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4章 大戰準備
求和派無人再敢出聲反駁。
「退朝,蘇長寧你到我御書房來一趟,朕有事與你私議。」
御書房內,秦楚裳直接問道:「蘇長寧,安西、北庭已經成為兩支孤軍,你有何看法?」
蘇長寧應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兩位節度使畢竟統兵多年,這些年也鮮少讓天子掛憂,大小事宜一手決斷,君命不達,這一點陛下倒無需太過擔心。」
「臣以為兩軍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全力防守以待時機。而是主動進攻圍魏救趙,減輕我軍正面壓力。」
「最怕是走第三條路,為保住榮華富貴,通敵投降。」
秦楚裳淡道:「就是想有通敵投降的念頭,也要觀望一番,隨後我會派專人給兩位節度使送去書信,讓他們兩軍以逸待勞,靜待時機,隨時準備與隴西三軍裡應外合,大敗北狄西戎大軍。」
蘇長寧一訝之後,就明白女皇的意思,首先要讓這兩支孤軍充滿信心,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當亡國奴,其次這兩支孤軍隨著戰事變化也可以成為奇兵。
「陛下,我國剛剛將糧餉送各個重鎮,北狄、西戎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開戰,想必打的是以戰養戰,一鼓作氣攻陷長安的打算,如果再失靈州、太原、鄯州,兩國大軍以此為據點,又有充沛糧草補充後勤,長安危矣。」
「朕知道,所以朕打算親赴牽線,御駕親督。」
蘇長寧大訝:「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君,請陛下三思。」
秦楚裳道:「蘇長寧,朕不在長安,大小國事和軍需後勤就靠你和蕭作愧。」
這時蕭作愧被太監領了進來:「臣見過陛下。」
「蕭作愧,你即日著令,命驍騎衛、熊渠衛、豹騎衛、射聲衛、調集全國兵馬,隨朕出征抗敵,命羽林衛、次飛衛,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六衛率鎮守京師全國。」
蕭作愧一訝之後,當下領命。
一個月後,女皇親率驍騎衛、熊渠衛、豹騎衛、射聲衛西抗北狄、西戎兩國。
而這個時候,西戎和隴右軍在鄯州,北狄與朔方、河東兩鎮在靈州和太原一帶展開全面展示一月有餘。
隴右軍以一鎮之力尚能與西戎大軍周旋,朔方、河東兩鎮雖扼守城關,奈何北狄大軍過於強大,短短一月,連失數座城關。
待女皇率大軍抵達,局勢方才有所緩轉,甚至趁初勝之士氣,奪回兩座城關。
兩個月後,西戎大軍攻陷楊王府防線,以此為突破口,挺軍北進,打算與北狄大軍匯合。
趙王府率部追趕阻擊,卻有去無回。
其他王府不敢冒進,加之與西戎大軍激戰數月,損兵折將,只得先做調整,再圖打算。
西戎大軍與北狄大軍匯合之後,
關內道朔方軍壓力大增,女皇陛下親率軍隊在關內道與北狄大軍的正面戰場上。
河東軍只得抽出大量兵力西進,馳援關內道朔方軍,總算抵擋住敵軍兇猛攻勢。
但是隨著河東軍抽兵西進,河東道兵力空虛,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被另外一支北狄軍隊從北面攻陷。
隨著河東道全面失守,北狄猶如一把尖刀挺近大觀國腹地。
關內道大觀國聯軍西、北、南三面受敵,被困圍在中間,至於西南方向隴右軍與西戎大軍激戰數月,楊王府與趙王府兩部全軍覆沒,餘部也是死傷慘重,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別說支援關內道。
關內道聯軍成了困獸,隨著河東道全面淪陷,連後勤補給路線都給切斷,便這般圍而不攻數個月,糧草吃完也是不戰自敗。
當然關內道大觀國也可以集合兵力進攻河東道北狄軍隊,可這樣一來也就想相當於將關內雄關險要拱手讓敵。
失去城關,進入平原闊地,面對北狄、西戎最驍勇善戰的鐵騎,這場仗更沒法打。
北狄這把磨了二十多年的刀太鋒利了,關內聯軍是守也艱難,退守也艱難。
前線戰況告急,蘇長寧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這些日子他忙著從全國籌集糧草衣被準備過冬,好與北狄、西戎打一場持久戰,如果在寒冬到來之前,北狄還攻陷不下,必會選擇退兵。
如今糧草物需倒是籌集到了,所有精兵悍將已調往前線作戰,剩下軍隊是鎮守京師全國,卻成了有糧無兵可用的困境。
與蕭作愧商量再三之後,決定冒險抽去一半兵力,再讓范陽節度使調兵西進,兩軍從西、北兩個方向進攻河東道北狄軍隊,重新奪回河東道。
軍情緊急,蕭作愧負責從京師抽出一半兵力,蘇長寧負責聯繫范陽節度使盧惠密,讓盧惠密率軍西援。
書信一來一去,盧惠密以近冬天氣轉寒為名義,要求蘇長寧補充糧草物資才願意出兵。
看到盧惠密的回信,氣得蘇長寧這個文人直罵娘,今年夏,朝廷才將物資送到范陽軍,范陽軍又怎麼會有糧草短缺,再者說了范陽軍常駐范陽,往年還不是這麼過冬,怎麼會缺少過冬衣物,又不是駐紮江南溫暖之地的軍隊。
分明就是為不願出兵找的藉口,朝廷這些年不知道花費多少財力物力養著范陽軍,關鍵要用上的時候,卻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
站在盧惠密的角度上也可以理解,他在范陽經營多年,早就擁兵自重,怎麼會捨得將這支人馬去送死,若是前線戰事告捷,錦上添花自然好說,雪中送炭卻是門都沒用。
蕭作愧不愧是中書省長官,僅用半個月的時候就從駐紮京師的各衛率調出一半兵力了,也就他這前朝重臣才有這樣的運作能力。
找到蘇長寧,詢問范陽軍進展如何。
蘇長寧向蕭作愧大吐苦水,說盧惠密擁兵自重,惜兵惜將,找藉口不肯調兵西援。
蕭作愧說道:「范陽盧家是以洛陽李家為首的門閥集團,這事就算女皇陛下親自下令也沒用,需要洛陽李家拍板才行。」
蘇長寧這才恍然大悟,自女皇陛下登基以來,大刀闊斧進行改革,與各大門閥世家的矛盾早就形同水火,憤慨說道:「門閥誤國啊。」
緊接說道:「這洛陽李家該不會不知輕重吧,一旦滅國淪為亡國奴,他洛陽李家也不復存在。」
蕭作愧沉吟道:「或許洛陽李家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或許洛陽李家想藉此機會削弱天子秦家的勢力,又或許洛陽李家有自信驅逐外敵。」
蘇長寧哎呀一聲:「北狄這把刀磨了二十年,這北狄三公主是橫掃西域大小諸邦的雄帥,若無把握豈敢東侵,眼下敵勢滔天,應該一致抗敵才是,怎還搞內鬥消耗。」
蕭作愧默不作聲,門閥問題,秦家當了二百年的天子都沒法解決好,又能有什麼辦法。
兩人沉默許久,蘇長寧輕輕說道:「蕭大人,那現在該怎麼辦?如果盧惠密不願意出兵,單憑你調集的這些兵馬根本沒有把握從北狄軍隊中奪回河東道。」
蕭作愧嘆息道:「盧惠密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吧,奪回河東道為重,他盧惠密趁火打劫,秋後算帳。」
蘇長寧只好派人將糧草物資送到范陽,同時修書一封讓盧惠密接收物資之後,即可馳兵西援。
又等了半個多月,蘇長寧收到盧惠密書信,以在遼闊地帶與北狄軍作戰需要良駒重甲為名,向蘇長寧索要軍資,反正就是以各種名義為藉口,遲遲不願意出兵河東。
蘇長寧看到書信之後,氣的大拍桌子,別說他現在沒有良駒重甲,就算是有,也不會再被盧惠密給白白騙去。
再這麼耗下去,都快寒冬了,白白貽誤戰機。
再次找到蕭作愧,兩人商量對策。
結果就是盧惠密靠不住,就算最終肯出兵,也會怠戰不肯真正出力。
計劃可行,奈何無兵可用,兩人想了一天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從哪裡挖出兵馬來。
隔日有下人來稟,蘇州刺史陸濤求見,蘇長寧現在正焦頭爛額,哪有心情見客,不過陸濤畢竟是一方大佬,不見不行。
幾句客套話之後,陸濤就切入正題:「前線戰事告急,朔方軍、河東軍、女皇陛下率部被北狄西戎兩國聯軍困於關內道,蘇大人作為尚書令,何能無動於衷。」
問題嚴峻,蘇長寧豈能不知,辦法是想到了,可無兵可用,根本實施不了,乾脆問道:「陸大人有何良策。」
陸濤也不賣關子,直言:「自然是出兵河東道,奪回河東道,解關內聯軍被圍之困。」
陸濤任蘇州刺史二十多年,又是陸閥家主,能跟他想到一起去並不奇怪,乾脆掏心說道:「陸大人,不瞞你說,我與中書令蕭大人自一個多月前就定下奪回河東道的作戰計劃,可恨那范陽節度使盧惠密擁兵自重,國難面前不肯出力……」
蘇長寧將蕭作愧已經從京師重地抽出一半兵力準備北援,盧惠密卻接連兩次敷衍,還坑騙了他糧餉物資的過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陸濤聽完笑道:「原來蘇大人所憂是無兵可用。」
「正是。」
蘇長寧說著將天下兵馬如數家珍點了出來,然後問道:「陸大人,你說除了范陽軍,還有那支兵馬可用?」
陸濤笑道:「蘇長寧忘了,還有一個節度使?」
蘇長寧疑惑:「誰?」
「淮南道節度使謝傅。」
蘇長寧聽完卻道:「陸大人,現在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淮南道節度使謝傅早就去嶺南當逍遙王爺了,這淮南道節度使一職雖未卸任,但也是掛著的一個虛銜。」
陸濤笑道:「倒是如蘇大人所說一般。」
蘇長寧繼續道:「就算謝傅現在手握實權,這江南之地不比其他重鎮,去哪裡抽出兵力上前陣作戰,那些府兵那些地方駐軍?這些軍隊打打山賊,鎮壓地方暴亂還行,真正上前線連裝備戰馬都湊不齊,面對北狄軍隊那就是被人砍瓜切菜。」
陸濤淡道:「謝傅在前往嶺南之前,就以淮南道節度使的名義遣送江南東道和淮南道府兵駐軍,讓士兵解甲歸田,休養生息,儲糧富民。」
蘇長寧楞了一下:「既無一兵,陸大人該不會是想讓那些捕快官差上前線打戰吧。」
陸濤淡笑:「這些士兵雖務農桑,卻兵役在身,只需徵召,棄鋤拾刀就是全民皆兵。」
蘇長寧驚訝:「此話當真?」
陸濤便將謝傅讓讓士兵解甲歸田,保留兵役身份者,開墾荒地歸個人所有並免賦稅三年的一些列舉措講了出來。
蘇長寧現如今是尚書令,每日操心國事,一聽便明白個中巧妙,驚喜說道:「太妙了,只有天才才能想出這種絕妙的舉措,一解軍賦重擔,讓士兵自給自足。二來農戶輕賦,民富國強。三來又隨時保留兵力,閒時為農,戰時為兵。」
其實兵農合一的兵制並不是謝傅頭一個想出來來,源起北魏沿襲至今的府兵制不正是如此。
府兵制說的好聽,出為兵,入為民,藏兵於兵。但實際上是強加在農戶身上的兵役。
試想一下,平日裡在田地里勞作耕種,突然間就要空手赤身上上戰場,這樣臨時徵召起來的軍隊又有多少戰鬥力,說是一群烏合之眾也毫不為過。
這樣連裝備都不齊全的烏合軍隊,平日裡鎮壓暴亂,剿匪什麼的或許還能派上用場。
來到國與國的戰場,又如何能與那些身經百戰,裝備精良的軍隊作戰,只怕數萬人的烏合軍隊遇到一支五千人的精銳之師,看見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蕭殺之氣,連打都不敢打就望風而逃。
讓農戶去打正規戰就是個笑話。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折衝府兵都是烏合,一些豪門名閥以府兵的名義養著兵,豪門名閥又暗中糧餉支持,武器裝備支持,是真真正正士兵組成的軍隊,例如蘇州折衝府,常州折衝府。
但是這樣的軍隊儼然已經成為豪門名閥的私軍,為豪門名閥所用,朝廷是難以徵召上戰場。
大東國名義上有十衛率,除了鎮守京師的精銳,地方可真正派上戰場上的不過十之二三,而這二三又牢牢掌握地方豪門手上。
謝傅所行舉措看似有府兵制相似,實在天差地別。
一個是農戶身上背著兵役,一個卻是士兵解甲歸田,他們是真正的士兵,一旦徵召起來那就是真正的軍隊。
陸濤沉聲:「當真!我現已徵召一支六萬人的兵馬!隨後聽從朝廷調遣。」
蘇長寧大吃一驚,啊的一聲,緊接著輕輕問道:「陸大人,你這支六萬人的兵馬裝備是否齊全,戰力如何?要知道這一次打的是一場硬仗,可不是去鎮壓暴亂。」
陸濤哈哈大笑:「這六萬人本來就是紀律嚴明的士兵,可不是蘇大人以為的烏合之眾。」說著低聲:「蘇大人,我也不瞞你,這六萬人可是江南東道和淮南道地方門戶的身家。」
陸濤這麼說,蘇長寧就懂了,這些士兵是地方豪門名閥耗費財力物力培植培養起來的精銳私軍,只不過是名義上掛著折衝府兵。
「陸大人,那糧草裝備是否欠缺?」打仗哪能缺少這兩樣。
陸濤淡笑:「江南有三大糧倉,金陵糧倉、蘇州糧倉、杭州糧倉均已滿倉,百姓家中儲糧豐足,也可隨時徵收,不勞朝廷費心。」
蘇長寧欣喜朗聲:「好,裝備方面我可以為你籌集戰馬三千匹,皮甲八千副,步兵甲、布背甲、阜絹甲、白布甲雜共三千副,共計一萬一千副。」
鎧甲不比兵刃,造價昂貴,陸濤如此忠良為國,這已經是蘇長寧所能拿出來的最大誠意。
陸濤微微一笑:「只怕他們不肯穿?」
蘇長寧疑惑:「這是為何?」
陸濤淡淡笑道:「這六萬兵馬,所穿鎧甲上至明光鎧,赤煉鎧,下至細鱗甲,山文甲。又怎麼會看得上蘇大人你的皮甲、布甲。」
「這……」
蘇長寧卻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整個被嚇到了,有甲無甲天差地別,今日以少勝多的戰役,靠的就是裝備精良。
看見蘇長寧表情,陸濤也忍不住有點得意:「非但如此,所騎戰馬一半來自聞人牧場,所用兵器一半是由劍城蘇家鍛造,所用箭鏃乃是劍城蘇家所造破甲箭,穿射穿一般鎧甲,殺傷敵人。」
蘇長寧驚訝得張大嘴巴,啊字都喊不出來,如此一般,說是從人間之兵化身天兵也毫不為過。
這樣的軍隊何懼北狄雄師,可以想像一副畫面,身穿鎧甲站著讓敵人刀搶揮砍也是刀槍不入。
好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去哪裡找這麼多戰馬鎧甲?」
陸濤輕道:「這全都是謝傅耗費家財,憑個人關係從四處購買,才打造出這樣一支全鎧之師。」
蘇長寧感嘆:「難以想像,就是朝廷傾國之力也……」
陸濤附和:「是,難以想像,讓人驚嘆,我都覺得只有神仙才能辦到,但是實際擺在眼前。」
「好!好!好!」蘇長寧連說三個好字,作為一名文人,一名文官,一時之間也有為將為士的熱血沸騰。