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詢問

  自檮杌從沉睡中甦醒，他的歸來並未給這個被陰霾籠罩的世界帶來根本性的轉變，反而如同秋日裡的一片落葉，輕輕飄落，增添了幾分寂寥與無奈。他雖已恢復意識，但在這片被古代多變氣候無情肆虐的土地上，他的存在似乎只是多了一個，那份孤獨與無力感，如同連綿不絕的細雨，無聲地侵蝕著每一個人的心房。

  天空，不再是那片曾經蔚藍無垠的畫卷，而是被厚重的雲層緊緊包裹，終年難見陽光的笑臉。帝江，那位以陽光為食的古老存在，如今只能蜷縮在陰暗的角落，每一次陰雨的降臨，都是對它生命之源的殘忍剝奪。

  即便是在這絕望之中，三隻貔貅也不曾放棄，它們穿梭於夜色與晨曦之間，捕捉著那些微弱而短暫的熒火蟲之光，試圖以這微不足道的光芒，為帝江帶去一絲慰藉，但那點點光芒，終究只是滄海一粟，無法填補那浩瀚無垠的飢餓與渴望。

  在這片被陰雨籠罩的大地上，每一口食物的咀嚼，都顯得格外沉重；每一次熒火蟲的捕捉，都充滿了無盡的艱辛與希望。然而，希望總是那麼渺茫，仿佛永遠觸碰不到的光明，讓人在絕望中徘徊，卻又在絕望中尋覓著那一絲絲不肯熄滅的火花。

  歲月悠悠，風雨依舊，檮杌、帝江與三隻貔貅，他們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上，繼續著各自的掙扎與堅持，或許有一天，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這片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上時，他們會發現，所有的等待與努力，都將在那一刻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但在此之前，他們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些，繼續前行，在無盡的黑暗中，尋找那一絲可能存在的光明。

  待到今日夜晚，星辰隱匿於厚重的雲層之後，月光也吝嗇地收起了它的銀紗，世界被一層淡淡的憂傷所籠罩。悵愆，帶著一身疲憊與未散的愁緒，再次踏入了那個熟悉而又虛幻的夢境。這裡，是他與孤愆無數次對話的所在，一個既非現實亦非彼岸的界域。

  「又來了嗎？」孤愆的聲音在靜謐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哀愁，仿佛他早已預料到悵愆的到來，又或是這無盡的循環早已成為他們之間不言而喻的默契。

  「當然。」悵愆輕輕回應，聲音里夾雜著幾分無奈與堅持。他緩緩步入那片被薄霧輕撫的空地，與孤愆相對而立，兩人的身影在朦朧中顯得格外孤寂。

  「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你心中的每一個疑問，我都已明了。」孤愆的眼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與痛苦。

  悵愆凝視著孤愆，片刻的沉默後，他終是開口：「這樣日復一日，夜以繼日地為江江捕捉螢火蟲，真的有用嗎？我眼睜睜看著他的光芒逐漸黯淡，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的聲音漸漸低沉，透露出深深的憂慮與自責。

  孤愆輕輕嘆息，那聲音在空曠的夢境中迴蕩，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微乎其微，帝江的存在本就如同璀璨的太陽，他需要的是那普照萬物的陽光，而非這微小而短暫的螢火蟲之光。這些努力，雖讓人動容，卻終究無法替代他真正的生命之源。」

  「那……江江會死嗎？」悵愆的聲音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帶著不可承受之重。

  孤愆的眼神變得更為深邃，他緩緩點頭：「會，如果無法獲得足夠的陽光，帝江的消亡，終將成為一個無法逆轉的命運。你們的努力，或許能為他爭取到一些時間，但終究無法改變這既定的結局。」

  話語落下，夢境中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悵愆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與遺憾所填滿，他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帝江的命運。

  但他也知道，這份堅持與付出，正是他對帝江最深情的告白，即使最終無法挽回，也至少證明了他們曾經努力過，曾經為了彼此，勇敢地面對過絕望。

  「但是……」孤愆的聲音在寂靜中緩緩響起，如同秋日裡最後一片落葉，輕輕觸碰著即將凝固的空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與希望。「但是，若這浩瀚宇宙中，真有那麼一絲奇蹟般的變數……那麼，帝江，那曾經如日中天，如今卻黯淡無光的存在，或許還能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尋得一線生機。」

  悵愆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卻又迅速被更深的陰霾所覆蓋。「但是什麼？你所說的變數，是何種渺茫而遙遠的希望？」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難以言喻的重量。

  孤愆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凝聚著所有的勇氣與決心，緩緩道出：「首先，那遙不可及的變數，便是太陽能再次穿透厚重的雲層，灑下它那溫暖而明媚的光輝，且此後的一個月內，天空不再被陰雨所侵擾。這，是自然之力的恩賜，也是目前你們所能企及的，最為實際的希望之光。」

  他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至於第二個變數，則更顯虛幻與縹緲——那便是有人能夠捕捉住那肆意遊走的太陽，將其力量據為己有，以此來滋養帝江。但這不過是幻想中的神話，現實之中，又有誰能做到如此逆天之舉？」

  最後，孤愆的聲音變得異常沉重，仿佛每一個字都在撕裂著他的心，

  「至於第三個，更是近乎不可能的選擇。那便是你，悵愆，若你能獲得那逆轉生死的無上神通，待帝江離世之際，將他從死亡的深淵中拉回。然而，這等逆天改命之舉，必將引來天地的憤怒與懲罰，把你直接劈死當場，以生命為代價的復活，簡稱一命換一命，何其悲壯，又何其無奈。」

  言罷，兩人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在這空曠而悲傷的空間裡迴響。

  他們知道，無論是哪一個變數，都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雖遙不可及，卻也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