草率了。
他沒有資格把童念嶼綁在身邊。
童念嶼必須先是他自己,再是自己的未婚夫。
傅澤衍抿了抿唇,「徐總給你安排了什麼職位?」
童念嶼喝完牛奶,將手機遞給他,「特秘,可以跟著他出席宴會和酒會。伯伯說這樣才能更大程度讓我看到更多更廣闊的天地。長時間被拘禁在小世界裡,會對外面的世界失去正確的感知和方向辯駁,越是這樣,越是做生意的大忌。」
傅澤衍看了看,點頭附和:「做生意講究搶奪先機,事事都慢人一步,的確是商業場大忌。」
「嗯,伯伯也是這樣說的。」童念嶼舔了舔唇,將手裡的三明治幾口吃了個乾淨,「十二月十五是我生日,鹿爸說生日宴辦在宋家,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這是在邀請自己去參加生日宴嗎?
傅澤衍輕聲笑了笑,「我一定會去的。」
童念嶼看了他一眼,「鹿爸說人不去沒關係,禮到就行。」
「……我會去的,禮也會到的。」傅澤衍失笑,「畢竟我們是未婚關係,我自然是要到場的。」
「那你要好好表現。」童念嶼擦了擦手指,眼裡滿是戲謔,「你晚宴那天沒有呆在我身邊,鹿爸對你蠻有意見的。再不好好表現,我們可就不一定是未婚關係了傅總。」
傅澤衍大驚失色,「我不是故意的,是當時我看你們聊的熱火朝天的,怕你們要說什麼私密的話,這才走得遠了些。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好阿嶼,你幫我解釋一下好不好?我會好好做好一個alpha愛人的,我保證!!」
童念嶼滿是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道遠啊傅總,現在可是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你呢。」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會不會這樣想。」傅澤衍靠近他,目光沉沉又格外堅定,「我保證,下次晚宴一定和你寸步不離。」
「……大可不必?」
「必須的必!!我要讓鹿爸他們放心把你交給我!我一想到你會成為別人的愛人,我就心口疼。」傅澤衍說罷便痛苦的捂著胸口,當即腦袋一歪靠著了童念嶼懷裡。
童念嶼身子一僵,忙不迭低頭去查看他的情況。可傅澤衍面上哪裡有半點疼痛的感覺,他臉上掛著笑,眼裡全是童念嶼的臉。
「你耍我!!」童念嶼瞪著他,急忙伸手將人推開,「傅澤衍,你怎麼那麼幼稚!」
「哎呦!哎呦!好疼好疼……」傅澤衍被他推得身形一顫,一個拐彎又躺了回去。他故作疼痛的皺緊眉頭,身子不住發起抖來,不似作假,倒像是真的受傷了。
童念嶼慌了,他抬頭就要喊張媽,可下一秒,一隻手將他的脖頸朝下勾了勾。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唇上就傳來溫熱,童念嶼愣了兩秒,旋即推開他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沙發。
「哎呦!」
傅澤衍被他這一動作直接甩到了地上,饒是地上鋪了地毯,冷不丁又摔也還是疼的。可他剛剛偷了腥,此時也是沒膽子再裝,只好灰溜溜的爬起來假裝無事發生。
看不出來啊,小青檸力氣那麼大。
一推自己就滾出去了,身手真不賴。
傅澤衍心不在焉的將剩下的最後一個三明治幾口吃了,這才發現桌上的牛奶只有一個。他懵了一瞬,難道這四個都是張媽給童念嶼準備的?
那他吃了兩個,童念嶼一會兒肯定會餓的。他擦了擦嘴,起身去了廚房,「張媽,一會兒粥給念嶼多盛一些,他的三明治我吃了兩個,肯定沒吃飽。」
張媽點了點頭,隨後扭頭看著他,「家主,就算您不吃,先生也吃不完四個的。」
傅澤衍張了張嘴,沒再開口,「嗯,您忙。」
「阿嶼……」
他轉身出了廚房,就見童念嶼從衛生間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甩了他一臉水。
那句問候被水甩得稀碎,傅澤衍抹了把臉,無奈的看著他,「我錯了好不好?別生我氣,我下次提前報備再親,我保證!」
「誰要你報備!我氣的是你耍我!」童念嶼冷哼一聲,「你這樣耍我,改天你真的難受了,我會覺得你在胡鬧。傅澤衍,不要拿身體開玩笑。」
傅澤衍愧疚的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再有下次,我就拿盆接水。」童念嶼勾起他的下巴,湊近凝望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要親嗎?」
傅澤衍咽了咽口水,傾身湊了過去,呼吸漸近,童念嶼直勾勾看著他,看得傅澤衍有些羞赧。
「你……你閉上眼睛好不好?」傅澤衍臉紅得看向別處,被他這樣看著,自己可就不一定只親了。
清晨甦醒的小老二蠢蠢欲動,傅澤衍咬牙忍下,「不親了,再親要壞菜了。」他急忙再童念嶼臉上印了一下,隨後幾步跑進了衛生間。
童念嶼眨了眨眼,忽然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快感。他扯了扯嘴角,重新坐回了沙發,小樣,跟我斗!
「哥……早上好。」
童念安打了個哈欠,腳步虛浮的從二樓下來坐到了童念嶼身邊。童念嶼睨了他一眼,語氣平淡,「你要不還是找個對象吧,老這樣對身體不好。」
「噗!」童念安一口水沒憋住,差點把自己給嗆死,「哥,你你你……咱可不興聽牆角啊!」
「什麼牆角?」童念嶼茫然,「一眼就看出來的東西,還需要浪費時間去聽牆角?」
童念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自己那個單純無比的哥哥。
「……你被奪舍了?!」童念安嘴巴張大,能塞兩顆雞蛋,「哥,你是不是突然懂得有點太多了?」
童念嶼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求多福吧兄弟。」
「哥,你是不是起太早了把腦子忘在房間了?我去給你找找。」童念安撒腿就跑。
童念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這一個兩個都居然都那麼傻,根本不需要做什麼,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他們倆在想什麼。
這倆人簡直就像樹上結的瓜,披著青色外皮,卻要叫黃瓜。
吃過早飯,童念嶼抱著童念瑤坐上了傅澤衍的車。傅澤衍屈尊降貴的當起了司機,將童念嶼送去學校後拐彎去了童家。
一路上,童念瑤都格外安靜。她抱著護士姐姐送的熊本熊,眼神無辜又清澈的努力仰著頭。
「哥哥……」
傅澤衍應了一聲,問她,「瑤瑤怎麼了?」
看著窗外陌生的風景,童念瑤委屈得眼淚直掉,「哥哥是不是不要瑤瑤了?為什麼要把瑤瑤送走啊?瑤瑤會很乖很乖的,不會吃很多很多的東西,瑤瑤保證會很乖很乖的……嗚嗚嗚……」
「瑤瑤乖,哥哥這段時間有事情要忙,等哥哥忙完了,放假了,哥哥就會來接你的,不哭了好不好?」傅澤衍輕聲洪著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讓人情緒穩定了下來。
童念瑤哭聲停止,車子,也停在了童宅門口。
遠處,童淮淇正諂媚的和一男子聊著什麼,眼裡的討好隔著那麼遠,還是讓傅澤衍心裡一陣惡寒。
「是爸爸!」童念瑤瞧見了童淮淇,雙手扒拉著駕駛座的椅子,「哥哥,是爸爸!」
「嗯,坐好。」傅澤衍將車子靠邊,下車取下了童念瑤的行李,這才開門將童念瑤牽了下來。
童淮淇一心撲在面前的男子身上,直到二人走到跟前,他的視線才勉強落了幾分過來。可他的目光只在童念瑤身上停留了不到兩秒,便移動到了傅澤衍身上。
「傅總大駕光臨,是有什麼指示嗎?」童淮淇嘴角咧到耳根,一天遇上兩個貴人,想必過不了多久,他虧出去的一切就都會回來了!!
「傅總?」那人聞言皺了皺眉,視線不太友好的落在了傅澤衍身上,「你就是我們念嶼少爺的alpha?」
傅澤衍淡淡凝望著他,「您是……」
「我是沈家旁支的人,今天過來原本是想通知童先生,說我們家主回來了,想約念嶼少爺見一面。可誰知他卻說念嶼少爺很早就沒有在童家了,正好遇上您,能不能麻煩您將這封邀請函交給念嶼少爺?」男子沖他笑了笑,將童淮淇手裡的邀請函毫不留情的扯過來遞給了傅澤衍。
傅澤衍瞧了瞧邀請函,又瞧了瞧臉色黑成鍋底的童淮淇,無情嗤笑,「他說是念嶼不在家裡住了?那我解釋一下,童念嶼是被他和他那個後老婆,親手送去了會所!若不是我去得及時,恐怕你們念嶼少爺早就不堪受辱自盡身亡了!」
「傅總,您這是在說什麼呀?我們怎麼可能把念嶼那樣乖巧的孩子送去那種地方呢?」童淮淇捏緊了拳,可奈何眼前的二人他誰都動不得!
男子視線流轉在二人之間,空氣寂靜許久,他喃喃道:「念嶼少爺如今身在何處?可有危險?」
「沒危險,他現在在我家。」傅澤衍將童念瑤的東西放在腳邊,「你送走的孩子,一個在我家,一個在你眼前。念嶼很疼這個妹妹,若是再讓我發現你把人送走,我就以買賣罪送你進去!」
此話一出,男子當即看向童念瑤。這孩子看上去不過五六歲,卻同樣被人送走,而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如此看來,念嶼少爺被他們趁機送走的可能性極大。
「邀請函我會轉告,不過他去不去,我無法告訴你答案。」傅澤衍收下邀請函,面色依舊平淡,「不過我很是好奇,沈家為什麼突然就回來了?」
「這,我無可奉告。邀請函就麻煩傅總了,告辭!」男子沉著臉轉身離去,末了,他忽然回頭朝傅澤衍鞠了一躬,道:「您對念嶼少爺的恩情,沈家會盡力報答的。」
傅澤衍聞言愣了愣,隨即由衷的笑了笑,「報答就不用了,屆時我們婚宴時,諸位給個大禮就好。」
男子一愣,沒再回話,而是點了點頭,轉身上了車,揚長而去。
待人一走,傅澤衍蹲下身安撫了一下童念瑤,也上車走了。
一個兩個都走了,童淮淇潑天的富貴沒有撈到,反而是觸怒了沈家,他氣啊,可那又能怎麼辦?!
他敢動沈家嗎?
若是敢,他又怎麼會將氣通通撒在沈梓舟身上?
他敢動傅家嗎?
若是敢,他又怎麼可能會覥著臉去參加傅家一定會去的宋家晚宴?
「爸爸……」童念瑤站得腳酸,伸手想去拉父親的衣角。然而下一秒,等著她的不是父親溫柔的安慰和溫暖的手掌,而是結結實實的狠狠一巴掌。
「啪!」
聲音破風而去,伴隨著十成十的力氣,狠狠落在童念瑤的臉上。她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積極的配合治療,可等來的不是哥哥的笑臉,而是哥哥審視又陌生的視線。
好不容易回家了,可等來的不是擁抱,而是狠狠的一巴掌。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難道是吃的太多了,被爸爸和哥哥嫌棄了嗎?
「爸爸……」她怯弱的開口,卻再也沒有勇氣去拉童淮淇的衣袖,「爸爸,別生氣,瑤瑤知道錯了……」
「你知道什麼?!!你和你那個小爸一樣下賤!!回來幹什麼?!啊?!你滾回來幹什麼?!你知不知道老子花了多少錢才給你安排了那個地方!!!」童淮淇無能跳腳,可他少了沈梓舟,根本沒有東山再起的實力。
「爸爸……」
「滾進去!!」
童念瑤嚇得一愣一愣的,趕緊轉頭跑進屋去了。
管家一見她頂著紅腫的臉和眼回來了,眼底滿是心疼,可又無能為力,只好幫忙拎走了行李,進屋找冰袋去了。
秦瀾下午回來時,才知道那個丫頭回來了。她滿臉不悅的盯著沙發上多出來的抱枕,拎起來就丟進了垃圾桶,「童淮淇!!你憑什麼背著我把人接回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妻子!!!」
童淮淇已經煩躁得鬍子拉碴,聞言瞬間暴跳如雷,「那我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人是你答應她小爸要養的,養沒幾天又覺得煩,今天她是傅澤衍親自送回來的,你要是不想徹底得罪傅家,你就得好生養著她!!!」
「是我答應的嗎?!!難道不是你看中了那個人給的五百萬嗎?!不要什麼髒水都潑在老娘身上!你也特麼算個男人!!!」秦瀾氣不過,當即抄起茶几上的果盤就砸了過去。
童淮淇忍得了嗎?
當然忍不了!
二人當即大打出手,嚇壞了躲在二樓的童念瑤。她拿著管家的手機,哆哆嗦嗦的撥通了哥哥的電話,哭著說自己不要回家,要和哥哥在一起。
童念嶼接到電話時,正和周曄準備去食堂吃飯。一個電話響得突兀,又是陌生號碼,他本是不想接的,可又覺得這個號碼有些眼熟,這才接了起來。
不多時,電話那頭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哭聲,隱隱約約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吵鬧聲。童念嶼皺著眉頭準備掛斷電話,那頭就傳來一聲弱弱的哥哥……
童念嶼心下一驚,急忙詢問道,「是瑤瑤嗎?」
「是瑤瑤。哥哥……瑤瑤想和你在一起,爸爸媽媽不喜歡我,打我,說要把我送走……」童念瑤極力忍著哭聲,可實在委屈,臉上又實在疼痛,她乾脆放聲大哭起來,表示自己會聽話,會幫哥哥幹活,哥哥可不可以把瑤瑤接回家。
童念嶼於心不忍,只好請了下午的假,打車回了童家。
半小時的路程,電話里的爭吵聲愈演愈烈,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童念瑤已經哭啞了嗓子,只能一個勁可憐巴巴的喊著哥哥。
「師傅,能快一點嗎?」她越是哭,童念嶼越是後悔。
不管童念瑤是不是童淮淇和沈梓舟的女兒,他都是自己疼了五年的妹妹。難道就因為自己不是童家的孩子,這五年維繫起來的兄妹情,就能輕易丟棄不要嗎?
到底孩子是無辜的。
她才五歲,她又能懂什麼呢?
童念嶼緊趕慢趕跑回了家,顧不上摁門鈴,他踩著圍欄爬上了高牆,一如往常的翻牆回了家。
他時隔多日再次踏足這裡,只覺小爸在時的東西少了不少。他幼時最愛的鞦韆被拆了,小爸經常坐的搖椅也被丟了。
短短一個多月,他和小爸生活的痕跡就被徹底抹去了。
童淮淇……
你好狠的心。
「哥哥……」童念瑤透過玻璃窗遠遠看見他,急忙三步並作兩步下樓衝到了他身邊。童念嶼瞧見她的臉,當即心疼的將人抱了起來,「瑤瑤不哭,哥哥來了。誰打的?」
「爸爸……」童念瑤越說越委屈,當即小嘴一撇又哭了起來。童念嶼皺著眉頭給她擦乾淨眼淚,走到門口就是蓄力一踹。
「砰!!」
大門瞬間被他踢開,屋裡打架的兩個人瞬間回神,齊齊望向門口。看見是他,童淮淇急忙起身看向他身後,秦瀾則是抬手攏了攏頭髮,怕亂了形象。
童念嶼幾步走過去,擋在了童淮淇面前,冷聲道,「瑤瑤的臉是你打的?」
童淮淇沒看見傅澤衍,對這個兒子徹底沒了好臉色,「是我打的怎麼樣?你要打回來嗎?!」
「求之不得!」童念嶼將人放下,掄起一拳就是狠狠砸了過去!童淮淇一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二是心裡還擺著父親的譜,覺得兒子打老子,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哎呦!!」
童淮淇被他一拳打倒在沙發上,半天爬不起來。他揮舞著拳頭試圖自保,可誰知童念嶼已經轉身走到了秦瀾面前。
他表情無波,甚至連落在秦瀾臉上的眼神都平淡得像是在看花草,可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知道那個合同上寫的是多少錢嗎?」童念嶼活動了一下手腳,喃喃道,「三千萬,整整三千萬!!!秦瀾,你是要我死在會所嗎?!」
「啊!!」秦瀾來不及反應,自己極為保護的秀髮就被童念嶼抬手扯了過去,她疼得齜牙咧嘴,可童念嶼卻沒再看她一眼,「你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嗎?嗯?你讓我一個孩子去應付那些人,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啊!!」
秦瀾被他拉得痛苦的半仰起頭來,童念嶼瞥了她和童淮淇一眼,當即鬆了手,「忘了,你們本來就沒有良心。瑤瑤我就帶走了,若是你們敢來找她或是我的麻煩,我就會聯合宋,傅,江,鹿四家,徹查我小爸的死因!!」
這是他留給二人的最後一句,是警醒,也是最後通牒。
他不再是那個隨便他們欺負的童念嶼了,他小爸離世的真相,他會自己查!!
「哥哥……」童念瑤騎在脖子上,雙手撥弄著童念嶼的頭髮,「哥哥,哥哥……」
「嗯,哥哥在。」
「哥哥……」童念瑤嘿嘿笑著,「瑤瑤最愛哥哥了!」
童念嶼腳步一頓,應道,「哥哥也最愛瑤瑤,哥哥帶你回家。」
「回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