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
玉朝，長公主府花園
玉無瑕合上最後一本記錄冊，隨手放置在身側的小案上。
她懶洋洋的眯起眼，身體向後仰倒在竹編躺椅上，看向了陰沉沉的天空。
她問侍奉在側的侍女:
「民間那位寫手近日可寫了新書？」
侍女恭敬的垂下眼睫:「沒有。」
玉無瑕有些可惜，只懨懨的輕嗯一聲。
有人匆匆而來，玉無瑕抬眸看了一眼。
她緩聲詢問:「何事？」
「殿下，國師自斷天崖歸來，他求見您，正在堂屋等候。」
玉無瑕神色認真了些，無意識的敲了敲小案邊沿。
她笑容溫和的盯著長史的眼睛，站起身:
「你在他歸來時才收到消息？來告訴我？」
冷汗攀爬上長史的脊背，他跪下，向長公主行禮請罪:
「請殿下責罰！」
玉無瑕俯下身，微涼的指尖抬起長史的下巴，盯著他那張清秀的臉。
她斂起臉上的笑意，眉眼間染上冷色，輕聲詢問:
「不會有下一次的……對吧？」
音落，長公主鬆手，她直起身，再看了一眼長史，徑直走向前院的方向。
——
前院，堂屋
長公主跨過門檻，微抬眼，便看見了正坐在客座上飲茶的殘天。
她解下身上的大氅，遞給身旁不知何時追上來的長史，視線偏移至殘天身邊放置的竹編書箱。
殘天放下手中熱茶，順著長公主的視線看向身邊的書箱，他笑道:
「殿下，這些可是在斷天崖下找到的。臣可是歸來的第一時間就來尋殿下了。」
說著，他打開書箱。
長公主走近，抽出書堆最上面的書，一邊翻閱，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又是宗門遺蹟？你還在追尋？」
殘天手上突然出現一把摺扇，手腕一抖，扇面遮住他的下半張臉，只露出那雙狐狸似的眯眯眼，「是呀，是個上古宗門遺蹟。至於追尋……知曉上古修仙時代存在，真的會有人能忍住不去追尋？」
玉無瑕抬眸瞥了他一眼，單手合起書，另一隻手抬起，指尖壓下扇面，聲音略帶無語:
「我知道你一年四季都會隨身攜帶著扇子，但冬日扇扇，真的很奇怪。我甚至覺得扇子才是你的本體。」
殘天嘆了口氣，摺扇一合，微一轉手，摺扇又消失不見:
「殿下可真是不解風情。」
「好了，別貧了。」玉無瑕走至主位坐下，無奈輕聲笑了笑:
「說吧？明明這些古書你可以派人送來，你卻親自來了？是有求於我？」
「啊……被殿下看穿了……」殘天起身，聲音帶著笑意。
他走至離長公主最近的座位，倚在那椅子的扶手上，彎腰偏頭，看向長公主。
殘天睜開眼，那雙看似風流的狐狸眼卻仍是半眯著彎起，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誠懇:
「臣是來找殿下討賞的。」
玉無瑕手撐著臉，偏頭抬眸，細細欣賞著殘天俊秀的臉，神色溫和，眼裡卻並無什麼其他的情緒。
她哼笑一聲，「我可不吃你這一套……說吧，你想要什麼？」
「殿下可真是無情……臣要殿下那隻陽魚靈佩。」殘天垂下眼尾，直起身，捂住心口，表情泫然欲泣。
但這個動作只維持了一瞬，他又恢復正常，提出要求。
玉無瑕聽到他要求，眉梢微挑，眼神閃爍了一下，她笑吟吟：
「陽魚的那隻我賜給李雲秋了。」
殘天撇撇嘴，他坐至長公主身旁的座位，微側身，手撐著下巴，語氣幽怨：
「那我要另一隻陰魚靈佩。」
玉無瑕無視掉殘天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捧起侍女為她續上的熱茶，輕呡一口，吩咐長史去取靈佩。
長史應聲退下，不多時便捧著一個精緻的木盒返回，恭敬地遞至玉無瑕面前。
玉無瑕接過，指尖摩挲過木盒上的紋路，隨即緩緩打開，一隻通體散發著陰寒氣息的陰魚靈佩靜靜地躺在其中，周圍閃爍著細碎的黑色微光。
她輕笑著將木盒推向殘天:「如今靈氣不顯，這些還蘊含靈氣的物品可是很珍貴的。」
殘天從木盒中取出靈佩，就著透進堂屋的陽光細細打量，他語氣無奈：
「殿下放心，我不會拿它去做實驗的。」
拿到想要的東西，殘天也不多留，他笑眯眯的向長公主告辭。
「國師手段莫測，當真是江湖術士？」
長公主捧起熱茶，冷冷的看著殘天走至堂屋門口，淡聲詢問。
殘天停下腳步，並未轉身，只是輕輕側頭，那雙狐狸眼在光影交錯中更顯深邃，他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最後與長公主對視一眼：
「是與不是，殿下不是早有答案了嗎？
我不論再如何說，殿下都不會信。
當然，若是要我回答的話……我自然是江湖術士。」
目送殘天走遠，玉無瑕收回視線，看著屋內的火盆，裡面的銀絲炭正在燃燒，偶爾閃爍著細小的紅光。
她語氣無奈，小聲喃喃：「真是……」
玉無瑕搖了搖頭，甩去腦內繁雜的思緒，以及對視時似乎閃爍著微光的殘天的眼眸。
她問一旁的長史：
「殘天與李雲秋可有接觸？」
「三月春和宴一次詳談，其餘……皆是巧遇…」
「嗤，巧遇多了，可就不巧了。」
「……」
「監視殘天的暗衛呢？還活著嗎？」
「屬下去看了，其人雖然未死，但受了重傷。
經詢，其最近極為倒霉，一身的傷是正準備傳信時下雨摔下山崖造成的，信鴿則被雷劈死了。」
「……知道了，以後不必再派人去了。」
——
長公主府外
殘天看著長公主府的牌匾，眉眼裡閃爍著奇異的色彩。
展開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摺扇，他收回視線，又變成了那個眯眯眼國師。
他低聲自語：「會捨不得嗎？真可惜啊……殿下。」
——
玉無瑕其實對這些古書並不那麼感興趣。
她曾翻閱過在其它上古宗門遺蹟里發現的古書，甚至因玉朝的前身是上古修仙家族，玉朝藏經閣中亦收錄了許多古書。
這些古書記載的內容大差不差，基本上都是對所屬宗門的記載，以及有關上古時代的描述與常識。
同時，還會有少數書籍記載修仙技藝，以丹、符、陣、器四藝為主，也有些書籍記載的是傀儡、蠱蟲等偏門的技藝。
這些書籍長年經靈氣浸潤，卻又不依賴靈氣存在，才能留至如今。
不似上古的功法玉簡賴靈氣而生，一旦沒有靈氣滋養，便會化作飛灰消散世間。
她漫不經心的翻閱著殘天獻上的古書，眉目倦怠。
直到玉無瑕翻閱至其中一本古書，那是一本——
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